夜很深,很長。 ()
雲淺畫輕功好,輕而易舉就翻牆進了寧國公府,抓了個下人逼問一番,立刻就知道了表姑娘所在清竹苑的位置,不消片刻就到了。
這裡偏僻荒蕪,她奇怪地打量,竟然沒人看守,直接翻牆進去,屋內人未睡,點着燈火坐在窗前,她直接過去,一把推開窗子。
陌雲裳根本沒料到,大晚上的,竟然有人會來推她窗子!
她下意識“啊”一聲往後一推,來人已經跳上了窗戶,一眼看見她,皺起眉:“果然漂亮。”
然而下一瞬,來人就看見了她口中的斷齒,立刻毫不客氣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你的牙!你竟然斷了牙,哎呦真是醜死了,跟個換牙期的小孩子一樣,不,是沒牙老太太,哈哈哈哈!”
雲淺畫捂着肚子笑得打滾。
陌雲裳指甲都在掌心掐出血痕來,恥辱讓她臉頰火辣辣的疼。
她本來就是半夜裡傷心斷牙,這才睡不着暗自傷神,而這莫名出現的少女竟然在嘲笑她!
陌雲裳的目光彷彿淬了毒,溼/滑陰涼。
屋外無人,夜深人靜······她右手邊就有堅硬的銅鏡······門外靠近湖泊,泥地鬆軟,屍體投湖深埋,都是可以的······
就在陌雲裳準備動作的時候,雲淺畫哈哈大笑着跳了起來。
“好吧,你斷了牙,師父肯定看不上你,我就不用生氣了。唔,你長得是挺漂亮,既然對我沒有威脅,那我可以和你交個朋友。”
誰和你交朋友。
陌雲裳笑得溫婉動人,心中已經在計算如何殺人。
可是接着,她就聽見對面的少女道:“那我幫你補補牙吧,你要是這麼醜,當我朋友會給我丟人的。”
補牙?
陌雲裳眼角一跳,這少女竟然會補牙:“你怎麼可能會補牙?”
雲淺畫立刻拉下了臉,不高興道:“你這是什麼話,我可是藥王谷的弟子,補牙是多麼簡單的小事!你竟然不信我?”
藥王谷是什麼?陌雲裳不知道,但這不妨礙她聽出少女話裡的自傲——這傻子能幫她!
“不,雲裳哪裡敢不信姐姐?”
陌雲裳立刻一臉泫然欲泣,梨花帶雨中像是藏着驚喜感動的笑容,“你,你竟然願意和我交朋友嗎?雲裳從來都沒有朋友的。”
雲淺畫被她一捧,樂不可支,覺得對面這醜丫頭可憐兮兮的,立刻滿腔大姐大罩小妹的豪情壯志,拍着胸脯大力保證:“當然,以後我就罩着你!”
陌雲裳頓時笑得更感動更溫婉動人了。
厚厚的裙袖底下,手卻抓緊了掌心,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半圓弧。
她輕輕擡眸,目光越過哈哈大笑的雲淺畫,投出窗棱,落向如意院的方向。
姜、苗、苗!
你給我,等——着!
······
這一夜意外發生,恰恰是在寧國公府監守力量最薄弱的時候。
暗衛枉死大半,沒有人想到會有人突然潛來,還活着的幾個暗衛都在照顧鄭陽,放鬆了對寧國公府的監視。
也因此,無人發現少女的到來與離去,無人發現陌雲裳院中發生的一切。
姜苗苗更不會想到,不過是區區幾天的功夫,她以爲的暫時退場的陌雲裳,已經重整旗鼓再出發。
那一雙盈盈含淚的秋水美眸,對準了她的如意院,把雲淺畫騙的團團轉的可憐無辜淚水下,擋不住那陰毒的目光。
此時的姜苗苗,正被晏笈愁得頭痛。
晏笈強烈要求她搬出寧國公府去,姜苗苗誓死不從,甚至打出了要照顧展老太君的旗號,墩在如意院,堅決不挪窩。
開玩笑,搬到他哪裡?
照他現在那個兇殘樣子,用不着三天,絕對會被他吃幹抹淨,渣都不剩!
自從那一夜訴情之後,某個強悍霸道的人許是發現了她的鬆動軟化,立刻打蛇隨棍上,各種私下裡的小動作早已不止“親密”的範疇,那根本就是越來越放肆。
放肆到連她這種老司機都羞澀捂臉。
姜苗苗陪展老太君吃完晚飯,一回屋子,就看見裡屋黑暗中隱隱約約的人影,知道晏笈又來了。
她回頭道對跟着的綠衣道:“你先回去吧,今晚上讓白露來守夜。”將綠衣打發走,她猶猶豫豫進屋子。
屋裡很黑,沒點燈,晏笈卻拿着一本書在看。
黑衣融進夜色,他胳膊隨意地搭在椅子把手上,一條腿曲起,一條腿伸直,難得一見有些閒散的意味。臉上還是蓋着黑龍面具,龍鱗刀從腰間摘下,放在手旁。
姜苗苗知道,是因爲晏笈夜視能力極好,在深夜裡看東西也清晰如晝,否則他這個樣子······
當真像是在裝逼。
聽見她進屋子的腳步聲,晏笈緩緩放下書擡頭。
那一瞬間他看過來的目光在黑暗中如一道驚雷驟然掠過,又像潛伏在暗夜裡死盯着獵物耐心消耗殆盡的貪婪餓狼,驚得姜苗苗渾身一顫,腳步都止住了。
這一停頓,晏笈銳利的目光漸漸松下,卻更加幽暗深邃。
隨着她背上傷口逐漸癒合,晏笈毫不掩飾充斥在目光裡的欲/望,明目張膽,露骨得讓她驚懼!
“過來。”他淡淡道,語氣聽不出異樣,姜苗苗停了停,甚至有點立刻轉身逃走的想法。
但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絕對出不去這個門的,還是慢慢蹭過去了。
晏笈平時事務忙,白天要去處理更重案子,夜裡就一定潛進她閨房,說是非要在睡覺前看看她,等她睡着了就走。
可能是嫌成天打暈了綠衣彩雲太麻煩,也不知道他怎麼弄的,某一天沉寂許久的國公夫人葉氏突然造訪,張口就說姜苗苗院子裡大丫鬟只有三個,怕伺候她不易,硬是塞進進來了兩個丫鬟,奴契手續都一應俱全。
姜苗苗還以爲是葉氏想要塞人當奸細,可是這麼正大光明也不是派奸細的樣子啊。
葉氏一走,那兩個漂亮丫鬟就趁着沒人直接對她恭敬行禮:“奴婢奉龍鱗大人之命,前來保護郡主”。
好麼,是晏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