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爲大周浴血奮戰,可是皇帝用着他防着他,太子想利用他,滿朝文武聯合起來陷害他,他愛的女子根本不是他當初愛的人,連自己也處處與他作對。清平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人比霍凌寒更爲難,他苦苦支撐着這一切,他是不是累了,所以想要死在這戰場上?
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被刺穿,很痛很痛。
木澈悲痛的聲音分外沉重,“就是這樣內外不容,舉步維艱下,凌寒走到了今天,你當他容易嗎?我從來都如此認爲,他活着不如死了痛快。”
清平沉默無語,只覺得疼痛撕心裂肺。木澈帶清平到廂房後拂袖而去,清平一個人神思恍惚,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夜幕初上。
白落羽安靜的站在門外,剪影一地落寂,見清平擡頭便溫柔的笑開,“他睡着了,你要不要去看他?”
清平點頭,便跟着白落羽去看霍凌寒,白落羽停在門口,“你先進去吧,我去看看藥煎好沒。”
白落羽轉身一步一步離開,清平一步一步朝霍凌寒走去。
霍凌寒靜靜的躺在牀上,服了藥,藥性發作,睡得很沉。清平伸出手,撫摸着他的臉,這個人啊,就是她愛的男人,可是,他很難,很難,他一點也不幸福。
清平席地而坐趴在牀沿,難過的看着他,握着他的手貼在自己面頰,眼裡微微含淚,“凌寒,我並不是事事都要同你爲難,我只是很委屈,很難過,那些同你慪氣的話,都不是真的。”
“我想給你幸福,很多很多,可是,你爲什麼不要?”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滑下,清平哭得肝腸寸斷,“凌寒,你爲什麼不要……”
愛一個人這樣容易,給一個人幸福卻這樣難。
白落羽轉身,看着伏在霍凌寒身上痛泣的清平,溫和的笑着,只是眼裡有莫大的哀傷氤氳成劫難般的悲痛。
公子是這樣的人,即使難過,也是微笑着的。
白落羽擡起眼睛看着星空,清淺,既然讓我愛上你,就不該讓我看到你爲另一個男人哭泣,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很痛。
清平一直神思恍惚的坐着,忽然有雙有力的手捉住了她的手,清平一驚,已聽到霍凌寒沉沉的開口,“你在哭?”
清平不着痕跡的將手抽回,顧左右而言其他
,“你要喝水嗎?”
說着清平伸手到了杯茶,扶起霍凌寒,將茶遞至他手邊,只是他沒接,就着她的手喝了,擡頭又鍥而不捨地問:“爲什麼哭?”
在帝都霍凌寒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如今就這麼點小事卻又這麼執着,大抵他是真的厭惡她,如今當她是陌生人反而可以相處得更好。
清平淡淡地道:“只是想着我好不容易救了大周的戰神霍凌寒,看你危在旦夕,覺着我這一樁生意大抵是要做虧了,心裡甚是不甘。如今,你好了,我就放心了。”
霍凌寒突地笑了,“這也值得你哭?”
清平微微挺胸,理所當然地道:“那是自然,我一貫不喜歡別人欠我。所以,你要記得,你欠我一個大人情,以後我會找你討還的。”也不喜歡欠別人,欠來欠去,往往容易變成冤孽債。
霍凌寒笑意上眉梢,“在下記住了,在下欠姑娘一個大人情,隨時歡迎姑娘找在下討要。”
門外忽然有人問道:“可是將軍醒了?”
霍凌寒擡頭,“是木澈嗎?進來吧。”
木澈進來的時候,看清平坐在牀沿,霍凌寒笑意深深,他眼神微微深了一點。清平想是他二人有正事要商議,便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衣袖將將被霍凌寒的手壓住了,伸手去扯回,卻見霍凌寒毫無動靜,
木澈對這一切視若無睹,只徑自說着自己的事,“根據這些日子帝都來的消息,她一切都好。”
霍凌寒沉吟了下,“那她呢?”
木澈怔了怔,清平也愣了下,兩人才反應過來霍凌寒問的是誰,木澈那一怔自是爲着霍凌寒以前從不問另一個她,清平那一愣卻是着實沒料到霍凌寒會問到她。
木澈看向清平,清平下意識立馬輕輕地搖頭,木澈斟酌了下才道:“深居簡出,只去韓府看過一次韓小姐。”
清平盯着霍凌寒,他微微低頭,卻絲毫看不出他的真實心情。木澈接着陸陸續續向霍凌寒彙報了下軍情,略有憂色,“現今我軍箭矢已消耗殆盡,宋城與代州不會支援我們。將軍回來軍心大振,更該趁古隱尚未察覺出其不意出擊,可若等朝廷送物資,我們等不了那麼久。”
霍凌寒閉着眼思慮了下,過了一會,倏然睜開眼睛,“此事我知
道了,你接着說。”
木澈釋然一笑。
清平看他二人心照不宣,默契十足,此事霍凌寒必然已有了對策,有這二人是大周之福。木澈又接着說,清平坐在一邊靜靜的聽着,直到白落羽差人將煎好的藥送來,清平同木澈使了一個眼色,趁着霍凌寒端遙望移開了手,兩人才一同出來。
晚風習習,難得帶了些涼意,也送來徐徐不知名的花香,清平望着夜空沉思一會,“晉王授意宋城、代州爲難凌寒之事,可找人透漏給睿王。”
木澈不動聲色,“爲何是讓睿王知道,而不是支持將軍的太子呢?”
清平知木澈這是在考自己了,便笑道:“一則,睿王必然不會放過能重擊晉王這樣好的機會,事情一旦鬧大,我父皇必定以此爲由歸罪於大司馬,削弱大司馬的權利就是削弱晉王的勢力。二則,睿王素有賢名,一旦如此切心加入這奪嫡之爭,勢必得罪於我父皇。”
木澈打斷清平的話,替她說道:“三則,一旦睿王失勢,三足鼎立的局面就會被打破,坐看太子獨大,勢必爲皇上所不能容忍,也就是新勢力崛起的時機。”
清平頜首,“凌寒曾經說過,能撼動東宮地位的人,只能是太子自己。月滿則虧,等到太子獨大到父皇所不能容忍,也就是廢太子之時了。”
木澈不無嘲諷地道:“公主好計策,睿王求功心切必然等不到將軍回京,等將軍回京一切早已塵埃落定,自是與一切都與將軍無關。最重要的是,皇子奪嫡爾虞我詐,但將軍於此事隻字未提,形成最大的反差,全了做臣子的衷心,萬般苦難往肚裡咽,給了聖上一個好印象。可謂未動一兵一卒,卻盡坐收漁人之利。”
清平的心思自是知道瞞不住木澈的,“軍師這是在嘲諷清平不顧骨肉之情?”
木澈不置可否,只道:“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
兩人皆沉默不語,許久,有輕緩的腳步聲朝他們走來,擡眸望去是白落羽,對清平輕輕點了點頭。
清平微微笑着,“他的眼睛想必這兩天就能看到了,我與落羽今夜便走了。”
木澈探究的看一眼清平,看到清平額頭細汗密佈,想是她金枝玉葉不慣邊疆酷熱,也不在意,只徐徐問道:“爲何不讓他知道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