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魂之咒,斷腸之傷。

那些融進我身體的黑色咒文在我的肚子裡變成一把黑色的咒刃,一道一道割斷我的腸子,而那黑色咒刃的力量來源就是我剛纔對綺羅珏所造成的傷害積累而成。

我捂着肚子站在原地,動都不敢動,生怕牽動傷口然後整個人支離破碎,嘴角在不斷的往外流血。綺羅珏則抱着肩膀站在一邊,冷笑着看着我。其實他現在的情況不比我好多少,他剛纔所行的詛咒術法未傷人先損己,然後又用了某種身體轉變之術把自己的形體表現形式變成了那個紅色的內臟怪物,這種逆天之術已經大幅度折損他的陽壽了。

“殺了他!”綺羅一族那個陰陽怪氣的傢伙喊了一句。

“殺了他!”在場開始有人跟着起鬨。

“殺了他!殺了他!”大部分人開始跟着喊起來,聲浪一陣高過一陣,頗有點羣情激奮的樣子。我有些艱難地轉了一下神,看着那些滿臉興奮的人,其中絕大部分我之前都不認識,而且以後也不會認識。而他們今天也都是第一次認識我,卻口口聲聲的喊着要殺了我。

我又瞥了一眼神院那邊,無發無天依然滿臉不在乎的看着我,其實我相信如果我現在就死了她也會滿臉無所謂。而幾個大神司的表情則各不相同,不過卻沒有那種興奮的想要看殺人的二逼表情。神院那麼多人裡似乎唯一表情中帶有緊張的就是花念鬼了,他緊緊抿着嘴脣不知道在想什麼,是擔心我麼?我搖了搖頭,把亂七八糟的想法壓下去。

“哈哈哈哈,原來這麼多人盼我死啊。”我忍着腹內的斷腸劇痛朗聲說。

“你罪該萬死!”路人甲喊着。

“身負走喪者,殺無赦!”路人乙喊着。

“或許你沒有錯,但是身上有災星就是錯,必須殺!”路人丙喊着。

“雖然不認識你,但是大家都要殺你,你就得死!”路人丁喊着。

“你已經死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

“好啊,我看看今天你們誰能弄死我,是你?是你?怎麼沒人敢上來啊。”我右手捂着腹部,左手指着那些好像恨不得跳到甲板中心來殺死我的人,可是接連指了幾個也沒看到誰走過來給我致命一擊,只是口號喊的更加花樣百出,第一次見到我的他們已經給我羅列了各種姦淫擄掠作奸犯科的罪名。

“綺羅珏,殺了他,替天行道。”終於有人這麼喊了一句,一下子綺羅珏的名字在整艘船上被叫個不停,這一刻他似乎成了英雄。

可是是也只是似乎成了英雄,卻註定成不了英雄,我猛的放下伸出的作弊,手指一劃,綺羅珏應聲倒地。在他心臟停止跳動的前一秒,一道沒有多少人能看清楚的黑色裂縫出現在他的脖頸處,一閃即逝。停頓了片刻,他倒在了地上,腦袋軲轆出好遠,一直滾到神院綺羅一族那羣人附近才停下。傷口處沒有一絲血流出來,那張臉還帶着略微自得的神情,就這麼在一片無知中去了。

沸騰的人羣一下子安靜了,所有人都對這驚天逆轉難以置信,他們不知道前一秒還意氣風發的無敵英雄怎麼忽然橫屍倒地。但還是有人能看出我做了什麼手腳,那道一閃即逝的黑色裂縫是空間之力,鬥魔界所有術法中最神秘最恐怖的就是溝通陰陽之術。

術法,說白了就是各種形式的能量以各種詭異的方式進行形態轉換,以達到各種不同的效果。也就是說想要完成一種術法,就要付出相應的置換代價。比如符紙,完成一道有效的符紙除了必須的行術方子,黃表紙、硃砂、術者血等等之外,還要在上邊附着與術法效果相對應的能量,驅鬼破邪爲陽之力,請靈叫魂爲陰之力。總之術法的強大程度和成功效率與你行術所付出的的代價是對等的,但是有些東西註定不永遠是一比一的比例,如果你有能力把自身的能量打破陰陽傳送到幽冥陰間,那麼所置換出來的術法效果就會帶有額外的來自陰間的神秘力量。空間之力是難以觸及的,無數人想要歸陰,可是成功的只有那麼一小撮。

能看清楚我空間術法的人,都是這艘船上人羣中實力最最頂尖的那部分,恰好這一部分人中的大多數人對我都有一定程度上的瞭解,所以他們第一時間想到了——我這力量是從長春的新竹花園中得來了。

殊不知,好戲纔剛剛開始。

就在我殺死綺羅珏的時候,無發無天忽然雙眼一翻,暈了過去,癱軟在旁邊一個神院術者的身上。這下子立刻引起一小片騷動,且不說無發無天在神院中原本就是大高手級別的,她是在以實力爲尊的神院中有着龐大人際關係網絡的神司之一,否則當初夜探新竹花園這種美差也輪不到她。但是一年之前的新竹花園行動中,神院先後派出的兩撥人馬原因不明的全軍覆沒,無發無天本人也遭到了重創,並且她對外宣傳因爲未知原因的創傷喪失了那天夜裡的記憶!爲了找回記憶,他和殘龍先生童遄一起呆了將近一年,在童遄踏上不夜船的同時迴歸神院。

此時無發無天忽然暈倒,在神院的高層術者眼中,都認作是與我所施展的空間術法有關!那位一直有些沉默的首席神司手指微動,一股溫暖如春的力量緩緩流進無發無天的身體,讓她慢慢甦醒過來。

“身體不要緊吧,怎麼暈倒了?”一旁的劉神司急切地問。

“我、我忽然恢復了記憶,想起了那一天晚上發生了什麼。”無發無天說。

“發生了什麼?”衆人異口同聲地問,大家都愣了一下,隨即權限級別不夠的人自動往外圍退去,無發無天身邊很快剩下不到十人。

“一言難盡,總之現在絕對不能殺童遄,該死的是豢影協會的千年皇!”無發無天思索片刻說。

“現在殺死千年皇,這不妥啊。”一位高級神司說。

“確實,畢竟豢影協會中和神院死磕到底的是繪皇,近年來我們和千年皇幾乎達到了和解的程度。”另一位神司說。

“一年之前的新竹之夜,最終得到林逸仙歸陰秘密的人是千年皇,他在那個神秘的陰空間得到了一種恐怖的力量,幾乎以一己之力殺死了所有術者!我們幾個活下來的人都是僥倖被那出現片刻即隕滅的陰空間選中的人,得到了一絲空間之力,所以千年皇當時沒殺我們,只是剝奪了我們的記憶,他想放長線釣大魚!當我們身上的力量成長到一定程度之後吞噬我們……必須死殺了他。”無發無天說出了驚人的秘密。

與此同時,豢影協會方面。

“那是空間之力。”向來可以自由穿梭於陰陽的鬼皇第一個說。

“是的,看來他在新竹花園得到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恐怖力量啊。”蠱皇嘆息地說。

“繪皇會很快知道這件事吧。”千年皇說。

“不知道,自從一年前他們幾個暗中搞鬼把殘龍先生身上的走喪強行加速融合之後,都不怎麼露面了,怕是這所謂的協會,也快散了吧。”蠱皇無奈的說。

比起神院那邊對究極力量的渴望,豢影協會這邊卻是一片慘淡愁雲。豢影協會,原本就是個性質不太嚴密的組織,豢影八皇也是八個因爲各種原因走到一起的術者,當初成立了協會爲的是對抗強橫的神院。但是時間久了,能彼此推心置腹的人站在了一起,觀念有分歧的人卻只能越走越遠。時至今日,豢影協會沒有被神院打垮,但是內部卻已經出現了嚴重的分裂。畢竟,每個人和神院對立的原因與立場都不同,千年皇和蠱皇最初的目的只是爲了從神院那得到某種利益,而繪皇那一派的人卻是徹底的不死不休。

綺羅珏死了,不夜船上最頂尖的那一小部分術者們都在竊竊私語,其他看不出深淺的術者們都愣住了,一下子整艘船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之前那些拼命搖旗吶喊的人,現在大張着嘴巴卻說不出一句話,他們的眼裡流露出深深的恐懼。

“還有誰要找我算賬啊,我都接着。”我陰測測地說。

我估計着正戲就要開始了,卻不想在此之前又發生了一個小插曲。我、神院和豢影協會彼此勾心鬥角,卻忘記了術者大會的主辦方,那一批位高權重的老傢伙絕對不是好惹的角色!儘管在此之前我已經花了很多時間和心思佈局推測,但是卻依舊低估了他們的存在感。

“龍象寺術者僧無名,想領教下殘龍先生的高招。”一個清瘦的僧人越衆而出,是龍象寺的和尚,看樣子是爲了那個什麼俗家執法弟子找場子的,也可能是那些老傢伙派來試探我深淺的。

“哈哈,你想殺我,總得有個名正言順的藉口吧。”我冷笑着說。

“看不穿紅塵萬丈,滅不盡業障無邊。”僧無名說着我聽不懂的話,卻是已經準備動手。

“哈哈,我已經幾乎是個絕七情斷六慾的人了,你卻和我說什麼紅塵滾滾,難道我殺人是罪,你破戒就是爲佛?”我大吼一聲,也不想再和他無休止的爭辯下去,反正今天要殺的人不少,不差這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