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這麼一所鬧鬼的舊樓裡,外邊還是個鬼影重重的醫院,被這麼晾着的感覺真不好。冷澤天勸我老實點別那麼多事,畢竟客隨主意,我們來這就是寄人籬下,就先將就將就吧。

可是,我不能就這麼講究一輩子吧,現在已經是三月份了,溼潤的海風讓這座城市轉暖,和東北寒冷的初春截然不同。寄人籬下、流浪天涯……我不太習慣這樣的詞語用在我身上,雖然我是個喜歡折騰的人,但是最習慣的還是在自己的主場。不知道是性格使然還是這麼多年放浪慣了,我不習慣在別人的眼皮底下過日子。

其實不僅是我,他們三個呆的也不開心。背井離鄉是一方面,最主要的還是這所被遺忘在醫院角落的舊樓裡,鬧邪鬧的實在太兇。之前我在傍晚散步的時候遇到一個詭異的紙人,羅辰又在半夜看到一幢不存在的鬼樓,自那之後遇到奇奇怪怪的東西簡直是家常便飯了!

什麼廁所裡明滅閃爍的燈啊,什麼拐角處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啊,什麼背對着你永遠不肯轉過來的小女孩啊……我們幾個經歷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神經有些大條,對付着也就過去了,可是樓裡其他的人就不能這麼淡定了。

是的,這座舊樓裡還住着其他人。這座已經被醫院廢棄的舊樓有七層,我們住在頂樓,其他的住戶們零零散散的住在各層樓裡,每層能有五成房間主人,但是唯獨四樓,卻沒有任何人住……我和冷澤天都是喜歡熱鬧的人,天天閒來無事就和其他住戶們聊天扯淡。

兩個星期之後,我們基本摸清了這座舊樓的情況。這裡的住戶們並不是醫院的住院病人,也不是工作人員的家屬,說白了他們是一羣沒有任何名義卻住在這裡的人。這麼說來,他們和我們的身份一樣,可是讓我詫異的是,這些用戶都是普通人,竟然沒有鬥魔界中人,所以他們纔會對這裡的鬧邪事件惶惶不可終日。但是無論我們怎麼刨根究底的打聽,那些用戶們始終對自己住進來的原因避而不談。

日子就這麼糊塗着過着,轉眼就到了四月份,我們到這已經將近一個月了。恍恍惚惚的,我們進入了一個與之前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我們不再談論要在這裡繼續住多久這個話題,心裡卻都充滿了抑鬱和無奈。

就在我琢磨着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的時候,一件事打破了死水般的生活,我們房間一個房間的老趙頭,半夜去廁所的時候失蹤了,第二天有人在舊樓的四樓聽到奇怪的異響,住戶們結伴而去之後發現了幾乎斷氣的老趙頭!

所有人都嚇壞了,以前樓裡雖然鬧邪,但是最多都是嚇唬人的,最嚴重也不過是讓你夜不能寐,怎麼這一次直接要人命了?當時冷澤天在睡懶覺,雷暮雨懶得湊熱鬧,我和羅辰和其他住戶結伴去了四樓。

發現老趙頭的地方也是廁所,一起來的幾個男人把他擡了出來,我也上去幫忙,不動聲色的用手捂住他的額頭,開始讀魂!

很快,老趙頭昨晚的記憶清晰的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老趙頭昨晚的記憶:

半夜,老趙頭因爲茶水喝多了起了好幾次夜,加上老年人睡眠少,去了兩次廁所之後索性不睡了。果然,過了不到半小時,有一股尿意襲來,老趙頭輕手輕腳的摸下牀,去廁所。

老趙頭打心眼裡不願意起夜,因爲在晚上,這座舊樓實在讓人慎得慌。老趙頭拿着手電走到走廊裡,淡黃的手電光照亮一小塊區域,手電光照不見的,顯得更加詭譎。偏偏老趙頭住的地方,裡廁所又很遠,需要走完大半條走廊。

走廊裡靜悄悄的,聽不到任何聲音,在老趙頭的記憶裡這舊樓的隔音沒這麼好,可是現在卻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那麼寂靜,連呼吸都變得沉重且擲地有聲。

這一次去廁所的路似乎格外的長,而且後背上有一種冷冷的被窺視感。老趙頭不敢回頭,生怕一旦回頭就和什麼恐怖的東西撞個臉對臉。去廁所的路走到了一半,老趙頭竟然有點後悔了!小腹脹痛,尿意越來越急,但是老趙頭的步子卻越來越慢,真的有什麼東西在手電光照不到的地方盯着他!

老趙頭停住了腳步,想往回走,鑽進被窩尋找安全感,卻沒有轉身的勇氣。他更想去廁所,因爲脹痛的小腹實在受不了了……

老趙頭咬了咬牙,握緊手電筒大步往前走去,與其在這裡擔驚受怕,倒不如快點去解決完個人問題回去睡覺。

心裡有了這麼一股子火氣,老趙頭心裡的恐懼感減弱了不少,步子也徹底邁開了,握着的手電筒不由自主的搖晃了起來。那手電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老趙頭有點奇怪,自己的胳膊沒有那麼大幅度的搖晃啊……他赫然發現,自己拿手電的手腕子,被一隻蒼白的手握住了!

“啊!”老趙頭驚叫一聲,身體往後猛的一蹦,拼命的甩着手腕子,想把那隻手甩掉。結果老趙頭用力過猛,手腕子上那冰冷的東西沒甩掉,卻把手裡的手電筒甩掉了!手電筒被摔倒了牆上,然後又彈到了地上,滾出去好遠…….

老趙頭這下子連驚叫都不敢了,他用另一隻手緊緊捏着自己的手腕子,好在沒有摸到一隻冰冷的手。手電筒又滾了一滾,終於停了下來,它質量還不錯,手電光一直沒有熄滅,正衝着老趙頭,好像一隻險惡的獨眼。可是老趙頭的眼裡卻只剩下這手電筒,在這黑暗的走廊裡那就是他的命根子!

手電筒離老趙頭的距離實際沒多遠,幾大步的事,可是已經驚慌失措的老趙頭就是在這短短的距離裡,竟然腳下一滑跪倒在地。膝蓋摔得生疼,老趙頭吸了一口涼氣,跪着往前爬了一點,一把抓住了手電筒。

手電筒照着他的臉,有些刺眼,他本能的偏了一下頭,結果他幻想之中最不想遇到的事發生了。老趙頭一偏頭,和一張沒有五官的白色臉皮撞了個正着。

一聲慘叫,老趙頭的記憶嘎然而止。

我們擡着老趙頭,腳下的步子飛快,沒有人想在這禁忌的四樓呆太久。七手八腳的把老趙頭擡回他的房間,幾個女住戶安慰着他那哭天抹淚的老伴。我對羅辰招了招手,悄悄離開了。

樓裡的髒東西開始傷人了,只是偶然?還是某種開始……不過最讓我在意的是,在我對老趙頭讀魂的時候,竟然無法完全解讀他的記憶,我想探知他是爲什麼住進這舊樓的,卻什麼也探知不到,那一段記憶好像不存在一般。

和羅辰回了我們的套間,冷澤天還死豬一樣睡着,雷暮雨則十分淑女的抱着一本書在看,那乖巧的模樣讓我有點冒汗。我沒提老趙頭的事,羅辰自然也不會多嘴,又一件心事就又壓倒了我們心底。

我原本不太想去關注樓裡的閒事,可是就在老趙頭遭遇襲擊的第二天,另一件更可怕的事發生了!一位住在一樓的單身女人,因爲老趙頭的事被人們想起來了,她已經失蹤好多天了!住戶們自發組織起來,要去四樓搜索,看看是否能找到那個失蹤多日的女人。

大家被組織到一起,我們四個裡也得出人去參加,我嘆了一口氣說我自己去吧,讓他們少參與這些邪事。最後一小羣人在中午太陽掛的最高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接近了四樓。

大概是因爲這層樓沒人住的原因,感覺溫度都要比其他樓層低一些,地上都是灰塵和掉落的牆皮,還有許多雜亂的腳印,那是之前找老趙頭的時候我們留下的。該從哪找起呢?我們面面相覷,沒有人敢輕易帶頭說話,我也懶得冒頭,索性縮在一堆人力裝糊塗。

“喂,你們幹什麼呢!”就在一幫大老爺們躊躇着的時候,忽然有人在我們背後說話。

一幫人都嚇了一跳,我不由自主的翻了個白眼,然後趕緊做出拍胸脯長出氣的動作,哎呦嚇死我了!說話的人從樓梯口走了過來,竟然是多日不見的小詩。這個白臉娘炮走了過來,一幫人竟然都沉默了下來,大氣都不敢出一下,他們是在害怕小詩麼?

“你也在啊,好玩麼?”小詩掃了一圈衆人,最後把目光定在了我身上,皮笑肉不笑地和我說話。

“生命攸關的事,哪能是玩呢。”我低聲下氣地說,實際上心裡已經用刀把這娘炮斬成一萬段了。

“你們趕緊散了吧,一樓的那個女人只是出院了而已,別亂想了,以後沒事少來四樓。”小詩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驅散衆人。他的動作很粗魯,好像在攆狗一樣。

我不想生事,但是也不想就這麼放他走,故意落在人羣的尾巴上,磨磨蹭蹭的走在最後。小詩也注意到了我,或許說他唯一拿正眼看的也就是我,最後當我經過他的時候,他小聲咳嗽了一下。

“好幾天不見哈,我以爲你把我們忘在這了呢。”我停下腳步,對小詩說。

“你們幾個和這樓裡的其他人不一樣,只可惜太弱了,否則就讓你們住在四樓了。”小詩笑着說,眼睛裡卻閃着嘲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