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京城外十里坡,有一座很普通卻又特別不普通的院落。
說其普通,是因爲外表看上去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說其特別,是因爲往來無白丁,能出入這裡的一的人都是三品以上大員。
而且無人引見,就算是皇親國戚也進步了那扇硃紅大門。
南宮楚喬的馬車不過才停下,守在院門口的兩個家丁就走了過來。
“這位爺,這裡不方便停留,還望爺那邊挪挪。”打扮乾淨利索的家丁謙和有禮,看上去倒有幾分尋常富貴人家的少爺公子,自有一種氣度。
南宮楚喬不由心中納悶,不過一個守門的家丁,竟有如此氣勢,這院中的人又是何許人呢?
未及說話,身後車輪轉動,一輛馬車急急而來,馬車還沒有到跟前兒,車簾掀開,徐峰圓圓的臉上堆滿笑容:“臣來遲了,景王恕罪。”
“哪裡,是本王來的早了些。”
家丁垂首躬身:“小的見過大人。”
“嗯,這位貴人是我的好友,以後他可以隨便出入這裡,知道了嗎?”徐峰示意家丁。
家丁會意,忙雙膝跪下,叩首:“俗話說不知者不罪,還望貴人不要和小的一般見識。”
南宮楚喬一笑:“你都說了不知者不罪,起來吧。”
徐峰領路進了小院兒,南宮楚喬不由心中納罕,自己在江湖中行走多年,竟絲毫不知平京城還有這樣一個神秘的地兒。
分賓主落座,彼此寒暄罷,南宮楚喬單刀直入,問道:“本王請教大人,大人因何說現在本王是衆矢之的?不宜進宮探視病情呢?”
徐峰一笑,反問:“皇上是否將含光劍賜給了王爺?”
南宮楚喬點點頭:“那又如何?”
“王爺難道真的不明白嗎?咱們大羲的皇后世代出自白丞相家,眼下白丞相唯一的女兒嫁給了誰?皇上雖然賞賜王爺含光劍,可也賞了怡親王冰絃琴,怡親王都避嫌,王爺爲何要趟這趟渾水呢?”徐峰的話意味深長。
南宮楚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故作不懂罷了。
“依大人之見呢?本王難道就只能坐視他們挾天子嗎?”
徐峰搖搖頭:“王爺可知道鷸蚌相爭?螳螂捕蟬嗎?”
“大人的意思是說怡親王不會袖手旁觀?不會吧,三皇叔素有眼疾,一向醉心風花雪月歌舞詩詞,怎麼會在意朝政大事。”南宮楚喬笑着搖搖頭。
徐峰的手指蘸着茶盞中的水寫下兩個大字:弒君!
南宮楚喬不由睜大眼睛,徐峰點點頭:“王爺可知道這裡是誰的地盤兒?”
“難道不是大人安排嗎?”
“臣哪裡有這樣的本事,不瞞王爺,這裡是怡親王的別院,在這裡的人都經過熟人引見而來,再說明白點,這裡的人幾乎都是怡親王的人!只怕現在你我在這裡見面的消息已經傳到南宮雪的耳朵了。”
南宮楚喬面色微變:“大人這是何意?”
徐峰神秘一笑:“王爺莫急,臣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之所以把王爺引到此處,就是爲了麻痹南宮雪。”
徐峰附在南宮楚喬的耳畔嘀咕了幾句。
南宮楚喬俊面冷峻:“大人所圖爲何?”
“王爺是聰明人,至於臣爲何如此相助,日後王爺自會明白,此時臣還不能說。”徐峰並不隱瞞自己的有所企圖,反倒讓南宮楚喬安心了幾分。
南宮楚喬還想說什麼,歌姬舞姬到了,立時,雅緻的室內絲竹聲聲,舞動翩躚。
二人聊着一些朝中無關緊要的秘事,自然也少不了皇上的病情,只是南宮楚喬似乎醉心美色,並未放在心上。
徐峰也不十分相勸。
直到深夜,南宮楚喬才出了清雅苑。
徐峰轉身進了後院的靜室。
南宮雪坐在蒲團之上,木魚聲聲,徐峰垂首立在門口,大氣兒也不敢出,他知道,這個時候往往是南宮雪心情最不好的時候。
徐峰想着自己的心事,竟沒有注意到木魚聲已經停下。
“他怎麼說?”南宮雪的眉梢微微輕挑,側臉轉向門口的徐峰,他在懊惱此時看不見徐峰的表情。
徐峰恍然驚醒,那雙空洞的眼睛一片白芒,明知他什麼也看不見,徐峰的額頭還是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稟王爺,南宮楚喬無意儲君之位,他只是想報殺父之仇。”
南宮雪沒有說話,室內,靜的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半晌,南宮雪緩緩轉身:“好,你下去吧。下次什麼時候需要帶他來,本王自會通知你。”
徐峰依舊站在原地,南宮雪問:“還有什麼事嗎?”
“稟王爺,只怕日後南宮楚喬會不請自來,臣不知王爺爲何要將雅苑暴露給他。”徐峰輕聲問。
他不知,只是這一問就犯了大忌,南宮雪薄脣掠過一絲淺笑:“我想徐大人很快就會明白的,本王還要誦經爲父皇祈福,就不送大人了。”
徐峰告退,走出靜室,才發覺自己的脊背已經被汗水溼透,不知爲什麼,這個瞎子王爺總是給人一種壓迫感,他十分討厭這樣的感覺,卻又無法避開,畢竟,若不是南宮雪,這個左丞相不過是有名無實領俸祿的閒職罷了。
要想和白昶抗衡,他只能倚仗南宮雪。
宮裡,南宮世修的心情十分複雜,他被白昶和白皇后置於一個尷尬處境,父皇莫名其妙中毒,昏迷不醒,自己是第一個知道的皇子,偏偏自己是父皇最不喜歡甚至時時防備的皇子。
白昶和白皇后撤走了飛霜殿的太監和宮女,換上了皇后的親信,就連玉總管也被打發出去了,他想要南宮楚喬和南宮雪進宮一起商量,白昶陽奉陰違,這兩個人始終沒有消息。
凝視父皇青白的臉色,心思急轉。
“父皇,兒臣真的希望你能夠醒過來。”他抓住父皇的手,凝視近在咫尺,親近又陌生的臉龐,心中莫名一種難言的酸澀。
南宮狄的手指似乎動了一下,他連忙坐起,低聲呼喚:“父皇,父皇”
回答他的依舊是大殿上細微的沙漏聲。
一連三日,白昶竟撤換了禁軍統領,白慕之換下了南陽,不過三天的時間,白昶竟然隔絕宮內外的消息,也是南宮世修未及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