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丫頭故意說說笑笑逗唚兒開心,這些天在冰冷殘酷的怡親王府,三個姑娘彼此扶持彼此照顧,相處的如親生姐妹一樣,唚兒不願掃了兩個小丫頭的心意,勉強笑笑。
馬車停住,車伕躬身垂首在外嗯嗯哈哈比劃着,唚兒知道風雨亭到了。
衝着車伕微微一笑,不知道爲什麼,南宮傲府裡的下人多半都是聾啞之人,就連車伕也是。
小桃和杏兒扶着唚兒下了馬車,塞給車伕些散碎銀子,命他在此等候。
主僕三人沿着湖畔,走向不遠處的風雨亭。
霓裳負手而立,面對結冰的湖面,不由一陣心酸,往年這個時候是她最開心的時候,三哥白沐衣和她一起冰嬉,大哥坐在風雨亭中,烹一壺好茶,靜靜看她和三哥玩耍,在她和三哥披着白雪回到風雨亭時,大哥總會呵責地爲她換上貂毛大氅。
料峭的寒風是她幸福的笑聲還有哥哥的寵溺。
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
“公子,是你嗎?”唚兒站在臺階上,低聲問。
收回思緒,仰頭,轉身換一副笑臉,雙手抱拳:“小生見過夫人。”
今天的她一身月白長衫,腰間碧玉雙佩,頭頂玉簪束髮,站在長亭,長身玉立,風度翩翩,正是一個世間少有的美男子。
唚兒粉頸低垂,屈膝萬福,輕聲說:“奴家謝公子大恩。”
Wωω⊙ тт kān⊙ ℃ O 她一時忘記了自己是男兒妝扮,忙雙手相攙:“夫人太客氣了,小生應該的,應該的。”
四手相握,唚兒水眸含情,雙頰緋紅,掃了她一眼,紅嬋在身後咳嗽一聲,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她驚覺不合適,乍然鬆開雙手。
杏兒和小桃見狀,掩口淺笑。
給紅嬋遞了個眼色,紅嬋心領神會,一手一個拉着小桃和杏兒:“走,我帶你們去那邊看風景。”
風雨亭中只剩了她和唚兒。
唚兒站在她身後:“大恩不言謝,若公子他日有用得着唚兒之處,唚兒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她面對湖面,悽然一笑,聲音空靈:“他日若要你粉身碎骨,昨日又何必捨命救你?今日相約,我只想問姑娘一句話。”
“公子但講無妨。”
她沉默了片刻,有些不忍心傷害唚兒,可是若想接近南宮傲,唚兒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人選。
狠下心腸:“姑娘在怡親王府過得可好嗎?”
她不說還好,話音落下,珠淚簌簌,模糊了唚兒的雙眸,轉身,背對她,粲然一笑:“公子既然已經知道唚兒的身份,今日相邀不知何事?若唚兒有用,誓言在前,定不負公子所託就是了!”
原本以爲她不知道自己是身份,還想給自己留最後一絲哪怕是幻想也好,如今被她點破,羞辱之外,唚兒只覺得絕望,唚兒雖然是小家碧玉,卻也在聽書先生那兒聽過很多故事,知道眼前這個俊俏的公子找自己,一定和南宮傲有關係。
唚兒如此一說,她倒不好說出自己的來意,更不知該如何勸慰這個苦命的女孩兒,沉默半晌,蹦出一句:“姑娘錯怪我了,今日相邀,只是擔心柳尚書秋後算賬,不利我家主人,想煩請姑娘做個證人。”
“你家主人?不知公子家主人又是哪位?”
“唉,既然事已至此,我就實言相告,我,我是安睿王府身邊的管家冉澤,也是皇上親封的三品帶刀侍衛。”情急之下,她只好冒用冉澤之名,料想唚兒和冉澤日後並沒有機會再見面,而自己,應該以後也會很少見到她吧。
唚兒聽‘他’說是安睿王府的管家侍衛,一顆芳心頓時燃起一絲希望的火花,水眸含情:“公子不必煩惱,若柳尚書爲難王爺,奴家定會求了我家王爺出堂作證!”
風雨亭上,南宮世修趴在冉澤的耳畔,淺笑低聲:“墨離還是對你好些,給你張羅了一個美女。”
冉澤瞪了他一眼:“王爺有意思嗎?要不要我現在下去拆穿她?”
南宮世修一把拉住冉澤的手臂,看向不遠處的湖畔:“噤聲,來人了。”
杏兒和小桃急匆匆來到風雨亭內,催促唚兒:“夫人,天色不早,若再不回去,恐怕王爺會起疑心的。”
唚兒低眉順眼,掃了‘他’一眼,解下腰間的香囊:“今日一別,不知何日相見,冉公子若不嫌棄,這個香囊聊表謝意。”
言罷,珠淚落下,塞在‘他’的手掌,轉身而去。
她伸開手臂,張張嘴看看手中的香囊,欲言又止。
悵然站立在風雨亭中。
身後一聲低笑:“沒有想到寰轅郡主還有這樣的愛好,男扮女裝調戲良家女子,不知怡親王爺若是知道他身邊最得意的夫人揹着他偷養小白臉,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和表情。”
芳心不由一震,好熟悉的聲音,緩緩轉身,白沐衣懷抱寶劍,似笑非笑盯着她。
“三少爺的癖好也很特別,原來喜歡背後偷聽。”她一聲冷笑。
白沐衣凝視她,良久,轉身看向湖面,聲音淒涼:“郡主還記得我說過郡主很像我的小妹嗎?”
情不自禁走到白沐衣身旁,微微點頭:“三少爺一定很疼你的小妹。”
“我很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白沐衣的聲音越來越小。
她仰頭,讓眼淚倒流。
兩個人並肩而立,良久無言。
她能感覺到三哥的眼淚,卻是咫尺天涯,只怕今生再不能相認。
“郡主會冰嬉嗎?”白沐衣突然挽住她的臂膀,待她的雙足落在湖面,恍然醒悟三哥的用意。
心念急轉,她是寰轅的郡主,寰轅四季如春,不要說冰嬉,就是雪花也沒有見過,腳下有意慌亂,身子在鏡面般的湖上飄搖,粉面霎時慘白,驚呼:“三少爺!你要做什麼?”
白沐衣一陣狂笑:“找不到了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了……!”
淚落在冰冷的湖面,是啊,兄妹情深,是再也找不到了。
白沐衣裹挾她飛落在風雨亭內,強壓心中的悲傷,素手輕拍自己的心口:“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小弟魯莽,白慕之在此替小弟給郡主賠禮。”白慕之還是那般彬彬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