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下,啞僕過來接了她和南宮雪。
她十分好奇,南宮雪是如何與這些啞僕交流的。
“走吧。”他沒有回頭,自顧自走向後山。
陣陣花香撲面而來,精舍後果然有一大片紫藤花。
紫藤花架下,在就備好了茶點,她好奇地瞧着他:“你很喜歡花兒嗎?”
他坐在紫藤架下,面色安寧,此時此刻,她很難將他和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王爺聯繫在一起。
心中明知道他很危險,卻恨不起來。
“如果我告訴你,其實我花粉過敏,你會相信嗎?”南宮雪面色疏離,眼神空然,似乎沉浸在極爲痛苦的回憶中。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過去,也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
明白,所以不問。
只是微微點頭:“這裡的風景的確很美,讓我想起桃花源。”
南宮雪的面上閃過一絲感激之情,他知道她不想刺探自己的過往,也不想讓自己傷心,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過往,如決堤的洪水,他不想再獨自承受。
“墨離,還記得我告訴過你,我的母妃是被人害死的嗎?”他自然知道,要想消除她心中的疑慮,就要讓她瞭解自己的過去。
她畢竟是個女孩兒,對於南宮雪,越接觸的多,她就忍不住好奇。
皇宮,究竟埋葬了多少女子的青春年華,又有多少妙齡女子在那座四四方方的高牆內迷失了自我,甚至成爲別人的工具。
她的娘晴貴妃,南宮世修的娘淑妃,又何嘗不是死在別人的手中。
後宮,是非之地,永無寧日。
也正是因爲如此,前世,她才那樣抗拒成爲後宮的籠中鳥。
當然,也成了白昶的心頭刺。
“王爺,過去的終究會過去,皇上現在很疼王爺,朝中大事都在王爺的掌控之下,王爺可以安心了。”她忽然害怕會勾起自己的傷心事。
“墨離,這件事埋在我心底已經快二十年了,或許你眼中的我殘暴,狠辣,是個不近人情的傢伙,更甚者,你恨我陷害你,讓你有家不能回,和南宮世修走到今天的地步,但是,請你相信我,我不是天生就是如此的。”南宮雪的聲音忽然有些激動。
猶豫了一下,素手落在他的大手上,輕聲說:“我不恨你,至少現在不恨了。”
一滴淚竟自南宮雪空洞的眼神落下。
不是瞎子不會流淚嗎?
她徹底的疑惑了。
他平復了一會兒心情,轉身,仰頭,輕聲說:“實不相瞞,我一直沒有放棄治療我的眼睛,當初我親眼看見母妃喝下皇后娘娘送來的羹湯,看着母妃七竅流血而亡,而我,卻只能躲在牀下,眼睜睜看着那些人將母妃拖走,那一刻,我就在心底發誓,我一定要給母妃報仇,也就是從那天起,我的心就死了。”
她握着他的手,他冰冷的手緊握成拳,掌心,已經被汗溼透。
“你的眼睛也是那時候失明的是嗎?”
“是,我以爲我只要聽母妃的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皇后娘娘就會放過我,可是我錯了,那天夜裡,那個蒙面人還是灌我喝下了一碗毒酒,從此後,我的眼睛就再也看不見了。”
“好在上天還是眷顧王爺的,南宮世修去了寰轅爲質子,而王爺安然無恙留在了大羲,是嗎?”她心中還有一個疑問,記得白昶曾經說過,當年淑妃之所以被賜死,其實是因爲捲入了蕭妃的案子,而南宮世修正是蕭妃所出。
是非恩怨永遠不會轉頭成空。
南宮雪冷笑:“當初若不是是淑妃幫助皇后娘娘,我母妃怎麼會死的那麼悽慘。墨離,我知道你喜歡南宮世修,我也知道,他把你養大,你對他有特別的情感,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相信我,只有我能夠給你幸福,給你想要的一切!”
星眸凝視南宮雪的蒼白的臉色,忽然覺得這個王爺十分可憐,近三十年,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竭盡全力僞裝自己,不過就是爲了報仇。
忽然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自己不也是一樣嗎?活着,就是爲了報仇,爲蕭家,爲娘,也爲了前世的自己和墨離。
“王爺知道墨離想要什麼嗎?只怕王爺給不起墨離想要的一切。”她的聲音幾分悲涼,她知道,若她真的是墨離,一定毫不猶豫選擇留在南宮世修身邊,生死不棄。
南宮雪笑了:“我知道蕭墨離平生最愛的是南宮世修,可是你適才已經做出了選擇。”
他的聲音忽然暗沉:“你的選擇說明了兩個問題。”
長眉輕挑,凝視他:“洗耳恭聽。”
“第一,來到大羲,離開南宮世修的控制,你被外界吸引,變心了,第二,”南宮雪突然停住,空洞的眼神面對她,輕聲說:“我真的希望你是第二種。
她的心停跳,驀然緊張起來。
聲音竟然有些顫抖:“第二是什麼?”
南宮雪輕聲說:“你不是真的蕭墨離,是另一個人。”
她手中的團扇落在地上,剛好一陣風吹過,落花拂面。
面對南宮雪,笑得有些虛弱:“這是我今年聽過最好聽的笑話,敢問王爺,我不是蕭墨離是什麼人?”
南宮雪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懷疑你不是蕭墨離的不只是我一個人,白雲霓好像掌握了你不是蕭墨離的證據。”
證據?心中劃過一絲冷笑,即便白雲霓知道自己不是蕭墨離,也不會說出去,因爲她更忌憚自己是白霓裳。
南宮雪站起來,聲音和臉色恢復如常,波瀾不驚的淡然,還有冷冽。
“時間不早了,我相信我們以後會有很多時間在一起。”
“是嗎?王爺憑什麼這樣篤定。”她有幾分小意氣。
“因爲你想借我擺脫南宮世修,因爲你只有離開南宮世修,白雲霓纔會真心保護他,和她爹爹白昶對抗,不是嗎?”南宮雪的聲音很輕,卻字字真切。
她訝然擡頭,凝視他的背影:“王爺既然知道墨離是利用你,保護南宮世修,爲什麼還要和我演這場戲?”
“因爲我喜歡你,這個理由夠了嗎?”南宮雪倏然轉身,蒼白的面上認真凝重。
她相信,卻不能接受。
愛情,於她是一種奢侈品,今生,漂泊無依,生死不由自己。
執手天下,是一場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