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二條消息,則是不甘寂寞的戚無傷乘勝追擊,準備將開封也一舉拿下,卻不料遭到守將陳永福的偷襲,竟在城下中了一箭,幸虧傷得不重,但之前盤算好的速攻開封城計劃也無法實現了。
王一凡聽來送信的人語氣很重,知道這一次戚無傷攻城受挫,戰場上將士們也必然損失慘重,心裡頓時開始擔憂起來。
而洛陽城內的謠言也愈發變得多了起來,其中有謠言說崇禎帝因爲洛陽和永寧失陷加上二位王爺被執殺,已經重則了屬於救應的河南巡撫李仙鳳,再加上二次入關的清兵只在京畿、山東一帶擄掠了一番,就滿載着牛羊人馬回到關外。
因此被調撥入京勤王的洪承疇和盧象升等人可能會順路從山東入河南,對已經逐漸形成氣候的王一凡全力圍剿。
爲了平息謠言,王守義等着幾人秘密在街上巡了幾日,終於捉到了謠言的始作俑者。
當這個三十多歲的魁梧漢子被押到王一凡面前的時候,他笑了笑,站起來問:“你叫什麼名字?”
那漢子傲然擡起頭來,冷笑着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本城李家的李得仁。”
一旁的王守義忙附耳對王一凡介紹其了這個李守仁。
這個李得仁是洛陽城李的秀才,又是武舉人,父親曾在山東當過知縣。他的家中十分富有,在鄉黨中又頗有文武全才的名聲,之前因爲老師呂維祺的被殺而對王一凡等人恨之入骨,終於趁着此次王家軍在開封吃了敗仗而廣佈謠言。
王一凡點了點頭,輕蔑地說:“你說洪承疇和盧象升已經南下了,還說我王家軍在開封城下大敗,損兵折將,是不是?”
李得仁看了看眼前的人,不覺心中一愣,但看到王守義等人對他畢恭畢敬的樣子,心下立刻恍然大悟:“哦,這個人一定就是衆人口中的王一凡了!這次老子看起來橫豎是個死,要死也得死個像個人樣!絕對不能辱沒先人!”
想到這裡,他昂着頭大喊道:“不錯!都是我說的。別看你們現在趁虛而入拿下了洛陽城,但終究還是一羣烏合之衆,遲早要被我大明的官軍給一舉剿滅!”
王一凡鄙夷地說:“當年在關外,幾十萬韃子兵我都沒放在眼裡,區區的洪承疇和盧象升又算得了什麼?看你的膽子倒不小,想死想活就給我放一句痛快話!”
李得仁用力掙脫開旁邊的親兵,硬撐着站了起來:“你們進攻省城大敗,將士死傷慘重,潰不成軍,就連統兵大將也在城下中箭,生死未卜。莫說是洪大人和盧大人親自率兵前來,就在河南一地你們也必將無處容身!我爲國捐軀,自當名垂青史。而你們這些流賊造反作亂,日後必將遭後人百世唾棄!要殺就殺,不必再問了!”
一旁的李巖忙勸道:“大元帥,這個李得仁是故意用話激怒你,以求一死。我們萬不可……”
“萬不可什麼?”王一凡轉頭說道:“我知道他是在臨死之前懲口舌之快,但這種人卻不殺不行!現在我們佔住洛陽,已得了百姓的民心。現在城內的百姓最擔心的就是我們王家軍的大旗能打多久,因此纔會對這些流言將信將疑。所以,我要用這個狗賊的人頭,來換回城內百姓的信任,來人!”
旁邊的兩個親兵走了上來,王一凡指着面前的李得仁命令道:“給我把這個造謠生勢的奸細拖出去斬了!”
兩個親兵立刻將李得仁押了出去,他臨走時恨恨地叫道:“沒想到我今天居然死在了賊人的手裡。王一凡,我告訴你,你將來的下場也不會比我好多少的,我在九泉下面等着你,哈哈哈哈……”
片刻之後,李得仁已被斬首,親兵將血淋淋的首級呈了上來,王一凡厭惡地擺了擺手,讓親兵將首級掛在城樓上示衆。
他對一旁的王守義和李巖冷靜地說:“看起來,這一次非得我親自帶兵去攻打開封了。”
“此事萬萬不可!”李巖忙上前道:“現在洛陽初定,一切事情還需要大元帥留下來處理。開封城雖是河南省會,但攻城略地之事再派遣他人前去就是了,何必大元帥親自出馬?”
王守義也附和道:“沒錯,乾爹,就讓我率一支人馬去支援戚將軍,我就不相信這個開封城會是鐵鑄的,非把它拿下來不可。”
王一凡卻搖搖頭道:“此事非我去不可。之前咱們雖然取了永寧、洛陽,但這兩仗都是敵人不戰自亂,才讓我們可以兵不血刃地奪城。而開封城畢竟是河南第一大城,又有堅固的城壁守衛,若拿不下開封,我們就不算真正佔據住了河南,因此我非去不可。”
他用信任的目光注視着王守義,沉聲道:“我率兵去攻開封,洛陽城就留給你來據守,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務必要把這個根據地給我看住了,知道麼?”
王守義堅定地點了點頭:“乾爹,你就放心吧!我保證把洛陽城守得滴水不漏!”
王一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囑咐道:“江南的敵人不足爲懼,北方的洪承疇和盧象升我相信他們絕沒有可能這麼快就南下,你唯一要格外提防的,就是陝西一帶的義軍。雖說我們都是反明的隊伍,但畢竟之前和他們沒有過正式的接觸。過去他們一直被洪承疇和盧象升等人追得四處亂竄、無暇東顧,現在我擔心他們會藉着這次機會到河洛一帶和我們搶地盤。”
“乾爹你放心,他們要是敢來,我保證他們個個有來無還!”王守義鏗鏘有力地回答道。
王一凡卻搖了搖頭:“這些造反的隊伍可要和崇禎小兒的兵馬區別對待,畢竟,他們也是窮苦人家出身的起義軍。尤其是其中的李自成和張獻忠,算得上市一號響噹噹的人物。現在明朝是他們和我們的共同敵人,暫時還是不要和他們公然撕破臉比較好。”
王守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王一凡又道:“這次你和牛軍師一起留下來守衛洛陽,凡事務必小心,我留下五萬兵馬給你守城,另外紅娘子的健婦營也留給你。玉兒現在有了身孕,行動不便,就全靠你照顧了。”
“乾爹你說得是什麼話?什麼照顧不照顧的!我們都是一家人,彼此幫襯扶助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你放心!”王守義慨然拍了拍胸脯。
“好!”王一凡伸手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寶劍,大步走了出去。
他騎上自己的照夜獅子白,沿着城外的軍營一路奔馳而去,只見容納着二十萬大軍的營帳如秋收時的麥子般隨風起伏,看上去極爲壯觀,不由得暗暗慨嘆道:“若這二十萬大軍能在後面的大戰中變成一支精銳之師的話,那麼奪取天下就指日可待了!”
此刻的他,正是造反之後最爲意氣風發的時刻,無論是固若金湯的開封城,還是那個曾經觸手可及的北京城,在他的眼中都只不過是即將被自己征服的一個地名罷了,但之後的進程真得會如同他設想的那樣一帆風順麼?
經過了五天的準備,王一凡終於帶着全副武裝的十五萬大軍整裝出發,浩浩蕩蕩的隊伍和漫天飄舞的旗幟將河洛大地擠得滿滿當當,那些剛剛徵兆來的年輕兵卒們匆匆和親人們揮手告別,就帶着無限憧憬踏上了這段未知的征程。
大軍沿着之前攻打下的鄧州和商州一路東進,才行了沒多久,就知道所謂崇禎帝派來救援洛陽的兵馬,並非是傳說中洪承疇和盧象升的部隊,而是新任的貴州巡撫傅宗龍所招募的一支三、四萬人的部隊。
這個巡撫因爲在貴州一帶剿賊而頗得朝中諸臣的親睞,不少人更將他比作在東晉時的儒帥謝安,吹噓他是足可力挽狂瀾的精英人物。
而正被義軍弄得焦頭爛額的崇禎帝朱由檢也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般,下旨命令傅宗龍立刻出兵河南,幫助河南巡撫李仙鳳剿滅王一凡的人馬。
傅宗龍雖然在貴州一帶剿匪搞得有聲有色,卻知道此刻的王一凡絕非普通的賊寇可比,這次自己帶着人馬去河南必是凶多吉少,手下的三、四萬之衆多是在當地臨時招募,訓練廢弛,帶兵的將領驕橫跋扈,而朝廷的軍餉糧草也非常匱乏,不但是剿滅不了王一凡等人,恐怕入了河南境內以後,就連維持住這支人馬的生計都是一件大難事。
但崇禎帝卻是一封又一封的上諭和檄文送來,催促他立刻啓程去河南助剿,根本不考慮當下的實際情況,也絲毫不給他一丁點的時間。
傅宗龍望着面前堆積如山的書信,不由得對幕僚搖頭嘆息道:“這次我奉旨如河南剿賊,只怕是一去就難以復返。先生你博學多才,這一路上跟着老夫吃盡了苦頭。這一次,先生還是留下來,讓我去給皇上盡忠吧。”
那幕僚被他的話語感動,流着淚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哭道:“大人不必擔心,我這把老骨頭反正也無所謂了。國家現在到了這樣的困難地步,我們只有一死以報朝廷的恩典。大人只管放心,若是大人遭遇不測,我也不會獨活,一定會隨大人一起下黃泉!”
兩個人無語凝噎了一會,便匆忙決定了進入河南的路線。
因爲知道王一凡的主力在河洛一帶,他們不敢從潼關一帶向西行進,而只得沿着豫南和湖廣交界的地方,一路東進,打算和堅守開封城的李仙鳳合兵一處,固守河南。
王一凡在行軍的途中得到了斥候的情報,立刻帶着人馬停止東進,一路追擊到了新蔡一帶,終於趕在傅宗龍之前截住了他們的去路。
此刻已是秋收之後,落日的夕陽無比柔和地照在田野裡,收割完畢的莊稼地裡堆滿了秸稈,王一凡派出的一支先頭部隊在田埂旁的大路上整齊前行,沒有一個士兵敢行到田地裡踐踏,騎兵和步兵隊秩序井然,若不是衆人打出的“王”字大旗,真會讓人誤以爲這是一支從關外開拔而來的精銳官軍。
道路兩旁的老百姓看着這支奇怪的隊伍,雖然他們之前也曾聽說過王家軍是一支正義之師,但他們卻很難相信會有不騷擾百姓的兵。
直到親眼看見這支人馬秋毫無犯地經過自己的農田後,他們才如夢初醒般地跪了下去。
一名小頭目騎着快馬走了上來,吩咐隨行的士卒取出幾袋子糧食分發給百姓,並大聲喊道:“各位父老鄉親不用害怕!我們是王一凡大元帥的兵馬,今日特來此地剿兵安民。絕不會騷擾和傷害大家。這些糧食是從洛陽的福王那裡抄出來的,留給你們分一分,也好度過眼下的饑荒。”
百姓們面面相覷,從人羣中走出個老人,跪在田裡對着那小頭目大喊道:“多謝大元帥!我們這些種田的一定牢記你老人家的大恩大德。對了,請問大元帥這次來了麼?”
那小頭目笑道:“來了,我們是打頭的,大元帥和主力就在後面。”
那老人又千恩萬謝了一番,便吩咐着一旁的同伴將糧食給分了。
其中更有不少年輕力壯的男子走了上去,嘰嘰喳喳地想要加入王家軍,那頭目急於趕路,便指點他們在此地等候後面跟上來的主力,辦理應徵入伍的一應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