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如潮水般通過居庸關,來到昌平郊外,王一凡召集將領和文官,開會商議攻破北京城後的各項重要事宜。
包括城破後從何處進入北京內城、皇城和紫禁城,以及大軍進城後如何居住,都開始商議起來。
李巖事先已經得到探子線報,知道李國楨率領了三萬新招募的三大營官兵守衛在沙河,這個世襲的襄城伯本就是紈絝子弟,毫無一點帶兵打仗的經驗,只會誇誇其談、紙上談兵,而他招募來的兵馬都是市井之徒,料想不用廢太大的力氣,就會將這些烏合之衆擊潰。
牛金星建議,既然現在大軍已經到了城外,崇禎已是甕中之鱉,無處可逃,那麼就不宜立即攻城。
王一凡好奇地問:“牛丞相爲什麼這麼說?難道這裡面還有什麼顧忌不成?”
牛金星笑着說:“自古以來改朝換代,對於先君的態度都比較仁慈,這是爲了安定舊朝遺老遺少的心,而不得不爲,雖然大明失德,以致江山淪陷,但崇禎帝還算不上一個昏君,若是死在我們之手,恐怕會遭人非議。而若是讓他屈膝投降,以他的性子恐怕也絕對不可能。所以咱們圍困京城,就是爲了表現大王的仁德,若是崇禎帝自盡,當然是最好的結果了。”
王一凡點了點頭,故意說道:“若非是因爲大明氣數已盡,崇禎又無福無德,孤本不會對他如此咄咄相逼,不過現在天下萬民都在水深火熱之中,孤也不得不爲之。”
牛金星恭敬地向王一凡欠身說道:“大王奪得天下,實在是天命所歸,非人力可以強爲之。大王入駐紫禁城後,應當入居乾清宮,好名正言順登基即位,以正大統。”
王一凡忽然說道:“你們覺得崇禎帝願意讓位麼?若是他願意讓位,孤不但會保他不死,更會以禮相待,起碼讓他世世代代富貴。”
一旁的杜勳忙上前道:“大王如此仁德,真是讓微臣感動不已。臣願意進城去勸說崇禎讓位,一則讓大王有禪讓而得天下的美名,二來可讓北京城的軍民免遭生靈塗炭。”
王一凡頗爲意外地笑道:“如此則最好了。如今崇禎困守空城,孤立無援,滿朝上下無一個可用之人,若讓位還能保全一族性命,只是你卻要冒些危險了。畢竟這個崇禎平生剛愎自用,性情暴戾,動不動就誅殺大臣,你可要防着他惱羞成怒,加害於你。”
杜勳忙道:“多謝大王關心,只是微臣還有弟弟和侄兒在北京居住,所謂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因此臣此次去勸說崇禎退位,其實也有些私心,也想保全微臣家人的性命,替大王效犬馬之勞,成就大王的宏圖大業!”
王一凡點點頭,又問:“那你打算什麼時候進城?”
杜勳答道:“臣打算明日上午入城進宮面見崇禎,不管這一次勸說的結果如何,臣在明天下午一定回來,若是臣到時沒有回來,肯定是被崇禎加害了,到時候請大王立刻攻城,替臣報仇雪恨!”
王一凡擺擺手,溫聲說道:“好吧,你就趕緊去吧,你這一次的功勞孤會牢牢記住的。”
杜勳忙磕頭離開,王一凡對一旁的牛金星道:“你看杜勳這一次去勸說,有幾成的勝算?”
牛金星搖了搖頭,答道:“以微臣之見,崇禎不是個貪生怕死的軟弱之君,若是祖宗的江山社稷覆亡,他恐怕也不會示弱求生。”
王一凡也點了點頭:“我也知道崇禎的秉性和脾氣,可是這個杜勳卻冒死去勸降,不知道用意何在?”
牛金星也有些困惑地答道:“杜勳爲何甘願冒着殺身之險進宮勸降,微臣也是不得其解,不過大王不用擔心,我軍三日內必克北京,杜勳的成敗與否,無關大局,我們只要準備好進城事項就行了。”
王一凡又對一旁的戚無傷道:“北京城現在是唾手可得,咱們的大軍進城後如何駐紮安置,同時嚴明軍紀,還有搜捕一應罪大惡極的藩王和貪官污吏,就全看你的了。”
戚無傷忙抱拳道:“請大王放心,臣已經和李軍師商議好了,明日下午咱們的大軍先攻內城,然後再破內城,之前我已經派出許多內應潛入京城,只等大軍攻城。現在北京城風聲鶴唳,就連內城的太監也都人人自危,隨時打算獻出內城投降。”
王一凡滿意地笑了笑,這是他自從渡河北伐以來,首次開懷大笑,戚無傷見他心情舒暢,也笑着稟報道:“之前廣寧門的守城軍民已經偷偷和我們接頭,有意在大軍攻城時開門迎降。”
王一凡沉吟道:“如此最好,還要小心謹慎,提防他們投降是假,行緩兵之計是真。”
王一凡站起身來,看着遠處京城方向的燈光稀疏,一片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迫氣象,不覺得暗暗想道:“這一仗,就是我鼎定江山的關鍵一役!”
第二天上午,當王家軍的部分先頭部隊趕到北京城外的時候,城內的軍民已是一片慌亂。
王家軍首先包圍了北邊的德勝門和安定門,緊接着又圍住了西邊的西直門和阜成門,最後纔將內城的東城門和外城各門團團包圍,並派大隊騎兵在城外巡邏,防止有人趁亂逃出。
而王栓派出的一支三萬人的騎兵不費吹灰之力就擊潰了沙河佈防的李國楨三大營兵馬,一路長驅直入殺到德勝門外。
此刻宮內的崇禎帝朱由檢還矇在鼓裡,以爲吳三桂不日將趕赴京城救援,但他聽到三大營潰敗的消息後,立刻就驚得失聲大哭起來。
他知道吳三桂雖然已經趕來,但現在王家軍攻城日緊,恐怕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現在城內的百官竟然沒有一個可用之人,而三大營潰敗之後,他就只剩下數千禁衛軍和太監以及百萬市民可以用來守城,一種大限將至的感覺立刻涌上了心頭。
情急之下,他立刻寫了封親筆密信。招來王承恩想讓他送出城去。
卻沒想到王承恩面無人色地跪下拜道:“啓稟聖上,現在全部的城門都給王賊包圍,更有無數騎兵在城外巡邏,恐怕這個詔書是送不出去了。”
朱由檢大驚道:“賊人怎麼來得這麼快?”
王承恩嘆着氣道:“此事千真萬確,賊人一路勢如風雷,沿途的官員軍民無不望風而降……”
朱由檢面色慘白,他沉默了一陣,就說:“想之前滿清入關,袁崇煥一接到勤王詔書,就率領人馬日夜兼程地趕來,才用了三四天就搞了廣渠門,最終使得北京城轉危爲安。而這個吳三桂居然到現在都沒到,你覺得他兩天之內能感趕到麼?”
王承恩低頭叩首道:“啓稟聖上,這個袁崇煥其實冤枉。吳三桂只不過是一介武夫,輪到忠貞、謀略,遠不能同袁崇煥相比,便是眼前這個聲勢浩大的王一凡,當年也是他的手下親將,若是袁崇煥不死,恐怕也無今日之困了。”
朱由檢搖頭大哭起來,不斷地嘆息自責,他命王承恩平身站了起來,問道:“既如此,北京城真的已經要完了麼?”
王承恩哭道:“聖上,現在三大營已經名存實亡,除了奴婢和三千太監以外,恐怕皇上已是無兵可用。我看王賊只是包圍城門,並沒有急攻的跡象,料想今夜還不會有事。但明日就難說了。恐怕大禍就要臨頭,這是明朝的氣運已盡,非皇上的罪責。”
朱由檢抱着他,哽咽哭道:“雖然是氣數已盡,但若非諸臣誤朕,何以至此?朝廷上多是趨炎附勢的奸佞之臣,邊關上都是虛耗糧餉的無能之輩,何以保住大明的江山。天也!朕非亡國之君,而遇亡國之命,死不瞑目!”
主僕二人情知亡國慘劇就要上演,都抱在一起大哭起來。
過了一會,王承恩才擡起頭來,毅然道:“皇上,老臣去設法找幾個忠心敢死之人,拼着一死出城送信,看看能不能將這裡的危局告訴吳三桂,好讓他迅速前來救援。”
朱由檢知道就算是他的手詔能送出去,恐怕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但還是抱着一線希望說:“好吧,你就趕快去吧,一路之上多加小心!”
而就在王承恩匆匆離去之後,王德化卻哆哆嗦嗦地走了進來。
他深知朱由檢喜怒無常的性格,想着這次自己帶杜勳前來,恐怕十有會被朱由檢誅殺,而自己也會因此受到連累,但他自從見到杜勳之後,卻聽信了他的花言巧語,居然鬼迷心竅答應帶他來面見聖上,如今就是後悔也晚了。
當然,他也是因爲看見明朝大勢已去,考慮藉着杜勳來保全自身的性命的財產,所以才盲目地答應了他的要求。
此刻,他鼓起勇氣進了宮內,顫抖着拜倒在朱由檢面前,雖然已是傷心難過到了極點,但心細的朱由檢還是看出了他的驚恐神色,忙問:“王德化,你有什麼事情?”
王德化聞聽這聲斷喝,心裡的惶恐更甚,他不敢擡頭,只小聲回答道:“啓稟皇上,那個,杜勳回來了!”
朱由檢吃了一驚,彷彿是聽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一樣,他抓着王德化大聲問道:“你胡說什麼?杜勳?怎麼可能?他不是已經死了?莫非是他的鬼魂來了?”
王德化忙道:“啓稟皇上,的確是杜勳的本人進宮來了,不是鬼魂軍,之前塘報裡說杜勳在宣府盡忠的事情純屬一派胡言,他不但沒死,反而投效了王賊,這次進來,是有要事要啓奏聖上!”
朱由檢愣了半響,終於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情,他氣憤地問:“你爲什麼不早點奏報?”
王德化膽怯地說:“奴婢原來也是聽信別人的矇蔽,以爲杜勳早已替皇上守節,剛剛纔知道他已經投降了王賊,這才趕緊來報。”
朱由檢面色陰鬱地問:“他來這裡幹什麼?這個該死的叛逆,去,立刻派人去把他抓起來,將他斬首示衆!”
王德化忙懇求道:“還請皇上暫息雷霆之怒,見他一面後再斬不遲。好歹可以從他口中得到一點王賊的消息。”
朱由檢猶豫了一下,覺得王德化的話也有些道理,便對他說:“讓他進來吧,朕倒要看看這個背主家奴有什麼話說。”
王德化忙快步行了出去,只見杜勳站在門外等候消息,他立刻說:“皇上已經同意召見你了,他對你投敵的事情已經一清二楚,震怒不已,若非我苦勸,早就將你拿下斬首了,你一會見了皇上,可不要口不擇言,以免火上澆油!”
杜勳聽了他的描述,驚得雙腿發軟,渾身顫抖不已,只得硬着頭皮走了進去,在殿前拜倒在地,卻聽錚然一響,朱由檢從御案上取出一柄鯊魚皮鞘的龍泉劍,厲聲問道:“杜勳,你可知罪麼?”
杜勳連連磕頭,顫聲說道:“奴婢死罪!請皇上息怒!”
朱由檢仗劍站了起來,對他厲聲道:“朕命你到宣府監軍,你不但辜負皇恩,還投降叛賊,引賊北犯,罪不容誅,還敢來見朕?”
杜勳聽出朱由檢暗暗動了殺心,心裡原本準備好的說辭一下子就卡了殼,他慌亂地在地上伏了半響,終於鎮定下來,隨機應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