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支人馬順着來時的路奔了回去,一路上見查哈的軍隊早已王遁逃無蹤,但草地上還殘留着昨日激戰後的慘烈痕跡,看了衆人不由得暗暗感慨。
蒙古兵的屍體已經被查哈的軍隊帶了回去,但犧牲的大明將士卻還曝屍荒野、無人問津。
王一凡心中酸楚,忙吩咐着手下收斂屍體,就地掩埋,立一塊木碑,上寫“大明將士徵蒙埋骨地”,並燒化紙錢,簡單祭奠了一下,就繼續率軍前進。
一路上未遇到任何抵抗,查哈的大軍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在這一片遼闊無垠的草原上銷聲匿跡,看樣子是知道了趙率教大軍來犯,所以才隱藏起來等待時機吧。
要是換了過去,王一凡等人根本找不出查哈大軍的一點蛛絲馬跡,但隊伍裡的那仁畢力格卻在此時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他就像一隻經驗豐富的獵豹一樣,不斷找出查哈大軍留下的點點線索,如騎兵隊在鬆軟的草地上留下的腳印、馬隊在小河邊飲水留下的氣息,甚至還有暴露在草原上那些被風乾了蒙古馬的糞便,一一成爲他追蹤查哈大軍的有力線索。
也正是因爲他的嚮導作用,王一凡等人才得以在這片大草原上,對逃遁的查哈大軍繼續窮追不捨。
鍥而不捨的追蹤,在這一天終於得到了回報。
黃昏時分,王一凡派出的斥候傳來消息,已經發現了查哈的臨時營寨。
爲了不打草驚蛇,王一凡只帶着那仁畢力格和曹文昭摸了過去,在一片晚霞下潛伏到了查哈營外的一處土坡,遠遠窺視起來。
眼前是成羣的蒙古包,倚着一條小河次第而立,外面連一條柵欄都沒有,就這麼無遮無攔地暴露在草原上。
蒙古人向來沒有築城的習慣,在這次遠遁中更沒有設置防禦工事的打算。
他們早就習慣了像暴風一樣奔襲無蹤,卻從未想過即便是無形無狀的風,也一樣會有被人捉住的時候。
蒙古包旁旌旗飄舞,屬於貴族居住的幾處豪華蒙古包清晰可見,如倒扣的大圓碗一樣,將偌大的草原佔得滿滿當當。
王一凡在坡後仔細觀察着,估計查哈的這一處集結地約有兩三千之衆,雖然人數上比自己帶來的千餘精騎要多上一、兩倍,但他很有信心趁着夜色突襲下去,能將這些驕狂的蒙古人殺得落花流水。
他的目光漸漸匯聚到了一處巨大的穹廬上,它的周圍佈滿了各種各樣的鮮豔旗幟,中間的幾隻旗子上繡着龍,旗子的下襬處還掛着幾個鈴鐺,在微風的吹拂下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頗爲悅耳。
穹廬內隱隱有樂手吹奏的聲音,還時不時傳出陣陣歡快的笑聲,王一凡已有五分認定,這處穹廬必然是查哈的中軍大帳。
忽然間,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從穹廬內走了出來,身旁還緊跟着幾個腰佩彎刀的親兵,他笑着對外面的一片天地大喊了幾聲,顯然心裡是得意之極。
看到這個人,王一凡心裡的一塊石頭立刻就落了地。
“他就是查哈!”王一凡心裡暗道,繼續一聲不吭地觀察起來。
蒙古人和女真人的剃髮方式完全不同,查哈的一顆腦袋如削梨般,從前額處一直剃到後脖頸裡,剩下的頭髮編起來,像一條細細的長蛇般甩在腦後,看上去和他們那魁梧彪悍的身形完全不成比例,顯得有些滑稽可笑。
也許是感慨發完,酒意被穹廬外的風給吹散了,查哈又嘰裡呱啦地喊了幾聲,轉頭回到了穹廬裡。
“查哈的中軍怎麼才這點人?”王一凡不禁轉頭問道。
“王大人,你不知道我們蒙古人的傳統。”那仁畢力格小聲解釋道:“我們蒙古人向來沒有羣居的習慣。只在戰時才集中起來,共同進退。現在查哈將大軍化整爲零,必然是擔憂聲勢過大,容易遭到大明主力的追擊。”
王一凡點了點頭,和曹文昭等人又仔細地觀察了下查哈大營的整體分佈情況,直到天色全暗,營地內升起篝火後,才悄悄地回到了遠處的部隊裡。
簡單對手下的精騎安排了一下,他們趁着昏沉沉的夜色重新來到了坡後。
按計劃,由王一凡和那仁畢力格先帶一隊人潛入查哈大營,舉火爲號。
曹文昭見到信號後,就率營外的精騎一舉衝殺進去,裡應外合,力爭將關押着的玉格格一舉救下。
吩咐妥當後,他和那仁畢力格就趁黑摸到了營地旁。
王一凡口中叼着匕首匍匐前進,將營外的一個哨兵捂着口,一刀抹了脖子。
王守義也爬上了另一處臨時搭架起來的瞭望塔,一個縱身,狠狠將匕首****了上面的哨兵胸口。
另一處塔上的哨兵見狀忙要敲鑼,卻聽得下面嗖地一聲,一支毒箭快如閃電般穿過了他的喉嚨。
他嘶啞地喊了一聲,無力地從塔上掉了下來,早就守候在下面的兩個士兵立刻貓腰走了上去,將他的屍體拖到了一邊。
其他的幾人也紛紛得手,王一凡輕輕揮揮手,帶着衆人潛進了營地。
他們摸到了穹廬外,解決掉兩個醉眼惺忪的衛兵後,悄悄用匕首劃開帳篷上的蒙布,窺視起來。
穹廬內的縱情歡樂正在處,喝着馬奶酒、啃着羊腿肉的蒙古將官,正摟着身旁的女人恣意歡笑。
查哈就坐在最裡面,手裡拿着個咬了一半的雪梨哈哈大笑。
帳內正中的毯子上,卻躺着一個半裸的年輕女人。
她的一頭秀髮披散着,身上裹着條雪白的狐裘,一雙光潔圓潤的修長美腿蜷縮在一起,在帳內的燭光下,露出攝人心魄般的柔美光澤。
她低着頭,秀髮遮住了她的整張臉,一抹香肩微微聳動着,一言不發。
王一凡心裡一沉,這女子此時的體態和動作,竟像極了之前在破廟裡一窺全景的玉格格。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她現在會變成這種尷尬的狀況,但王一凡還是轉頭對王守義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潛進來的衆人立刻在營內放起了火,山坡上的精騎瞬間就打馬衝了下來。
穹廬內的查哈和衆將領立刻慌張不已的起身,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查哈怒氣衝衝對湊上來的一個蒙古將官踢了一腳:“快出去看看,外面到底怎麼回事!”
這將官雖被他踢得腹中劇痛,卻只得唯唯諾諾地領命,向帳外走去。
還沒等他走到帳口,一旁的蒙布就被只長矛用力刺穿了,將他如串葫蘆般刺了個通透。
帳內一片大亂,王一凡揮劍劃開帳篷,領着衆人威風凜凜地殺了進來。
兩個蒙古將官忙衝了上來,卻被那仁畢力格雙手一邊一個抄了起來,大喝一聲,將他們撞在一起,鮮血淋漓地丟了下來。
王守義則機伶地跳到左邊,一腳將一個正要拔刀的蒙古人踢到一旁,順手抄起酒桌上的一塊切肉刀,一刀就割破了他的脖子。
查哈驚慌失措地站了起來,在兩個親兵的護衛下,從帳篷的後門逃了出去。
王一凡等人剛要追上去,卻被幾個悍不懼死的蒙古將官死死擋住。
營外早已混亂一片,曹文昭帶着騎兵左衝右殺,如入無人之境般銳不可當。
之前那一場慘烈的戰鬥中,他失去了許多親手調教出的精兵悍將,這份仇恨如烈火般點燃了他的鬥志,就在今夜完全釋放出來。
查哈剛被手下扶上一匹駿馬要逃,早被眼疾手快的曹文昭一箭射中馬臀,那馬兒痛喊一聲,兩個前蹄高高躍起,一下子就將馬背上的查哈掀了下來,狼狽不堪地摔在地上。
曹文昭見一箭得手,乾脆丟了弓策馬舉矛衝了上來,堪堪靠近到查哈身旁時,他大喝一聲如天雷響動,分身從馬上跳了下來。
查哈的兩個親兵冒死迎了上來,卻被他手中的鋼矛用力一揮,砸出老遠。
查哈掙扎着從地下爬了起來,拔出佩刀就要砍過去,卻被曹文昭一鋼矛掃在胳膊上。痛得他立刻丟了刀,捂着胳膊齜牙咧嘴地狂喊起來。
曹文昭一把揪着查哈的領子拽了過來,放下長矛拔出腰刀就要剁下去,卻聽得不遠處的穹廬猛地傳來一聲:“且慢動手!先留他一條狗命。”
他氣惱地擡起頭來,看見王一凡懷裡抱着個用毯子裹住身體的蒙古女子,從穹廬裡大步走了出來,一旁還跟着王守義等人,只得憤憤地將手裡的腰刀抽了回來,將挾住的查哈用力摜在地下,狠狠踏上只腳。
營地內的戰鬥漸漸到了尾聲,每一處蒙古包上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壯觀無比。
走投無路的蒙古兵被驅趕到其中一處空曠地裡,周圍的明軍騎兵亂箭齊發,立刻就射倒了一大片。
但其餘的人仍然想負隅頑抗,馬上的明軍將士立刻下馬,揮舞着新近裝備的東洋倭刀衝殺上去。
蒙古兵的長矛多爲木製,被鋒利的倭刀兩下就砍成了一截截,蒙古彎刀的長度又遠比倭刀短了一大截,再加上他們遭遇到夜襲後心裡早是惶恐一片,這一下交鋒後立刻便被殺得一敗塗地。
王守義舉着只短弓連連發箭,一個個蒙古兵被他射得哭爹叫娘,接連中箭倒下。
換上了鋒利倭刀的大栓子也勇不可擋,如凶神惡煞般在蒙古兵中揮刀猛砍,風快的刀刃不時將一隻只斷手斷腳砍得四處橫飛。
一旁的那仁畢力格轉頭不忍再看,雖說這些人都是查哈的死忠心腹,但畢竟也是自己的同胞族人,心中終是不忍。
明軍殺得暢快淋漓,以往彪悍勇猛的蒙古兵此時竟如任人宰割的牛羊般,被他們肆意屠戮。
這一片場地上轉眼間就已屍橫遍野,流淌的血水將青青的草地染得一片鮮紅。
過了半響,這場一面倒的廝殺才慢慢停歇了下來,除了少數幾個投降的蒙古兵外,絕大多數蒙古兵都被砍倒劈翻在這一片草地上。
明軍將士檢視了一番,就將蒙古包裡躲着不敢出來的婦孺女眷全部看管起來。
王一凡向來軍紀嚴明,早就下令對這些俘虜不得襲擾,雖然現在的士卒一大部分是後來加入的,但早在這一段時間的追蹤後,對他心服口服。
眼見一切已盡尾聲,曹文昭這才抓着查哈走了過來:“王大人,你找到玉格格了?”
卻見王一凡失望地搖了搖頭,望着懷裡的女子道:“她不是玉格格。”
“我認識她,她是玉格格的親姐姐海蘭珠!”回過頭來的那仁畢力格大喊道。
但見懷裡的女子輕輕伸手將額前的散發撥到一邊,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嬌媚臉蛋來,惶恐不安地望着眼前的王一凡,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