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凡騎着馬立在陣前,揮着寶劍指着曹文昭笑道:“老曹,你這下子真是混出頭了,聽說你現在已是堂堂的總兵官了,也算是沒丟咱們關寧鐵騎的臉了。”
曹文昭的眼眶一熱,看到眼前那個熟悉的身影,彷彿一切都在昨天似的。
他轉身揮手喝止侄子和兵丁,也策馬迎了上去,在王一凡的一射之地停住了馬,抱拳躬身道:“王大人,自從咱們在寧錦前線一別,想來也有好幾個月來,我從沒想到咱們居然會以這種方式重見,真是讓老曹我唏噓不已啊。”
王一凡笑了笑,有些淒涼地說:“老曹,咱們倆的交情自不必多言。想那個崇禎帝朱由檢誤信奸佞,屈殺我父親袁崇煥,這個血海深仇我是非報不可!”
曹文昭嘆了口氣,沉聲勸道:“王大人,你威震華夏,體恤百姓,之前在關寧一帶殺得女真韃子落花流水,力保我大明江山,曹某敬你是個大仁大勇的英雄好漢,若是你現在能帶着弟兄們幡然悔改,我用性命保證,當今天子絕不會追究你之前的過錯,王大人,回頭是岸啊!”
王一凡仰天大笑,搖搖頭輕蔑地說:“老曹啊老曹,你實在是太不瞭解那個朱由檢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你真的以爲他冤殺袁大人是因爲那些可笑的罪狀麼?你錯了,他根本就是個猜疑陰狠的小人罷了!他是絕對不會容許有人凌駕在他的皇權之上的。”
他轉身用劍指了指身後的士卒,朗聲道:“想這些將士們跟着我王一凡,圖得不過是爲國出力,但他們又得到了些什麼?老曹,今天不是咱們倆敘舊的時候,我知道你現在也很難做,所以我也不逼你加入。若是你顧念咱們過去的交情,就給我王家軍讓開一條路,成麼?”
曹文昭猶豫了一下,忽然回頭厲聲喊道:“將士們聽着,王一凡叛國自立,罪在不赦,若取得他的首級者,賞千金,封萬戶侯!”
王一凡大笑道:“好吧,老曹,我知道你從來就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性子,既然如此,那麼咱們關寧鐵騎就在這裡好好拼一個你死我活吧!”
話音一落,只見曹變蛟立刻就從曹文昭的後面衝了過來,大喊道:“叔叔,就由侄兒來擒下王一凡這個元兇首惡!”
王一凡剛要舉劍迎擊,卻見身後的王守義揮舞着長槍衝了上去,口裡也喊道:“乾爹請稍憩,待孩兒來除掉這個狂妄的傢伙。”
兩匹馬在陣前猛地相交,馬上的二人各舉刀槍相交,撞出一片火花,慢慢退開,兩軍陣中一片喝彩之聲。
只見王守義橫着長矛,二話不說就是當胸刺來,卻被曹變蛟反應迅速地用長刀格到一旁,緊接着曹變蛟就是狠狠一刀當頭劈下,王守義在間不容髮的一瞬間將身子一閃,硬是躲開了這狠狠的一刀,繼續和他在馬上拼殺了起來。
兩員小將在陣前殺得難解難分,一旁的雙方將士看得心驚膽戰,就連上前助戰的事情都忘了。
卻見王一凡用力一鞭子抽在照夜獅子白的屁股上,騎着馬快如閃電地殺到兩人之中。
曹變蛟正和王守義鬥得正酣,萬沒想到王一凡會突然殺了過來,情急之下忙用手中長矛對着王一凡狠狠刺去,恨不得用茅尖將他刺一個前後通透。
卻聽王一凡大喝一聲,眼疾手快地用左手抓住刺來的長矛矛身,用力一拉。
只聽“哎呀”一聲,曹變蛟那長大的身體猛地一顫,手中長矛已被王一凡一把奪走。
王一凡一招得手,更伸出右手狠狠一把抓住了曹變蛟的腰帶,用力一提,竟將他的身體如毫不費力般拽了過來,一把橫放在馬鞍上。
他丟了手裡奪來的長矛,舉起寶劍橫在曹變蛟的脖子上,厲聲喊道:“不許多,否則你這顆腦袋瓜子就別想要了!”
經歷了這突如其來變故的曹變蛟心中驚駭異常,不敢掙扎。
卻見王一凡用力一收雙腿,騎着馬如飛一般地奔回了己方陣中,將擒獲的曹變蛟輕輕拋在地上,命左右的士卒將他捆了起來。
一旁曹文昭來不及救應,只得大喊道:“王大人,休傷我家侄子!”
王一凡轉頭笑道:“老曹,你放心,我不會難爲他的。”
但見被捆縛起來的曹變蛟掙扎不止,嘴裡罵罵咧咧地大喊道:“王一凡,你用鬼魅伎倆,我死都不服。”
王一凡轉頭在馬上縱身大笑:“你現在都是我的階下囚了,還敢這麼大呼小叫,不怕我當場砍了你這顆大腦袋?”
曹變蛟掙扎地擡起頭來,大喊道:“你要殺就殺,我絕不會向你這個反賊卑躬屈膝,老子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王一凡笑着策馬來到他的旁邊,對周圍的士卒說:“解開他身上的繩子,放他回去?”
“放了他?”周圍的士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錯,放了他!”王一凡平靜地說:“咱們起兵造反,爲的是討伐那個無道昏君朱由檢,卻和曹氏叔侄倆無關!俗話說,各爲其主,這也怨不得他們。說起來,他們畢竟還和咱們有着香火之情,我王一凡不能把事情做絕!別猶豫了,立刻放人!”
那幾個士卒看着他毅然的表情,這纔不情不願地解開了曹變蛟身上的繩子,將他放了回去。
曹變蛟也不敢相信現在發生的一切,他揉了揉被麻繩綁得生疼的胳膊,看着馬上的王一凡,一臉的茫然。
“你還不快滾!”王一凡大聲斥道。
曹變蛟這才慌慌張張地跑了回去,馬上的曹文昭見了王一凡的這份手筆,暗暗對他的寬仁重情而深深感動,但皇命在身,他也只得微微躬身,小聲說了句謝謝,便帶領着手下的將士慢慢撤離了戰場。
就在他即將遠去之前,他忽然轉過頭,提醒王一凡道:“王大人,咱們後會有期,若是下次咱們再遇到了,只怕非得拼個你死我活不可了。不過你雖然過了我這一關,前面的一關恐怕卻不好過了,這次洪承疇親自率軍在前面,你可要萬分小心啊。”
王一凡在馬上大笑道:“這個洪承疇,我倒是很有興趣會一會他,謝謝老曹你的提醒,我也要提醒你一句,陝西的變民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尤其是那個李自成和張獻忠,你將來遇到了可要多加小心。”
曹文昭點了點頭,卻不以爲然地轉身帶着兵馬離去,圍剿王一凡等一衆關寧鐵騎的老兄弟本非他的本意,既然剛纔面子上的事情都做了,再留下來也沒什麼意義了。
他暗下決心,哪怕是被那個洪承疇告到京裡,也絕對不能對自己的老弟兄們下手。
想到這裡,他整飭了一下剩餘的兵馬,向着陝西的方向奔馳而去。
王守義見曹文昭的部隊撤退了,這才笑嘻嘻地騎着馬兒走到了王一凡的身旁:“乾爹,就算是你剛纔不出手相助的話,孩兒也有信心能拿下那個囂張的曹變蛟。”
王一凡笑了笑,在馬上指點道:“守義啊,你這個話說得太滿了一點,雖然你的槍法凌厲,但我看曹變蛟的刀法也不弱。要是我剛纔不出手的話,只怕你們要是繼續交鋒下去,也最終是個兩敗俱傷的下場。咱們這一路還長得很呢,絕對不能圖一時之快,而放慢了前進的腳步。”
王守義忙抱拳道:“乾爹說得極是,孩兒知道錯了。不過我實在想不通,曹大人剛纔在陣前說了那麼一番狠話,爲什麼到最後還是帶人撤了呢?”
“這你就不懂了。”王一凡笑着解釋道:“其實我看老曹的心裡對這次圍剿也是不情不願,但他畢竟是大明的總兵,吃得是朝廷供給的糧餉,若是不做點姿態出來,只怕也難逃被緹騎捕入詔獄的命運。這個亂世啊,只有生存下去纔是正道,別的東西,只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
衆人聽了他的話,無限慨嘆了一番,便重整人馬繼續前進。
就在王家軍行進處的一旁高山頂上,三邊都督洪承疇看着王一凡的齊整隊伍,不由得暗暗在心中讚歎道:“關寧鐵騎果然是名不虛傳,只可惜王一凡等人不能爲朝廷所用,否則這一支人馬必能和韃子兵好好抗衡一般。”
這個年方三十七歲的總督大人身披鐵甲,頭戴鋼盔,騎在一匹高頭大馬立在高崗上,一張消瘦的面孔上上充滿了自信、冷靜和威嚴,周圍的親兵服服帖帖地守衛在一旁,靜等着他發號施令。
洪承疇本已在路上設好了十面埋伏來對付王家軍,卻沒料到第一、二道防線卻被王家軍的關寧鐵騎衝得支離破碎,尤其是曹文昭叔侄倆的故意放水,更是讓他的心裡震怒不已。
他暗暗下定決心,等此戰過後,勢必要上奏朝廷,參奏曹文昭叔侄倆的過失之罪。
但對王一凡的順利突圍,他卻顯得並不擔心,最前面的防線只不過是他設下來的幌子。
大軍前進,講究的就是一鼓作氣的氣勢,現在王一凡的人馬經歷了兩場惡仗,其高漲的士氣已經被消耗得差不多了,而洪承疇真正的埋伏卻在前方,那裡纔是他消滅王家軍的主戰場。
想到這裡,他回頭對着一羣將領喊道:“大家不要擔心,這個王一凡雖然勇悍狡詐,卻始終逃不過本都督的甕中捉鱉之計,剿滅王家軍就在這一兩日內,爾等務須奮勇爭先,不可讓一個敵人漏網,都知道了麼?”
衆人趕緊點頭應承,洪承疇望着蜿蜒而行的王家軍,臉上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冷笑。
卻說王一凡和戚無傷等人經歷了剛纔的一場打仗,前軍和中軍已經很自然地併到了一起,他們率領着人馬繼續前行。
戚無傷意猶未盡地說:“這一仗真不過癮,本以爲能和老曹拼個痛快,卻沒想到,纔打了兩下就結束了!”
王一凡笑道:“想打仗還不容易?洪承疇和左良玉的主力一直到現在都沒出來,我估摸着肯定在暗地裡找機會準備偷襲咱們,惡戰還在後面!”
他的話剛一說完,就聽得後方一聲炮響,一支人馬已經從後面抄了上來,正和袁芳等人所在的後軍拼力廝殺。
就在此時,從四面八方冒出來無數伏兵,遠處的高崗上,洪承疇也帶着本部的人馬衝了下來。
一騎從後軍飛馳過來,身中兩箭的將官在馬上大聲喊道:“王大人,後軍遭到左良玉的大軍攻擊,現在夫人正帶着人馬拼力迎戰。”
王一凡眼見周圍的伏兵盡起,忙對王守義吩咐道:“守義,你帶着三千兵馬速去支援後軍,務必要將傷員和婦孺們營救出來,咱們各自突圍,突出去之後,在安陽集合!”
王守義立刻領命而去,王一凡則帶着戚無傷和剩餘的人馬,同圍過來的敵軍展開了殊死搏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