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連成澈失心似地跌坐到牀前。
“你們!”連成槿怒極攻心,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卻死死的盯着柳素:“素兒,朕待你不薄!爲什麼......”
“連成槿!枉你一世英名,你不覺得你這病很蹊蹺麼。告訴你,是我下的毒。”柳素說着,繞到連成義身後,突然手中銀白之色一閃,一把鋒利的匕首插進連成憶的後心。
蘇依尖叫一聲:“不要!”身子卻突然被定住似地,一動不動。
連成義倒在地上,轉身看向柳素,癡癡地問:“爲什麼?”
衆人被這突然地變故搞得暈頭轉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外面的人也不知怎的,沒有一個進來。蘇依跑上前,扶起連成義,手心卻傳出一股莫大的撕扯力,想要將連成義吸進去,卻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舉動。
“你以爲,澈兒會是你的麼?呵呵,都不是!我要讓連成一族和柳氏斷子絕孫!無影,你來告訴他們,澈兒是誰的孩子。”柳素髮瘋似地指着連成澈吼道。
突然,不知從哪裡閃出一個黑影,那人一身黑色的袍子嚴實的包了起來,只露出一雙犀利陰冷的雙眼,他鄙夷的看着牀上和地上躺着的兩人,聲音乾啞道:“他不過是蘭陵家的遺孤!”
玄夜一步九影,瞬間,劍已抵在黑衣人的脖間:“你再說一遍!”
那人震驚的看着玄夜,突然磔磔怪叫,冷笑道:“玄夜,你竟還活着!你不是一直在尋你的弟弟麼?他!連成澈就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哈哈!”
玄夜身子一顫,轉身看向連成澈,他在這皇宮追查了四年,無影的線索停在皇后柳素身上。卻一直沒有進展,今天才突然知道。
玄夜失神的片刻,黑衣無影一步退開,強拉着柳素就要離開,卻被柳素一臉厭惡的甩開:“滾!我不要你管!”
“柳兒!”黑衣無影突然受傷似地驚呼一聲。
“連成槿!連成義!你們是不是很想知道爲什麼,那我便讓你們死的瞑目些。你們還記得秦祈麼?”
連成義失血過多的脣微微一顫:“秦府二爺!”
柳素淚流而下,神色猙獰吼道:“閉嘴!那麼神一樣的男子,你們都不配提他!我們明明那麼相愛,你們,就是你們。非要讓我嫁給我不喜歡的人,還把他驅逐到南疆那麼偏遠的地方,屍骨不存!哈,我一個也不會讓你們好過!愛?你們一個個喜歡的不過這我副皮囊!哈哈......”
柳素突然瘋狂至極。拿起那沾有連成義鮮血的匕首,狠狠地劃到自己的臉上,一刀一刀!
蘇依心驚的看着,眼前浮現出瑤玥那張仙逸的身子,嘴張了張。卻什麼也沒說出,如果一切如她所想,那便是她深愛至極的男子去了南疆,不管什麼理由,卻與南宮栩牧的母親在一起,生下了千源。
這般瘋狂的愛。這樣被恨折磨了一世的女子,蘇依突然感到深深地無力,眼淚不爭氣的落了下來。秦祈、秦瑤玥......每一個,秦府二爺不過是一個重複,重複的生,重複的爲她佈置每一個局。
難怪康哲都會爲他所用!
“柳兒住手!你殺了我好不好,是我錯了。是我錯了!”無影抓住柳素的手,跪到地上。聲嘶力竭的喊道:“秦祈的事是我告訴相爺的,都怪我對你存有私心,鬼迷心竅纔會相信他的承諾,柳兒對不起,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他承諾?”柳素突然停下手,譏誚道:“承諾把我許配給你?你竟然會相信他!”
柳素蹲下身子,用那雙鮮紅的手撫摸着無影的臉頰,柔聲道:“呵呵!你真傻!”
柳素突然舉刀,瘋狂的刺入無影的心臟:“那我們,一起死吧!”無影卻沒有絲毫躲開的痕跡,嘴角竟微微彎起,鮮血從他口中股股直冒。
柳素最後看了一眼連成槿和連成義,眼中似有一絲歉意,然後,細緻的拔出無影胸前的匕首,正要刺向自己!
玄夜影隨心動,倏地截住柳素的手腕,顫聲問道:“爲什麼要滅蘭陵滿門!”
柳素垂下眼,悲涼道:“對不起,籌劃着一切我需要富可敵國的金銀!”玄夜頹然鬆開手,匕首慣性下落,噗一聲,插進柳素的心口!
連成義擡眼看着蘇依,問道:“你是誰?”他這一生心裡只有一人,爲她背棄了所有,卻被她利用的體無完膚,他突然想知道,這最後一刻還記得他的會是誰。
蘇依手心顫顫的,拿下頭頂的侍從小帽,散開一頭長髮:“我是陳清的女兒!”
看着那與他有七分像似的眸子,連成義身子突然一陣戰慄,看着蘇依,嘴角化作一絲苦笑,眼前突然浮現一抹清麗的身姿,原來他真的錯了。
“對不起!”連成義一口鮮血噴出,了無生息。
世界突然安靜下來似地。
愛是什麼?蘇依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切,問着自己。
牀上連成槿遙看着蘇依,突然想起一件往事,那時他還是太子,去陳太傅府上時曾見過一位小姐,他曾想納入府中,陳太傅沒有同意,再後來又極力阻止他娶柳素,他便隨便一個理由,讓陳府革職抄家,至於那位小姐,他再想起時已不知所蹤......
滿屋子充斥的濃重的血腥,連成槿劇烈的咳嗽幾聲,衆人從震驚中醒來,只聽他道:“傳朕旨意,即日起連成澈爲東庭國主,代朕洗刷陳家冤案,滅柳氏九族,復興蘭陵一族,一統......四國!”
連成澈震驚的看着手中的龍符,和牀上安詳的閉上眼的人,這個他叫了十七年父皇,最後竟跟他沒有半分關係,卻仍將皇位傳與他的人,眼淚涌了上來。這一瞬,連成澈身上似乎發生了某種改變。
這沉默的一個瞬息,宮裡的宮女太監和藏在暗處的人,沒有一個活口。玄夜當先跪了下來:“拜見皇上!”
偌大的殿,只剩下四個活人,連成澈、玄夜、戰無風和蘇依自己。
戰無風也跪了下來。
蘇依一臉茫然,盯着手中又增加了的白團,心底淡淡的哀傷。
這一切,她無可怨恨,唯有淡漠。
不久,連成澈登基爲帝。國號,開平。
蘇依沒有留在東庭參加他的登基大典,她回到了最初的義王府。原本虛妄的記憶瞬間變得真實,那顆大樹上刻着的“天罰印”更是清楚的昭示她的前世今生。
將連城義安葬之後,康鳴和若兒陪着她繼續前往昆嵛山。小染和賀顏已早被她派去護送虞素亭等回花都,她說:“我不想荊川沒有父母,更不想阿哲辛苦建立的無憂不復存在。”
當日,戰無風前來送別。
他滿目憂傷的說:“對不起,當年若沒有我執意跟你爭白狐,這一切將會是另外一番樣子。”
蘇依淡淡一笑:“你終於不再是那個執意去南疆見我的少年。”
戰無風交給蘇依一個很大的匣子,他說:“這是你要的東西,他讓我轉交給你。”
蘇依感受着從手心傳來的雀躍,緩緩說道:“天下興亡,苦的都是百姓,若能一統四國,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子民,只要溫飽富足,則天下不戰而臣......如果他能答應,不動一草木,不殺兵卒,我將以南疆爲賀禮,成就他一代帝王之業。”
蘇依轉身離去,身後灼灼的目光似乎不肯就此放開,她極目遠眺,想要讓心靈輕鬆一些,卻終究沒能如願:“乾坤還差七個,不管他們會是誰,請不要恨我。”
在這些相遇的人之中,除了情深便是緣淺,她怕命運無常。
從東庭京都過孟延、穿洛郡便可到昆嵛山腳下,一路車馬勞頓,若兒陪蘇依坐在車內,偶爾說說話。
蘇依撫摸着戰無風捎給她的匣子,遲遲沒有打開。
“夫人,若兒怎麼覺得,這更像一個琴盒呢?”
蘇依顛簸得有些恍惚,心不在焉的回道:“應該就是吧!”
瑤玥早就讓她去棲鳳山莊取的,而落琴佩卻被她還了回去,這一晃竟是好多年過去,或許他想告訴她一些不能直接說出的話,那些他早就想告訴她而她一直逃避不想知道的話。
這裡面想來就是那九天鳳凰的焦尾古琴,那把瑤琴爲無憂彈了千年曲子的鳳凰古琴了!
最後一次見他,是在離都的校場,那次他曾說,十二歲時遇命星,終年十八!而那話至今已過了五年之久,也就是說......馬車突然一個劇烈的晃動,蘇依搖晃着身子,她緊緊抓着心口,面色極爲蒼白。
沒有那一刻像現在這樣,因爲害怕失去,她迫切的去一個地方,去見一個人。
康哲離去之時,她也不過是痛苦的承受。
生命,竟真的有不可承受之重!
當知道這一切的前因後果,是不是意味着一切也都無可挽回?
瑤玥,瑤玥!你到底做了什麼?爲了我這十世的輪迴,爲了解除刻在我命盤裡的天罰印!
若兒見她失神,連忙上前扶住她:“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