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山處於衡禹鎮和奉陽鎮之間,因兩座地勢平緩的連山形似展翅鳳凰而得名,時有車隊行人往來。鳳凰山下有一個大碗茶鋪,由一對中年夫妻常年開,供過往路人歇腳。此地前不着村後不着地,又已近奉陽鎮,故行人多在此地歇息後連夜趕路,偶有入住。
正直鬆幕大會期間,午時未至,茶鋪已是人滿無座。只聽一陣馬蹄噠噠、車輪滾滾之聲,茶鋪喝茶吃飯的衆人紛紛擡眼看去。只見茶鋪目光可及處二十多護衛騎立馬停住,從馬車上下來數十名綠肥紅瘦、姿態各異的女子。
有部分人看了兩眼,就低頭吃飯,似乎對此見怪不怪了。“哎!這幾日各鎮推薦來的美人車隊一輛接一輛,看得眼都花了。”“就是!看多了也就那回事!看得着又摸不到的…哎哎,別看了,吃完趕路!”“我若是贏了頭彩,定先抱個美人回去!”“哈哈…回家做你的春夢去!”……
議論嬉笑不絕於耳,蘇依皺着眉,掂了掂手裡所剩無幾的銅子,悶聲道:“我出去透透氣!”到了車門口,回身伸手到連成澈面前,“錢!買吃的…”
“嘖嘖…車裡那麼多話梅乾果都被你嘎嘣沒了,還要…”連成澈從來沒見過這麼能吃的女子,一路上除了說話就沒停過!被蘇依一記怒視,連成澈話一停,撿起近二十個銅子拋起:“爺打賞的!接…”蘇依擡腳就要進來,連成澈立刻噤聲,抓起一錠銀子遞到蘇依面前。
蘇依哼一聲拿起,整整衣冠出了馬車,沒聽到身後一句嘟囔“人模狗樣”。毫沒形象的猛吃猛喝也就罷了,當着男子的面說話大大咧咧、披頭散髮的一點也沒點女子樣,成何體統!跟蘇蘭兒一比,簡直雲泥之別!連成澈滿心誹腹被玄夜冷眼噎住…
秦歡歌給蘇依準備的衣服與玄夜的女裝同等規格,皆是上好的綾羅錦緞,加上基因的完美遺傳,襯托的蘇依整個人靈動清純不失溫婉,一身綾羅出來馬車的片刻,所有聲音頓時沉寂。蘇依收起滿心的自得,與王姨親切的打個招呼。
“哎呀!九兒家小姐又不出來吃飯了?真是大家閨秀昂!”淑媛小姐“熱情”的問道。“是啊!正午的太陽太曬,對皮膚很很不好的,白皙的皮膚會曬黑黑,不好看的。”蘇依擡頭抹了一把小臉,“小姐說去茶鋪買點吃的帶車上就好昂。”蘇依正眼不瞧的走過那淑媛小姐的身邊,引得那倆丫頭橫怒目。
這些女孩家境貧富不一,車隊又備有食材,況且那茶鋪那麼多男子,多不願花閒錢去茶鋪,只在車旁歇歇腳。蘇依隨王姨派去茶鋪添水兩個護衛,朝茶鋪走去。
“老闆!來點四盤清涼小菜、兩斤醬肉、一壺熱開水。”蘇依馬車暗格裡什麼吃的都有,好酒好茶、點心乾果,蘇依吃得不亦樂乎。秦平端來的大鍋飯菜連成澈基本一筷子都不動,蘇依纔多次下車買些熟食,也不怪那些丫鬟小姐…
就在蘇依等待的片刻,自東邊山路來了幾位提刀的莽漢。行至近處,蘇依才聽他們罵罵咧咧道:“呸!真他孃的晦氣!”“大哥息怒!先坐下喝杯茶!”一青衣莽漢幾步上前,拿刀恐嚇的趕走一桌的茶客。
“哎!客官客官…”那老闆隨聲要留住那幾個被趕的茶客。“墨跡什麼!還不好酒好肉的招待!”那莽漢一拍桌子吼道。
茶鋪老闆立即轉身招待,愣愣神卻道:“客官不是昨日一早就…”那大哥擡手製止青衣莽漢道:“煩老闆告示路人,鳳凰山中路不通了!”過鳳凰山去奉陽鎮有北、中、南三條路,南北爲繞山路,中爲穿山路。由於穿山路狹窄曲折、山內又有狼羣出沒,相對近便卻極少有行人。
旁邊一茶客隨即問道:“這位兄臺何出此言?我等習武之人已是結伴而行,又怎會懼這區區野狼…”
“仁兄有所不知!昨日我等兄弟行了半天,卻見拐彎處山路被積石擋住,不願返回就繞上山,想在天暗之前回到大路。沒成想好不容易到了大路,竟見屍骨遍地!”衆人倒吸口冷氣,“我們往前走了十里山路竟也是死路!這才連夜返回…”
“這…不知兄臺可辨認出是何人?”衆人炯炯有神的盯着這大漢。“那些屍體已被野獸扯得七零八落,面目無從確認。不過從血液乾涸和麪色來看,應是前夜發生的血戰。那馬車倒也豪華,老闆可還記得前日有什麼富貴之人走的中路?”蘇依心咯噔一聲,不禁想到秦歡歌,那麼精明的人應該不會是吧…
“前日…”時間在茶鋪老闆仔細的思考中一點點流逝,衆人緊張的盯着老闆,“入夜深睡時似乎有大隊車馬疾馳而過,未曾停駐,我一翻身就睡了。”
老闆娘端着餐盤從屋裡走出,交給蘇依,聽到此處道:“客官問得前夜確實有一大隊車馬打門前經過,點得火把通明的。我當時以爲出了什麼事,還開窗看了兩眼,一會就過去了,看火光去向倒是中路錯不了。”衆人猜測議論聲乍起,蘇依卻聽這老闆娘嘀咕道:“輪轉馬蹄聲都有,卻連一個人聲音也沒聽到,真真奇了怪了…”一句話被淹沒在衆人的吆喝聲中,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蘇依卻心思一動,付了賬端着餐盤就要轉身朝馬車回去。
就在這時,那大漢踢了一腳湊到身邊嘀咕什麼的青衣莽漢,大吼道:“有屁放屁!你他孃的嘀嘀咕咕什麼…”頓時鴉雀無聲,衆人的目光再次落到這大漢一桌。只見那青衣莽漢囁嚅的從中衣口袋掏出一樣東西,顫顫的放在桌上。
“咦!這好像是瑤琴公子的‘落琴佩’吧…”“確實有些相像!你看這彎月上竟有絲絲細線,恰似琴絃!”“月華留照豫江畔,落花飛入秦家院。此事無關花與月,瑤琴聲裡玉滿樓!此詩不僅喻含秦二公子名字,又贊其才驚天人、貌若謫仙!”蘇依目光一凝,眼睛直盯着桌上的一角月牙狀玉飾,心裡霎時翻起驚濤駭浪!“可是江湖傳聞此玉秦府二公子隨身佩戴,怎麼會出現在這人身上?”…
大漢聽人議論至此,大喝一聲:“快說!這玉哪來的?!”青衣莽漢嚇得額頭冷汗直冒,舌頭打結道:“我…我…在,在馬車上…找到的。”衆人頓時大驚失色。
“這瑤琴公子的人馬在這鳳凰山被害,若被‘笑面狐狸’秦歡歌知道,肯定不得好死!這玉…”那大漢退開幾步,看向玉佩的眼光竟有些畏懼,“走!快走…”招呼着幾位弟兄就要離開。那青衣莽漢後頭看了眼玉佩訥訥道:“玉…”
“你他孃的,還要不要命了!”大漢推搡着青衣莽漢匆忙走遠,“誰讓你動那死人的東西來…要是秦府找上門!我們兄弟多少腦袋都不夠!快走…”
月牙玉靜靜的躺在桌角,竟無人敢上前。蘇依佯裝天真道:“咦?這麼漂亮的玉怎麼沒人要!”說着右手托盤,右手拿起來端詳一眼,回身疑惑的道:“沒人要?那我拿走了哦…”衆人慾言又止,同情可惜的目送蘇依歡快的蹦跳着離開,不多時茶客再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