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不肖片刻,屬下就回稟說河岸邊伏屍一片!竟都是剛斷氣,身體的溫熱還未退成冰涼,也就是他到這的前一刻發生的,看裝備不菲,這些人的來頭必然是有些分量的。
能那麼短的時間,將這些人毫無聲息的一擊絕殺,四國屈指可數!
不其城主越想越心驚,這顯而易見不是一般的江湖仇殺,還涉及了三方勢力,然而當時的情景,他只有先救了他,掩埋好那些屍體。
若是被人尋到不其城,認定那些人是被他所殺,他可是百口莫辯了!要不是這人遺忘了所有,又一身精湛的武藝,他可不敢帶他回來,爲不其城招來外界的災難。
不其城主暗道可惜,面上不自然的輕咳幾聲,故意擡高音調道:“渙渙,不要瞎鬧,哪能賭氣不扔了,白衣,快把繡球遞給小姐!”
白衣?蘇依滿眼疑惑,看着玄夜面無表情的將繡球遞出,渙渙小姐又氣又怒,金蓮一跺,搶過繡球便使勁一扔。
繡球在空中劃了條彩虹帶,在所有人歡呼爭搶聲中,穩穩的落在蘇依的懷中!
蘇依回神,擡眼看那些滿臉錯愕踟躕不前的人羣,又回身看了一眼不知何時被自己掙脫開外的男子,看着手裡的七色繡球低低一笑,拎起裙角,穿過人羣,一步步朝臺前走去,人羣中不時傳來驚歎。
她的美,越發奪目!蘇依不知道該喜該憂,那渙渙小姐扔的繡球擺明是衝她來的,因爲她看着玄夜發呆,更因爲玄夜目不斜視的眼睛,在察覺到她目光時。在她身上流連了幾眼。
蘇依微微有絲心痛,他看到她,不該是這種陌生的眼神。不知情的可以誤解,她卻怎麼也忘不了,他曾爲她以命相搏,她曾爲他不顧尊嚴。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蘇依渾身一震。腳步微頓。
他傳音道:“你,認識之前的我?”
蘇依一愣,他的意思是,他失憶了?頓時,滿腹的心酸突然不知道如何安放,回答是,他肯定會追查蘭陵家的事,繼續被無影閣追殺。若回答不是,他可以無憂無慮的留在不其城,卻要將她徹底的遺忘。
蘇依只好閉口不答,徑自走到眼底怒意的渙渙小姐身前,遞出繡球:“婚姻是女子一生的幸與不幸,它不是可以賭氣的繡球。可以承載着你的怨氣,連累無關的人,所有的喜怒哀怨都只會由自己承受,豈可如此輕待。”
“要你管,哼!”渙渙小姐癟着嘴,不情願的接過繡球,小聲嘟噥,“誰要你盯着白衣一直看個不停的,活該!”
蘇依淡淡一笑。看向玄夜道:“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是與不是。由他自己來決定好了,是做回自己,還是笑忘悲歡。
“怎麼可能!白衣打小是我的親衛,你不要亂說。”渙渙小姐一步閃到玄夜身前。急急說道,看向蘇依的眼神有絲慌亂,又有些狠絕。
“渙渙小姐莫怪,”南宮不知何時跟了過來,蘇依被他強扯到身後,不禁眉頭微蹙,“鄙人表妹前陣子受過很大打擊,常常認錯人。”
“那你還不快把她弄走,敢來攪亂本小姐的終身大事!爹,我沒心情拋繡球了,快讓他們都散了吧。”
南宮添油加醋,渙渙小姐深情並茂,如此一唱一和,蘇依有些氣結,看了眼玄夜,反正她的話已經點到,他的選擇與她無關,轉頭譏誚的看了眼身前女子慌亂的神色,轉身甩袖下臺。
路上,南宮栩牧眼色陰沉,氣氛極爲壓抑,其他人皆戰戰兢兢的跟着回府。蘇依被南宮扯得手腕生疼,忍無可忍,不由怒道:“你放開!”
南宮栩牧一言不發,表情罕見的人皮面具上透出一絲猙獰,手戒上紅色小蛇衝她嘶嘶,看得蘇依心生畏懼,眼神冷漠卻不敢再多說一句,她怕他一怒之下滅了他。
一進屋,蘇依被他狠狠推了個趔趄,額頭磕在牀邊,疼的她不禁倒吸口涼氣,熱淚涌上眼眶,打着轉。
眼前還在犯暈,突然,南宮栩牧如風近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怒吼道:“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死麼!這是你逼我的,你只管去北域,只要拿到凝魂丹,你前腳死,我後腳就送他地府陪你!”
蘇依嘴角一勾,艱難的吐字:“你這麼憤怒,會讓我以爲你在吃玄夜的醋!”
話脫口而出,她才恍然覺得,原來自己也有這麼不怕死的一面,直覺頸間一緊,腦中剎那一片空明,眼前漸白,她甚至聽不聽他的叫囂。
他說,爲什麼要逼我!
蘇依覺得有些可笑,卻笑不出來,這話是怎麼說的,一直是他們在逼她,將她圈禁在乾坤局裡,沒有自己,不得自由,不是嗎?
“爺,康氏來接人了!”
聽到玉瀾兒的聲音,蘇依昏昏中一愣,她何時對她這麼好,竟不怕死的來救她,心底卻劃過一絲暖意。
南宮栩牧突然收手,捂着心口,臉色泛白的退後幾步。
蘇依伏着牀,一陣猛咳,瞥着眼前身影重重的男子,顫顫的伸手一指,大笑起來:“不管你是幻千影,還是南宮栩牧,還是蓋着別人臉皮的陌生人,你終究還是要受這份相思的苦!哈,哈哈!”
眼中有些惡毒的恨意,藏着滿心的酸澀,對他,她已然分不清是什麼樣的心思。
南宮栩牧身子一僵,擡眼看來。蘇依無懼的迎上他的目光,看着眼裡洶涌的痛楚被他抽絲剝繭般一絲絲抽離,化作一道冷冰冰的利箭:“既然你知道了,我又豈會讓你全身而退!痛,那便一起痛好了!”
痛,瞬間從手腕的蠱蟲傳來!蘇依激靈一下,狠厲的瞪着他,面容微微扭曲,豆大的冷汗從額上滾落下來,她只能緊緊咬着嘴脣,不讓涌到嘴邊的疼痛呼喊出來!
這一刻,她才知道,他的思念竟比她的洶涌的多刻骨的多,悲涼苦澀的淚倏然瀰漫開來,她想,他要多隱忍才能將這些來勢兇猛的如瀚海巨浪般的感情掩飾的不漏半點痕跡,顯得她的恨那麼微薄。
深深的無力和倦怠感在心頭擴散開,一時間,似乎連痛都感覺不到了,蘇依垂下眼,低低一笑:“送我走吧......”
她受夠了這種沒有情感的存在,呆夠了這隻有蠱蟲和乾坤混淆出來的愛恨迷城。走吧!走了,不管生死,別再糾纏就好,她不收他入乾坤鐲,他放開羈絆她的相思蠱。
“早在無淵崖底,甚至更早的鬆幕河下,你擊穿這裡的防線,”南宮栩牧走近蘇依,指着心口,乾啞而低沉的說道,“已註定我潰不成軍,沒有辦法,只好我生你生,我死你死!”
蘇依目瞪口呆的看着南宮栩牧,他面色平靜,似對她放下了一切僞裝,這種他卻更讓她害怕,不由渾身戰慄。
她的戰慄讓他手指一僵,突然擡眼,看向她,滿是狠厲之色,卻字字柔情道:“玖兒,我只有你了,康氏亡靈棺存在了千年,碰上乾坤鐲,誰勝誰負還未可知,若你發生不幸,等千源醒了,我就去黃泉路尋你,你原諒我吧,我欠他的,不只是命。”
不只是命!還會有什麼?蘇依眼中閃過些許疑惑,目光掃過乾坤鐲的白珠,一陣恍惚,這裡面到底多少迷?有誰這麼大的手筆,勾勒出偌大的乾坤局,她隱隱有些佩服那設局之人。
南宮栩牧伸手摩挲着鐲裡的白珠,悲從中來:“收進這裡面的本該是我!”
一語驚醒,蘇依猛地擡頭,盯着那雙傷痛的眼睛。
“無論我做多少不堪的事,也抵不過千源這十年替我受的罪,玖兒可知,從母妃進宮開始,全都是幻家設的局,幻家老祖請康氏族長推演蛇靈破解之術,尋出來的就是這麼一個局!”南宮栩牧似陷入回憶,渾身散發冷酷暴虐的氣息。
蘇依畏畏的向後一縮,只聽他接着說道:“可玖兒知道麼,我娶的那些女子,只不過是參與其中的人家之女而已。這麼多年抽絲剝繭,我一點點弄清楚始末,終於擺脫幻家,還把千源帶回身邊。”
“呵!可你又怎麼會放過開這一局的康氏!”蘇依突然出聲打斷,她也總算明白了前因後果,心越發的清明,聲音凌然道:“所以,即便千源沒有昏迷,不是爲了凝魂丹,你都會送我去康氏,入亡靈棺,因爲,你要滅了康氏,利用我,利用我手上的乾坤鐲!好一個一石二鳥!不,應該是一石三鳥,還有我這可以收你魂魄的乾坤之主!”
南宮栩牧身子一怔,嘴角一抹苦笑,撫摸上蘇依倔強不屈的眉眼,起身將她的冷漠遮在身後,恢復他一貫的陰厲,走向門外,淡淡道:“太聰明,不好!還有,以後不要輕易說自己是乾坤之主,世間有很多覬覦乾坤的人,你還太弱,否則也不會被我壓得這麼死,動彈不得。最後奉勸玖兒一句,乾坤局比你想的大得多,不止你在其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