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瀾兒跪到蘇依身前,哽咽道:“玖兒,對不起。”
蘇依笑道:“你這是哪裡的話,素素快幫我扶起她來。哎呀呀,你這是欺負我這瞎子看不見麼!”
虞素亭、沈墨、穆卿等皆是一愣,又哈哈大笑,緊忙幫着扶起玉瀾兒。
“難得我相聚,大家又都過得好好地,這真是天大的好事,四年前誰能想有今天,我們都該樂樂呵呵的,是不是?”虞素亭寬慰道。
四年!蘇依微微一怔,轉眼竟四年了。
四年已有些滄海桑田的意味了。
這幾年,四國關係極爲緊張,邊境交界處時有戰亂。
三年前西秦國主暴斃,傳位外子入雲郎,結束女帝時代。
兩年前,東庭皇長子府中發現與南疆勾結,意圖謀反的文書,東庭國主連成槿一氣之下臥牀不起。
並下令皇長子連成睿貶爲庶民,其母萱貴妃賜死,文相誅九族,其子文星寒下落不明,不久,靖王猝,秦歡歌官拜相位,而南疆國主身體每況愈下,而膝下無子,國內政局形勢嚴峻。
一年前,北域國主因努騎全族被滅,集結大量兵力於北域與東庭的邊境,命爲鐵木拓大將軍,統帥三十萬精兵駐紮,大戰一觸即發。
更值得一提的是,江湖中出現一個遊走於四國的神秘組織——無憂!讓人不由聯想到遊離世外的無憂島,具體有無關聯,卻爲無人得知。
無憂之下所涉產業極多,爲人熟知的是其下轄悅客來、霓羽樓、天下鏢行、神農、辰兵、暗夜。其中,悅客來是糧、油、蔬、住等皆有的民用綜合性產業,霓羽樓有布錦閣、瀟湘書院、雨霖鈴茶店等各色小鋪,天下鏢行、神農、辰兵、暗夜各司鏢局、醫藥、兵器、通信之用。如此衣食住行無不囊括。其發展之勢迅猛,短短四年竟能與秦府相提並論。
蘇依心下感慨,不由問道:“素素,就你們四個來了?青蛇呢?沈墨不是有孩子了?穆卿不是也成親了?怎麼都沒帶來?來的路上可都安全?”
“看看,玖兒又絮叨上了,每一次的書信都能定成冊了,這哪像要及笄的丫頭啊!”沈墨數落道。
虞素亭笑道:“都來了,只是這屋都是女眷,不好讓他們進來,外面也有人照應着。玖兒不必擔心。”
“你們都不算外人,在我這兒不用那麼拘禮,說話不必忌諱着。這雖是及笄禮,我卻已是鰥寡之人,於我而言並無何不妥,只是找個理由能讓大家聚聚,說說體己話罷了。若兒派人去把他們請來。我想見見墨姐姐的孩子,另外看看荊川他們下課了沒,讓孩子們一塊來玩。”
蘇依道:“墨墨,我聽說宛月和蝮蛇走到一起了呢?”
“恩,是呢!你說人可真奇怪,竟能轉性子。發起慈悲來了,玉瀾兒也是他放你出來的呢。”
玉瀾兒沉默片刻,悵然的點點頭。道:“他從你這兒回去後整日精神不濟,說話有些糊塗,叔侄們又各懷心思,整個人......打從轉過年,身體日下。現在轉眼忘事,好在千源醒了。很多事物能幫他處理。那日他難得清醒,便把我送到虞姐姐那兒了。不過,既然玖兒和各位姐姐都在此,瀾兒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虞素亭、沈墨、穆卿和蘇依難得的一同沉默。
蘇依嘆道:“說吧。”
“他一直說對不起,希望你們能原諒他。”
穆卿淡淡的說道:“願不原諒的有什麼意義,正如虞姐姐說的,至少我們現在都過得很好,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他其實也很不易。”
玉瀾兒沙啞的說道:“他若知道了定然會好受些。玖兒,如果有機會,你會去看他一眼麼?”
會麼?蘇依自問,去看他現在的慘狀?蘇依搖搖頭,那真的都過去了。
玉瀾兒雙眼通紅,微微祈求道:“可是,他夢裡常常叫你的名字!難道連他這最後要求你都不願答應麼!他是做了那麼多對不起你,可不也是因爲你的乾坤鐲要殺他麼!”玉瀾兒語調急轉,令在場無不震驚。
蘇依心驀然一顫,或許玉瀾兒說的沒有錯,若不是因爲乾坤鐲,他們任何一個人都不會那樣糾纏她,當他以幻千影的身份接觸她時,或許還只是對於新玩具的好奇,而他卻以徐牧的身份救了她,那時她若死了,倒也沒有後來這些事。
一步一步,不可挽回!
最終,說起來,仍是她殺了他。
那半粒凝魂丹,只不過延長了他的死期,將他的半魂一點點收回到千源體內,而他另外的半魂始終要收入乾坤。
“他又來北域了。”蘇依目光無距的看着遠方輕輕的說道。
四年前,他爲了送她死,四年後,他來送死。
玉瀾兒驚異的看着蘇依,久久不語。
“明日我會去見他。走吧,這會兒外面很熱鬧!”蘇依扶着桌子站起來,身子不穩,微微晃了兩下,被穆卿扶住。
衆人出來門,正見不遠處幾個孩子嬉鬧着過來。
九個大小不均的娃娃見到蘇依,立刻輕快地了跑來,在蘇依身前站好,規矩的見禮:“見過族長夫人!”看得身後幾人暗暗稱奇。
蘇依心情大好,不由彎起脣角,蹲下身拉起最近的一個孩子的小手,笑問:“這是哪個呀?”
“回夫人,我是荊川!”女娃娃的聲音奶聲奶氣,稚嫩卻很好聽,是賀顏和小染的寶貝,今年三歲。
“呀!荊川吶,今天跟哥哥姐姐們學了什麼?”蘇依很喜歡這孩子,賀顏和小染出去辦事,荊川都是寄放在她這。
“鬱哥哥教我寫一,風哥哥教我寫二,珊姐姐教我寫了三,夫人夫人,我啥時候學下一個啊?這幾個我都學了好些遍了。”
學舌到還算清楚,蘇依摸了摸荊川肉嘟嘟的小臉,感到很是欣慰:“呵呵,快了快了,曉鬱,曉風,靈珊,曉北,曉覽,曉樂,曉駿,曉瑜,來來,按大小依次站好,讓我摸摸長高了沒?”
除了荊川,其他都是康氏本家的孩子,這一輩的孩子裡,男孩居多,只有靈珊一個女孩,與曉風是龍鳳胎。這裡面,荊川最小。
雖然四年前蘇依下令將康氏的一門八脈全部分拆,四國之內各自發展,但本家的人私下還是當蘇依是族長,有些事會來請示。
蘇依也不計較,這樣化整爲零,目的是防止北域國主盯上這塊百年肥肉,之前因爲亡靈棺,康氏雖有百年基業,卻無人輕易招惹,後來亡靈棺一經解除,耶律辰便連番試探,蘇依做主貢獻出一些資產,但深知這不能長久,便分拆了康氏的一門八脈。
大家族利益多麻煩多,儘量將利益鏈削減,力量薄弱些但至少不會被一鍋端,而且又有無憂的幫襯,境遇一般不會太差。
如此,閒來無事,蘇依便把這些不大不小的孩子留在了身邊教他們些東西,還能增進這些孩子的感情。
沈墨看着便喜歡,不由嚷道:“哎呀呀!一個個都長得這麼好,玖兒可得給我家晴兮留着,你們都別跟我搶哈,你是鬱兒是吧.....”晴兮是沈墨的長女,蘇依曾聽她在信裡說過,性子格外的鬼靈精,只有青蛇能管得住。
“沈墨你真是!說你什麼好。”虞素亭和穆卿被她這一舉動笑得前仰後合,連玉瀾兒也淡淡的笑了,只是笑容很傷感,讓蘇依看得心酸不已,她定然很喜歡南宮栩牧吧,纔會放下那麼多來求自己。
這邊正鬧着,那邊又來了兩個活寶。
“娘!”一個滿臉笑容的小姑娘拉扯着一個既不情願、冷着臉的男孩跑了過來。
沈墨一聽,笑得更燦爛了,頭也不擡的招呼道:“晴兮快來看看!這幾個小子,絕對能入得了你的法眼啊!”
沈墨性子變化很大,蘇依倒沒太過意外,有青蛇那樣的人寵着,沈墨有太多理由活得這樣肆意,之前虞素亭在信裡說過,某老闆娘過得很滋潤。
正說着,門外稀里嘩啦又涌進來一堆人,遠遠的見到蘇依就行禮,看得蘇依滿頭黑線,是了,今天是她的及笄禮。不知是哪個丫頭傳的話,竟讓他們都過來了,這一下令她的小院擁擠了許多。
康氏現在算是九支,她將自己獨立於外,跟着康哲父母的宅院很近,照顧方便些。今天,每家都派人來了,有的大老遠的從西秦趕來。說起來,這些人對蘇依開始算不上好,一個外人當康氏的族長確實很難讓人接受,何況還是一個小丫頭。
開始是迫於北域國主耶律辰對蘇依這位新任族長的“優待”,讓他們不敢明着反對,只是後來耶律辰對康氏產業的大範圍打壓之下,蘇依的周旋令他們以最小的損失撤出,才最終贏得他們的認可,又因爲無憂對他們的各種照顧,使得康氏在四國暢行,纔有了今天這種局面。
可以說,今天是四年來人最全的時候。
蘇依不禁有一種恍然隔世的錯覺。
更讓蘇依跌破眼鏡的是,在及笄禮開始之前,北域國主竟派人以公主禮致賀。前後腳的,東庭太子、西秦國主,還有南疆國主都送來了大量賀禮!這讓很多人想起了之前,江湖上的一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