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跪九叩剛過,小白突然活過來似地,一個跳躍,滾進蘇依懷裡就是一陣亂蹭,蘇依嚇得不由退了兩步,埋怨的看着小白,它給她帶來太多的吃驚和疑問。
康氏族長卻沒有給她去問的時間,一個轉身,帶着一股莫名的異香,走到蘇依身前深深一躬,滿是鄭重的說道:“康氏以後就交給夫人了。老夫已吩咐下去,日後夫人的任何決定,康氏都無條件支持,異議者有權逐出康家,這是康氏的族長信物,還請夫人收下。”
蘇依看了下冷眼旁觀的康哲,遲遲不肯接過。那些長老一個個眼中焦急,康氏族長也有些急切,作勢就要跪下,蘇依連忙伸手托住他,連連道:“我收下,我收下!”
蘇依將一鑰匙似地東西接了過來,頗爲珍視的收了起來,遠遠地,蘇依似乎看到大夫人的身子晃了幾下被丫鬟扶住,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吶!不是你的,費盡心機,怎樣都不會是你的,但若是你的,想推都不退掉。
康氏族長頗爲放心的舒了口氣,對康哲沉重的一句:“康氏全族對不起你,我已派人好生對待你的父母及門人。”
蘇依還未明白這一句話的意思,就見康氏族長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錦盒,那種異香隨之更甚。
康氏族長顫顫的打開錦盒,裡面竟有一顆血紅色的丹丸,蘇依目光頓時一凝,她本以爲是她未曾見過的香薰之類,結果竟是一顆藥丸,而這藥,只聞着香氣,她卻分辨不出裡面任何一味原藥。
康氏族長目光閃爍的掃視衆位族長,蘇依詫異的看着他們一個個沉重又似解脫的點點頭。心下浮起一種不祥,只聽康氏族長道:“這便是康氏秘製的凝魂丹!”
蘇依倒吸一口涼氣,這就是南宮栩牧讓她盜取的凝魂丹!
似乎爲了告知此丹的重要性,康氏族長強調道:“此丹可保夫人在棺內閉目沉息,與常人無異,三月之後便可離開地下棺殿。但若沒有它,且不說此次入棺與之前歷代的大有不同,被邪靈入體陷入夢魘,極有可能醒不來......”
蘇依盯着康哲沉思,對康氏族長的警示一句也沒有進入心裡。突然打斷他的話,問道:“那阿哲呢?爲什麼不也給他一顆?他怎麼說也是你康氏族人軍寵,校園神醫。”
康氏族長一愣,顯然沒有料到蘇依會這麼問。怔了片刻,才苦澀的乾笑兩聲,回道:“若是能給,即便不要康氏的下一代族長,老夫也是願意的。”
蘇依心頭一顫。迎上康氏族長淚光點點的凹陷的雙目,突然體會到他的悲哀,從出生那一刻便無父無母,受所有人敬畏,身心飽受苦難,他的孤獨可想而知。對於康哲。他深深地罪責和無奈,也只剩了那麼一句對不起。
“更重要的是,我們十三條老命也只能制這麼一顆吶!”那是一句怎樣的悲涼。震得蘇依心口突然劇痛起來。
蘇依捂着心口,深深地忘了眼似乎一直置身事外的康哲,緩緩說道:“我若願將凝魂丹給他呢?”
有那麼一刻,她明智的心被瘋狂席捲,與全世界背離如何。永墜黑暗不得輪迴又如何,她只想他好好地。
爲這一句話。世界似乎靜止,連無動於衷的當事人也震驚的看着她。
沒有人回答蘇依,她不死心的問道:“這一次之後,不是全都可以結束嗎?我和他誰生誰死又有什麼差別!”
康哲淡淡一笑,眸光如水,抓起蘇依的手擡到她的眼前:“有差別的,你是乾坤之主。”
言下之意,你不活着,怎麼破亡靈棺的咒!
他輕輕一語,擊碎蘇依衝動而起的決絕,帶着一種溫柔的殘忍,聲音沒有絲毫的波瀾。
蘇依冷冷的回視康哲,她不懂今日的他,她以爲他有什麼不能說的隱情,不得已裝作冷漠,可是這一刻,他太過殘忍。
蘇依強忍悲痛,或許這樣更好,讓她捨得放手。她寧願相信昨夜他說的,等她集齊十念,他會從棺裡醒來,讓一切回到正軌,那時的他也應是柔和的。
康氏族長看着蘇依二人:“這凝魂丹尚需最後一步,一會夫人只需服下,自會有人帶夫人去地下棺殿。”康氏族長說完,將錦盒放在祭臺之上,與衆長老圍坐一圈。
竟是將畢生心血與功力悉數輸進凝魂丹中!
蘇依不由伸手捂住嘴,滿目震驚,這哪裡是藥,明明就是十三條命啊!只見康氏族長及衆長老的身子迅速乾癟,直至化成一縷青煙消逝無蹤。
臺下似乎有人暈倒了,也有好多人的哭聲,蘇依眼前一片眩暈,卻只能穩住身子,一步步的走向錦盒,拿起凝魂丹,轉身看了眼康哲,又看了眼臺下的玄夜,最終定在南宮栩牧身上。
她看着他悽慘一笑,仰頭將凝魂丹吞入口中:“千源,對不起,我必須活着。”一股血腥味涌了上來,蘇依只來得及對扶住自己的康哲釋然一笑,便陷入的無止境的沉睡。
“‘生離死別最是痛,此去經年不覺傷。夜坐妝前數鬢髮,青絲一去空留白。’夫人這詩太過傷感了,若兒還是給您放起來吧,老這樣坐着,寫這些悲傷地詞,對肚子裡的寶寶可不好。”
寶寶?連她也不知道里面是什麼,興許只是一罈湖水。
蘇依睫毛輕顫,停筆道:“那就都收拾了吧,天好不容易大晴,你陪我去院裡曬曬太陽。”
若兒是康鳴送來服侍她的丫鬟,性子歡快,很討人喜歡。她歡快的應着,紙筆一收,吩咐外面的丫頭搭好牀榻,又跑着拿了件貂皮大氅給她披上,這才小心的扶着蘇依出了門來。
看牀榻鋪的很厚又軟軟的,小染手裡還拿着一件蠶絲裡的虎皮花紋面的褥子,蘇依無奈道:“我身上穿的已經夠多了,小染你要敢給我蓋身上我可不饒你娼門女侯。”小染眼睛擡也不擡的,將貂皮大氅給她攏到前面,又將褥子搭在了上面。
“你!”蘇依正要發火,見小染臉色沉沉,便收住口,改問道:“你怎麼來了?賀顏呢?還沒找到小白麼?”賀顏和小染還有康鳴現在已是她的得力助手,能得康哲信任的人她都會重用。
已逝的康氏族長曾說她會三個月醒來,她卻花了足足一倍的時間,她知道那是因爲他留了一半的凝魂丹,本打算給康哲的。
他們卻沒給她那個機會。
蘇依全然不記得怎麼進的棺殿,醒來卻發現自己並未在棺內,反而是泡在玉湖裡,湖水不知何時上漲,將整個棺室淹了,她竟躺在亡靈棺上,肚子高高的隆起,而整個棺已浸沒。
康哲靜靜的躺在裡面,身上沒有一絲血色,像被冰封了似地。
那一幕,詭異的讓人像身處冰窖,想想都心寒的慌。
更令她難以置信的是,她的乾坤鐲變成了一個的圓碟!她身上所有別人給的信物,盡數消失,卻在圓碟上都能發現相應的脈絡。更詭異的是,圓碟在蘇依眼前落在手背形成一個圖案,然後滲進了手心!
那圖案像有生命似地,帶着蘇依走出了地下棺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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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殿外見到了康鳴,才知道在她甦醒的那一刻,殿門大開,小白衝了進去找她,跟進去的還有紅狐。她還知道,那些月,小白和紅狐幾乎寸步不離的守在外面。
而她出走的那一刻,整座棺殿在她身後寸寸分崩,埋葬了一切!
她突然覺得,這世間的溫暖,將不再給她分毫。
而在那之後,大雪紛飛了半月,像是在祭奠這永世的離別。
“夫人?”小染搖了搖蘇依。
小染悵然的神色落到蘇依眼裡,不由歉然道:“對不起啊,我又走神了,你剛纔說了什麼?”
“沒,沒說什麼。夫人要多寬心,小白是聖物,定能逃過那一劫,或許是紅狐受傷了呢,它要沒事,必然會回來看夫人的。”蘇依知道小染的擔心,他們都以爲她懷了康哲的孩子,地下棺殿那一晚發生了什麼,他們也都不知,而且古人向來以子嗣爲重。
“恩,或許......”蘇依看着蒼白的天空,淡淡的說道:“你傳話讓康鳴和賀顏都撤回來吧,別再找了,挖山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等冬天一過,我去親自給他立個排位。”
“夫人!”
蘇依沒來由感覺到一股冷意,緊了緊褥子,沒有理會小染的驚異,又道:“小染喜歡賀顏吧?等過了喪期,我爲你們主婚可好?”
小染臉上閃過一抹緋紅,又極快的隱沒進蒼白的臉色之下,蘇依曾專門問過若兒,爲什麼小染看着她的肚子總會失神。
若兒隱晦的說,幾個月前,小染被查出懷有孕,被人告到了大夫人那,後來康鳴擡出蘇依的族長身份,保住了孩子,可不知怎麼回事,後來還是喝藥流掉了。
小染笑了笑,笑容裡有些淒涼:“全憑夫人做主,小染先回去了。”蘇依眯着眼睛,目送她腳步踉蹌的出了院,微微嘆息一聲,若不是她,小染也不必受此罪過。
“夫人怎麼會把小染許給賀顏啊?我還一直以爲小染喜歡的是康鳴呢,之前那會就是康鳴給小染解得圍。”
蘇依接過若兒遞來的參茶,看着那翻騰的熱氣,輕聲道:“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