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說的故事很長,依兒一會身體燥熱起來可很難辦呢。”康哲在蘇依耳邊輕聲調笑道,熱風撓得她心癢癢的,他的指甲在她的臉頰上劃過,瞬間激起一層層熱浪。
蘇依耳根通紅,牙咬恨道:“你丫,絕對,故意的!”他熟悉她的身體,比她自己還熟悉。
康哲朗聲大笑,笑到最後,不小心咳了起來,震得蘇依在他胸前起伏,渾身的筋竟跟着收縮似地,勒得心疼,疼的仿似沒了知覺,反竟陪他笑了起來。
“陪我一起吧!”蘇依微微祈求。他無傷的道別恰似他無聲的來臨,如若不來倒也罷了,來了又豈能輕鬆放開。
“也好。”蘇依起身,看康哲支撐着棺蓋站起身,忙將頭別到他處,裝作不知他的艱辛,那麼多鮮血怎麼會轉眼沒了個乾乾淨淨。
康哲牽過蘇依的手,向湖中走去,趟起嘩嘩水聲。
蘇依側眼掠過亡靈棺,透明的水晶色之上折射出一種駭人心魄的血紅,心頓時涼到了底。
這時康哲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問她道:“水很涼麼?怎麼手一下子這麼冰?”
蘇依搖頭,盯了湖面半晌,擡眼看向康哲苦笑道:“沒有,我只是突然想到,當初我若沒有鬼迷心竅的走進水裡,我們會不會已經兒孫滿堂......”那些她從不敢想的事被她毫無預兆的脫口而出,戳中心事一般僵住了身子。
康哲緩緩側身,伸手將她耳邊的碎髮撫順,眼底淡淡的淒涼,卻彎着脣,深情的說道:“哪裡有那麼多如果,或許多年以後。你還想,要沒有今日,會不會又怎樣怎樣呢。”
蘇依默然,隨着康哲向湖心走去,盯着那越發俊逸的面容,艱難的開口:“你......是誰?”
她執意記住他前一刻的樣貌,那難以忽略的變化卻警醒着她,他在改變,變得不再是她認識的那個他,眼前人長髮無風飄逸,湖水會爲他分開苗疆蠱事。腳在水之上如履平地......
康哲不語,背對蘇依,在湖心女子雕像前停了下來。那仙鶴突然似活了過來,足下水紋圈圈外散,浮出橢圓狀的白玉浴池,裡面氤氳之氣股股外流。
蘇依順從搭着康哲伸過的手坐到池中,低着頭。生怕看到什麼似地,卻聽頭頂傳來嗤嗤的笑聲:“這就怕了?”
蘇依別開頭,低聲自語道:“哪有!”康哲也不點破她的窘迫,坐到池邊的臺邊。
蘇依只覺一隻纖直細膩的手冰冰的貼到自己臉上,順着他的力道,對上一雙遲疑擔憂、複雜不捨的眸子。他淡淡的呼吸拂過她的鼻尖,落在她的臉上,又如蜻蜓點水般掠過。留下清淺的香氣。
能生生世世相伴的愛又豈能被一副皮囊所拘束,倒是她落俗了,蘇依睫毛輕顫,擡眼正視着眼前的陌生又熟悉的男子。
“你這雙眼睛真是太藏不住了......”拇指在她睫毛上柔柔的劃過,康哲似無奈似輕嘆道。“想了好多遍的說辭,竟讓我不知該怎麼說了。”
“是必須說的。還是不該說的?”長痛不如短痛,他承受了那麼多,是時候輪到她自己了。
“必須!”他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這句話裡,她感覺到了他割捨般的痛楚,不禁問自己,她值得他這樣麼?
“是眼下要說的,還是日後要說的?”她散開自己的長髮,閉起眼沉入池中,用一片烏黑遮住滿臉的決然與絕望。
“眼下!”是呢,過了今夜,他們又將生死永隔了,而她明知背後有人在操縱着,眼看着他爲了她步入萬劫,她竟還不知這一切該去向誰討要,恨無可恨纔是最痛的吧!
“那便說吧!”蘇依猛的從水中坐起,水嘩嘩的落回池中,裹挾着她的淚水和義無反顧的堅決。
康哲沒有急着說,而是擡起她的手,轉着乾坤鐲,看着那團霧珠,目光似看到了很遠,道:“這鐲子,還差九個半......”
蘇依身子一顫,水溫似突然降到百度之下,凍得她面色蒼白,那半個難不成真是幻千源的魂魄!那豈不是還有幾個半的人必須要......死!
康哲似陷入沉思,又似早料到她的反應,兀自說着:“等十個滿數,這裡一切不該存在的便會終結,回到正軌。”
“十個不該存在的?他們是誰?我又爲何出現在這裡?”蘇依顫聲問道,心裡的答案呼之欲出,卻是她最不敢想的,不論是她殺還是因她而死。
康哲卻並未解答蘇依的疑惑,只道:“隨着乾坤鐲的指引,你會知道他們分別是誰。另外,依兒不必爲尋出整個計劃背後的人而苦惱,他所做這一切,全部爲你,說是忍辱負重也不爲過。我曾以爲,世間沒有人比我更愛你,所以不放心的跟來,卻發現,原來......”
“是他帶你來的?”蘇依反問,心底卻並不認可,見康哲點頭,不由冷道:“且不論他是誰,他從未在我命里路過,何來愛一說?即便他說愛我,我又不曾知他半分,他愛不愛與我何干?我只知阿哲爲我來此世間受苦,而我卻無能爲力!”康哲擡眼看了過來,裡面竟多了一絲釋然。
“其實,早在千源昏迷那時,我便知道,這鐲子是吃人的。倒不是憐憫誰,只是我想知道爲什麼是我?”蘇依的語氣緩緩地,已不似之前那麼激動,卻多了分悽切。
“我聽他提過一點,說是佛的十念珠被你散落人間,神帝罰你將它們尋回,具體我也不知美女請留步最新章節。既然是對你前世的懲罰,想來它們只是回來的地方,生有輪迴,這樣你也不必對他們有多少負罪,只管填滿這鐲子就行了。”康哲說的極慢,斟詞酌句,似乎只爲寬慰蘇依。
“十念珠?佛的十念麼?可是我一直覺得這是個局呢?如果阿哲說的這人真的愛我,爲什麼只是藏在人後,將我玩弄於鼓掌,帶着我殺了那些人便是,何苦這麼麻煩!”
康哲低低一笑,撈起一縷水中的秀髮,打了個結把玩在手中,隨口說道:“那可是神的懲罰,誰敢幫你!若真如你說的這麼簡單,他豈會變成現在這樣......”
似乎意識到什麼,康哲突然停住,遲疑的看着她,蘇依只是淺笑,他變成什麼樣,關她毛事,康哲這麼說,無非想讓她主動問,偏偏她不想知道。
無愛便無傷。
“他算起來是情敵吧?阿哲就這麼大方?”蘇依浮出水,湊近康哲的眼睛,不放過他眼中的絲毫變化。
“他很苦......”康哲別開眼,不去看她接近直線的曲線畢露。
“誰不苦?”她對無關的人一向吝嗇,見他別開眼睛,心底突然咯噔一下,問道:“莫非阿哲也是那十人之一?”
“應該不是。”蘇依鬆了口氣,趴回水中,沒有注意到康哲眼中的閃爍,只聽他說接着道:“那人說,亡靈棺可保我肉身百年無恙,你若集齊十念,他便可讓我醒來。”
蘇依心下一動,卻滿臉不在乎道:“切!等我集齊了,黃瓜菜都涼了,到時候,我一臉褶子,你醒了又怎麼樣?總不會給我當孫子吧......”頭上突然一痛,蘇依捂着被康哲爆慄的地方,委屈的擡頭。
“笨蛋,你就不能快點啊!”康哲衣服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憤慨的叫囂着,跟那仙兒似的俊臉一點也不搭,“你現在十二,過十年也就二十二,到時候不就正好了!”
蘇依一愣,突然爆笑起來:“哈,哈,難怪你一點也不着急呢!那要不要我爲阿哲守身如玉呢?嘿嘿......”
康哲寵溺的看着她拍着水大笑,水花四濺,似乎濺到了他的眼角,一低頭,水滴隨着脖上的十字鏈,垂了下來。那種明知將死的悲哀,不復相見的痛苦,最讓人無力,好在他天生不是悲天憫人的性子。
“你呀,守身如玉還是免了吧,留着這條小命見我就好。這個十字架你先幫我帶着,這段時間就讓它替我陪你,不過千萬別丟了哦,我苦心經營的無憂島可全聽它的呢。”
不由分說,康哲解下十字鏈繫到蘇依白皙的頸間,又親了一下額頭,緊緊抱在懷裡,許久才心滿意足的鬆開。
蘇依瞪大眼睛:“你說,無憂島是,是你的?”
“恩,送你的,保命用。對付那些神佛怪力肯定沒用,不過,若要對付南宮連成之流還是有些微末之力的。”
“你......你都知道?”
“他,說了一點。”蘇依怔怔的看着康哲將打了結的頭髮割斷,又收入囊中,半晌毫無反應。
康哲突然滿眼鄭重,蘇依一個激靈,認真的聽他道:“你要對付的這些人,一個個人精,隨隨便便就能把你四五葬身之地,他們死了頂多去佛祖那報道去了,你要一心軟死了,可真是魂飛魄散,就真看不見我了。凡是想開一些,你的功夫太差,腦子又笨,以前還被大街上的騙子不知騙了多少次,還是死性不改,這樣很吃虧的。還有啊,守身如玉這回事不適合咱,看着順眼就都收了,我不介意。出門在外江湖險惡,吃東西小心着點,別被人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