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背罷,太后望着階下默然而立,面容沉靜的歐南歌,緩緩開口,語重心長:“你可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淡然一笑,歐南歌擡頭道:“孫媳知道,孫媳以後定會牢記在心的!”
“好!”讚許的點了點頭,太后慈愛的道:“現在哀家可以看看你的抄文了吧?”
伸手接過宮女遞上來的抄文,太后不由無奈的搖了搖頭笑道:“丫頭啊,你這字可真得好好練練啊!”
話音剛落,太后的神色卻漸漸嚴肅起來,沉聲道:“這些可都是你這兩個月來抄的經文?”
“回皇祖母的話,準確的來說,字寫的難看的都是孫媳抄的,寫的好看的都不是孫媳抄的!”溫軟的語聲在大殿上輕輕響起,卻無異像投入了一顆炸彈,炸的殿中人都傻了眼。
“南歌!”一聲焦急的呼喚響起,歐南歌下意識的一回頭,就見剛下朝的皇甫蘭熙正一臉急怒的立在門廳處,身旁還齊刷刷的立着其他幾位皇子,神色各異,有的吃驚,有的好笑,有的同情,有的幸災樂禍,還有的莫名臉色有些蒼白。
霧眸輕輕掃過太子蒼白的面孔,那雙鳳目中竟包含着隱憂與悲哀,歐南歌不由嘲諷的彎起了嘴角,心中暗暗冷笑:“對不起殿下,讓你失望了!吃了一次虧難道我還學不乖嗎?你們的每次好意只怕都不是那麼簡單的!”
轉頭,無懼無畏的迎上了太后嚴厲的目光,歐南歌懇切的道:“皇祖母您先莫要生氣,且聽孫媳把話說完。孫媳愚昧,這回真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拿毛筆寫了這麼多的字。這前八十篇最不像樣子的抄文正是出自孫媳之手,但這八十遍已讓孫媳深切瞭解皇祖母的用心了!至於這後來的百來篇有的是丫鬟替寫的,有的是朋友幫忙的,還有的……”
話音一頓,歐南歌抿嘴一笑坦然道:“孫媳本可以只將這前八十篇呈給皇祖母而後領罰的,但孫媳又不願辜負了他們的一番心意,因爲這是他們在孫媳沒有要求的情況下,主動幫忙抄寫的。皇祖母,若您要罰孫媳,孫媳無話可說,但如若這次再罰抄的話,能不能將時間放寬限點,哪怕是數量再多些,孫媳也會一筆一劃親自完成的!”
無奈的嘆息了一聲,太后蹙緊了眉道:“南歌你可知道,罰你抄書乃是皇上的旨意,你這可是抗旨了!”
“孫媳明白!”黯然一嘆垂下了頭,歐南歌苦苦一笑幽然道:“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孫媳盡力了,但還是讓皇祖母和父皇失望了!”
“朕沒失望!”洪亮的嗓音在大殿上突然響起,耀眼的黃袍突然映入了歐南歌的眼簾,元貞皇笑容滿面的立在了歐南歌的身前,“讓你抄書不過是要讓你明白其中的道理,多少還在其次!朕知道你一直敢於說實話,更敢於承擔責任,這是美德,所以朕這次要爲你破一次例,收回成命,赦你無罪!”
“父皇!”震驚的張大了眼,歐南歌立在堂前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忽然,一隻冰冷汗溼的大手狠狠攥緊了自己的手腕,皇甫蘭熙沉厚的聲音在耳旁響起,竟帶着些顫抖:“兒臣,謝父皇!”
“哈哈哈!”一陣爽朗的笑聲響起,元貞皇微微傾身湊到了歐南歌的身前,壓低了聲音道:“南歌丫頭啊,這次你可得感謝熙兒啊!他竟爲了你斗膽跟朕談條件!他說今日朕若看了他的奏摺聖心大悅,當堂准奏的話,便要朕恕了你的罪。他以爲你定寫不完這兩百篇的字,卻想不到會有那麼多的幫手來幫你寫!但朕既然應允了,而且看了他的奏摺後又真的是心情大悅,所以你這次罰抄,便算過關了,哈哈!”
“謝父皇!”欣喜的福了福身,歐南歌轉頭望向身旁神色猶顯緊張的皇甫蘭熙,不由安撫的一笑,柔聲道:“謝謝王爺!”
氣哼哼的捏了下掌中小手,看着歐南歌吃痛的表情,皇甫蘭熙恨聲道:“歐南歌,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這麼嚇本王?!”
俏皮的側了側頭,歐南歌心情大好的道:“我也沒辦法啊,但我會盡量!”
沒好氣的瞪了歐南歌一眼,卻又忍不住嗤笑出聲,皇甫蘭熙不可思議的搖了搖頭道:“真不知道你哪來如此大的膽子,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歐南歌輕輕笑道:“其實,我也不好意思告訴你,我的膽子好像是被你給練出來的,哈哈!”
“你呀!”
“嘻嘻!”
一陣輕風從身旁倏而拂過,銀色的朝服仿若殿中忽然閃過的瑩潤月芒,歐南歌下意識的擡頭望去,正看見太子昂昂然從身前走過,劍眉輕蹙,笑容微澀,而明亮的眼中除了剛纔的憂傷與悲哀之外,似乎還多了一種深深隱忍的痛楚,痛的那麼犀利,竟讓歐南歌在驚鴻一瞥的瞬間就清晰的感覺到了。
只是,這痛苦,是不是來的莫名其妙了些,沒整到自己怎麼會讓他感到痛苦?
“仔細看來,南歌丫頭的這位朋友字寫得當真不錯,應該是臨摹白啓齋的字吧!”太后釋然欣喜的笑聲在殿中驀然響起,引得皇上也引頸望去,登時讚歎的點了點頭道:“果然清逸俊秀,還透着一股子柔韌剛毅之氣,很難想象居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愕然一怔,歐南歌不由轉頭望向了一旁的歐南珂,卻見她居然也是極其好奇的瞪大了眼,竟似第一次見到那篇字一般。
“就算距離遠看不清字,但也應該認得自己用的紙啊!”狐疑的皺起了眉,正當歐南歌百思不得其解之時,一聲柔婉動人的嬌音在大殿上響起,卻是淑妃嬌怯怯的道:“皇上,不知可不可以賜給臣妾一看!”
欣然一笑,元貞皇遞了一張給淑妃柔聲道:“愛妃真要好好賞賞,寫這字的人堪稱書法大家了!”
輕笑着接過了紙,淑妃剛一擡眼望去卻猛的一震,失聲喚道:“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