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輕微的踩雪聲傳來,鳳目波光一凜,皇甫蘭玦擡手將一簇已然發黃枯乾的松針塞入了懷中,優雅的脣角輕輕揚起,露出了一絲淡如清風的微笑。
一道狂放不羈的身影晃入了竹林中,彷彿在剎那間爲水墨畫添上了一筆濃墨重彩的藍,雖亮眼卻不突兀,有種莫名的和諧。
“藍公子!”
“殿下!”
略顯客套的招呼聲響起,皇甫蘭玦與藍若賢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笑,一同向竹屋內走去。
提起壺爲藍若賢倒了一杯茶,皇甫蘭玦坐在一隻竹椅上,不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倒像一個竹林隱士。
“有勞鬼手神醫來爲寡人親自診病,實在是榮幸之至!”
毫不客氣的端起茶杯輕嗅慢抿,藍若賢咧開了一邊嘴角笑的慵懶至極:“能有幸踏入太子殿下從不接待外客的書房,草民纔是榮幸之至!”
話音落,漫不經心的瞄了一眼牆上的掛畫,卻不由渾身一震,藍若賢呆呆的望着掛畫半晌都說不出一個字。
白雪,紅梅,女子,回眸一笑。
那一筆又一筆細微傳神的勾描,彷彿將南歌活生生的嵌進了畫裡,躍然紙上,無論是容貌、神色、氣質還是風韻都刻畫得淋漓盡致,就算是最優秀的畫師也畫不出如此動人心魄的畫卷,因爲他們少了對畫中人的——感情。
“這是寡人去年在御花園偶然遇見南歌后回來畫的!”清朗的語聲靜靜響起,打斷了藍若賢的愣怔,皇甫蘭玦輕輕一嘆沉聲道:“風影衛剛纔來人稟報了,皇城附近市鎮並沒有發現形跡可疑的北地人,只怕他們是找了一個地方暫時躲了起來。薩蘭受了傷需要療傷,而他們想要混出天元也必須要易容改扮。”
墨眉一蹙,藍若賢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道:“藍家各處商號也沒有發現有人大量購買衣物和食物,都已經過去十天了!”
一室沉寂,靜的壓抑。
半晌,皇甫蘭玦幽幽的開口道:“希望南歌能給我們留下點線索!”
“她會的!”墨眉一展,藍若賢揚起了嘴角卻笑的有些苦澀:“她不會如此輕易放棄的,在下知道!”
“南歌一向視藍公子爲極其重要的朋友,而藍公子又如此信任南歌,看來她真的是沒有看錯人!”提壺又爲藍若賢加了一杯茶,皇甫蘭玦輕語溫文的道。
嗤的一笑挑高了眉,藍若賢不屑的道:“南歌也一向視太子殿下爲朋友,看來她還真是會挑朋友!”
好看的嘴角向上翹了翹,皇甫蘭玦靜靜擡眸迎上了藍若賢燦若星辰的眼,四目中波光翻涌,有探詢,有研判,有欣賞,也有較量,卻終是對嘆一聲垂下了眸。現在,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南歌,你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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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略顯破敗的小院,幾間看似搖搖欲墜的土坯房,破爛木門被哐的一聲推開,差點整個被推飛出去,剩下了一點點木楔努力的掛住了木門。
“凡摩,如果你再控制不住力道就睡到院子裡去!”清冷的聲音在屋內響起,竟像颳起了一股冷冷的寒風,颳得鐵塔般的凡摩立在院子裡怔了怔,半晌才醒悟過來轉身正想憤怒的咆哮兩聲,卻被一把鏽跡斑斑的斧頭扔出來不偏不倚的砸在了脆弱的腳指頭上,疼得巨人在院子裡抱着腳蹦蹦跳,登時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顫抖,仿若引起了一場地震。
“把門修好,再劈多點柴來,然後生火煮飯,等飯好了再來叫我!”
一連串理直氣壯的吩咐氣的凡摩立在院子裡板牙緊咬,眉頭高聳,一張寬臉白了黑,黑了綠,綠了又紅,卻在偷偷看了一眼端坐在屋內一言不發、置若罔聞的大王子後,忿忿的一跺腳,轉身呼哧呼哧的走了。
“呵呵!”慈祥的輕笑聲響起,一個滿頭銀髮、雙目緊閉的老太太安然坐在土炕上笑道:“南夫人,你家那個粗手大腳的僕人倒挺聽你的話!”
無奈的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雙腳之間被鎖了條細細鎖鏈的歐南歌冷冷的剜了一眼端坐在桌前像尊佛似的薩蘭,轉而輕聲安撫道:“對不起婆婆,又把你家的門弄壞了。”
“沒事,沒事!”笑容滿面的搖着手,老太太感激的道:“這屋子早就破的不成樣子了,若不是你們借住在這裡後,一會修牆,一會修房頂的,只怕我這個瞎老婆子要凍死在這個冬天了。”
“婆婆不必客氣!”微笑着應了句,歐南歌起身向屋外走去,卻見薩蘭又像幽靈一樣靜靜的跟了出來,忍不住壓低了聲音轉頭怒道:“你用得着這樣前後盯着嗎?你看這不是拴着呢嘛,我能跑到哪裡去?”
踢了踢腳,鎖鏈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薩蘭登時陰陰的裂開了嘴,笑的驚悚無比,“女人,你詭計多端,一路上已製造了不少的麻煩,所以本王還是親自盯着點好!”
冷哼一聲,歐南歌轉身徑自走到了院門邊,看着立在籬笆門上的白雕默默發呆。
已經十天了,離開狩獵營地三天後,薩蘭就帶着部下潛進了這座偏僻的山村,一住就是一個星期,貌似一點都不急着離開,反倒是自己已急的不得了了。
這個小村窩在山腳旮旯裡,只有小小的十幾戶人家,卻被薩蘭的部下住了個滿滿堂堂,等於說變相的佔領了這個小村,一應吃喝用度全部由村裡人供給,連個出去到鎮上買東西的人都沒有。
不過村裡人自家囤積的糧食也有限,他們總有吃的山窮水盡的一天,到時候一定要想個辦法送個信兒出去。
心裡盤算着,手已經不由自主的伸了出去,想摸摸這隻北地聖物大白雕,卻突然聽見一聲尖利的鳥鳴,眼前一花,手背上登時被狠狠的啄了一下,鮮血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