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柳晏的擅自行動,上官蝶本來準備好了責備的話語。但聽說張萎再次死而復活,而且還能身負神力,又替柳晏感到慶幸。不過這事給了她最好的藉口,她再次拿出聖旨,說道:“從現在起,你一刻都不能脫離禁衛軍的保護!否則,我有權免了你的官職!”
柳晏笑道:“若果真如此,我倒是自由了。”
上官蝶冷笑道:“想得美!即便免職,你也得留下來繼續效力。”
柳晏無奈地苦笑了一下,盯着那個從未打開的聖旨,眼中閃過一絲疑色,問道:“能不能把聖旨給我看看?”
上官蝶冷笑道:“怎麼,你懷疑我假傳聖旨?”
柳晏道:“不敢!只是這份聖旨是針對我的,總得讓我看看吧!”
“哈哈……”上官蝶笑道:“你也太高看自己了!這裡面雖然有關於你的內容,卻並不是重點。至於還有其他什麼旨意,該讓你知道的時候自然會讓你知道。”
柳晏搖了搖頭,道:“陛下既然不信任我,爲何還讓我當這個護花使?乾脆你行使權力,把我撤了,你自己來幹。至於我,就給你當個跟班,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如此,豈不既穩妥又省心?”
上官蝶道:“你當我不想啊?但這一切都是陛下的安排,我只能遵旨行事。再說,讓你做護花使,你就應該盡職盡責,而不是節外生枝!”
“我倒是想盡職盡責,怎奈有人掣肘!”柳晏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你把話說清楚,我究竟如何掣肘了?”上官蝶並不相讓,“倒是某些人想一出是一出,盡做些不着調的事。”
柳晏冷笑道:“我急着趕路,那是想盡快完成陛下交給我的使命。你倒好,一路享受着地方官的阿諛奉承,卻不肯多行一里路。坐車嫌顛簸,騎馬又怕風吹日曬,你還真以爲自己是什麼金枝玉葉?”
上官蝶聽見這話,臉憋得通紅,卻仍針鋒相對,“你說得好聽,陛下的使命,哼!你不過是爲了去南海仙宮找阿措罷了。”
柳晏道:“我就是這麼想的!我跟陛下也是這麼說的!只有通過她才能跟那些神仙搭上話,這有什麼錯嗎?”
上官蝶一時說不出話來,竟急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藍煙剛忙勸道:“柳大人,郡主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擔心你的安全!”
李珩也趕忙說道:“正是,您要出了什麼意外,陛下也不會放過我們。”
藍煙又勸上官蝶:“郡主,柳大人一向是雷厲風行的,跟我們這些宮裡出來的人不一樣。但柳大人畢竟是主官,我們還是要適應一下。”
上官蝶抹了抹眼淚,委屈地說道:“說來說去,還是我的不是了?”
正說着,一個侍衛進門稟報:“啓稟郡主,本地縣令求見。”
上官蝶趕忙轉過身去,伸手一指柳晏,“找他,他纔是主官!”
柳晏道:“別找我,我就是個傀儡。”
藍煙忙道:“兩位大人都累了,我出去看看。”
說着,她遞給李珩一個眼神。李珩會意,忙道:“我跟你一塊去!”
“等等!”柳晏出聲攔住他們,道:“還是我去吧!你們跟他說不清楚。”
藍煙示意李珩跟着去,自己則留下來陪着上官蝶。
上官蝶的轉身看着柳晏,眼神中仍充滿了委屈和憤懣。
藍煙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說道:“郡主,我們去看看楚青吧,聽說她傷的不輕!”
上官蝶點了點頭,剛纔柳晏只是說張萎死而復活的事,具體情形如何還得問問楚青。
兩人來到浴室中,見楚青和老闆娘仍在水裡泡着,房間裡充斥着草藥的氣味。
楚青見上官蝶進來,顯得有些侷促不安。
“別動!”上官蝶伸手試了試木桶裡的水溫,想起柳晏交代過的事,於是轉身對藍煙說道:“讓人再弄些熱水來!”
“多謝殿下!”楚青忙道。
上官蝶看了看老闆娘,回頭對楚青說道:“跟我說說昨天晚上的情況!”
……
柳晏在李珩的陪同下,在客棧的大堂裡接見了當地縣令。
柳晏出京之後不久,這位縣令便從州府接到了通報,說是護花使大人南巡芳州,有可能從此地經過,讓沿途官員準備好接待工作。縣令也是第一次聽說“護花使”的名頭,並不知道其品級如何。但他聽說一位郡主竟然是護花使的副手,便有了參照。郡主乃是一品,那麼接待的規格也就能定下來了。
能接待這種規格的上官是一種機遇,若能獲得他們的歡心,自己的仕途也就有了進展。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這位護花使大人一到居然牽扯到如此重大的案子。
縣令已經讓人清點過了,客棧裡一共有二十多具屍體。一夜之間死了這麼多人,嚇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這種特大案件若是處理不好,他的仕途也可能就此終結了。
“這位就是護花使柳大人!”那個負責傳話的侍衛跟縣令介紹道。
“山南縣令李越拜見柳大人!”縣令戰戰兢兢地見禮。
“不必多禮!”柳晏客氣了一句,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然後示意縣令就坐。
縣令忙道:“謝大人賜座!”
柳晏做過大理寺少卿,知道按規定要跟這個縣令說明情況。事實上,跟縣令同來的還有一個書吏,正是爲了記錄案情。於是,柳晏開門見山地說道:“有什麼問題就問吧,本官是不會讓你爲難的!”
縣令道:“那下官就冒犯了!”
“等等!”藍煙突然跑了過來,身後跟着手捧聖旨的侍女。
柳晏眉頭一皺,這又是要鬧哪樣?
“聖旨道!”藍煙唱道。
縣令趕忙跑過去跪下接旨。
衆目睽睽之下,柳晏也只得跟着過去。
這一次,藍煙展開了聖旨,讀道:“陛下旨意,護花使代朕巡牧,有臨機專斷之權,各地大小官員只需鼎力相助,不可過問機密事宜。”
柳晏不禁一愣,這道聖旨聽起來真是讓人舒服。
“微臣遵旨!”縣令鬆了一口氣,根據這道聖旨,他不用過問這個案子了。
柳晏也表示接旨。但藍煙卻收起聖旨離開了。
縣令起身後,趕忙殷勤地攙扶柳晏,笑道:“下官已經讓人準備好了一應接待事宜,請大人和郡主殿下移步城中……”
“不必了!”沒等他說完,柳晏救拒絕了。
縣令仍不死心,忙道:“弊縣雖然沒什麼名氣,但有幾樣特產別具風味,請大人和郡主嚐嚐。當然了,如果大人沒時間的話,下官就讓人把城裡的廚子叫來……”
柳晏猶豫了片刻,反正要等到明天一早才能走,於是點點頭,道:“你先叫人把客棧裡的屍體都處理了吧!”
“下官這就去辦!”縣令大喜。
柳晏走到櫃檯邊,找出一本登記簿翻看了幾下,扔給縣令,吩咐道:“這些人都是江湖人士,你看看有沒有通緝犯。如果有,你可以上報,就說是你抓到的。”
縣令大喜,但嘴上仍說道:“這……虛報功績,下官不敢!”
柳晏道:“放心吧,沒有人會追究這件事的。”
縣令忙道:“您看這樣可好,下官就說是協助護花使大人剿滅了這羣以武犯禁的暴徒。”
柳晏哭笑不得,回頭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你是真傻還是跟我裝糊塗?”
縣令立刻明白了,不是柳晏讓功,而是要他當擋箭牌。死的都是江湖人,也許會有人替他們報仇。想到這兒,縣令立刻嚇得渾身一哆嗦。
柳晏無奈地拍了拍這個糊塗縣令,耐心跟他解釋道:“你剛纔沒聽見聖旨怎麼說的嗎?本官所行之事涉及機密事宜。任何機密之事都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表象來遮掩。你的任務就是替我打掩護。如此,你不僅幫了我的忙,還可以憑空獲得政績。這種兩全其美的事你要不想幹,那就算了。”
縣令思慮片刻,這才真正明白過來,趕忙躬身謝恩:“謝大人栽培!”
“這就對了!”柳晏換上了一副笑臉,“快去叫人把客棧打掃乾淨,把你說的廚子也叫來。郡主他們風塵僕僕的趕了幾百里路,疲憊的很。”
“是!”縣令趕忙退了出去。
……
日暮時分,西邊的天空紅的像鮮血。
客棧裡的血跡已經擦拭乾淨,卻仍散發着血腥味。好在老闆娘有專門的薰香,可以遮掩住這頑固的氣味。上官蝶總算安穩地睡了一覺。
老闆娘的身體已經恢復了七七八八,穿戴好之後,便來到柳晏的房外。守在門口的侍衛立即攔住了她,不客氣地說道:“大人正在休息,閒雜人等不可靠近。”
屋子裡傳出柳晏的聲音:“不可無禮,請進!”
老闆娘這才被放進去。
柳晏盤腿坐在臥榻上,看不出是在練功還是休息。
“往後有什麼打算?”柳晏道:“這個客棧不能再開下去了,那些冤死鬼的親朋好友會來找你麻煩的。”
老闆娘茫然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我開這家客棧就是爲了打聽那個負心人……”
“我跟你說過,他已經不是要等的那個人了!”柳晏勸道。
老闆娘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不過這不重要了,我只當他已經死了。”
柳晏沉默片刻,道:“要是沒有別的事,不如過來給我幫忙!”
老闆娘苦笑起來,“你應該聽說過我的出身!我這輩子是不會替官府和朝廷做事的。”
柳晏確實聽說過,葉七娘,也曾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在權利鬥爭中落敗,家破人亡。她被一個忠誠的護衛救走,活了下來。而那個護衛便是那個被人稱爲“一刀斷魂”的殺手。至於她和這個殺手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柳晏並不知道,也不想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