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雲，將門之後，排行老四，所以柳晏稱之爲“趙老四”。一年多前，他的父兄受到一場謀反案的牽連，被殺的被殺，流放的流放。柳晏曾經參與審理此案，查明他是被冤枉的，所以想辦法救了他一命。趙無雲被貶到泰山，擔任岱廟看守使。他對柳晏感恩戴德，曾幫助柳晏偷到了祭壇的五色土。李珩辭官後，柳晏上書皇帝，將其調到仙園。
在柳晏看來，他應該是自己的心腹，卻沒有料到他會突然翻臉。
“你到底怎麼回事？”柳晏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趙無雲拔劍，冷笑道：“多說無益，你擅闖禁苑，我也沒辦法。”
柳晏冷笑道：“我竟不知道，你如此大公無私，恪盡職守。”
趙無雲臉上一紅，但隨即掩飾過去，命令道：“動手！”
然而，禁衛軍士兵並沒有動。禁衛軍乃軍中精英，向來令出必行，這次竟然集體抗命。
趙無雲趕忙催促道：“速速動手，違令者，斬！”
然而，他的催促仍舊沒有任何效果。
趙無雲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他從十六歲起便在禁衛軍中服役，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難道柳晏有如此大的氣勢，竟能震懾衆軍？
當然不是這麼回事！柳晏舉起手中劍，命令道：“將這個叛徒給我拿下！”
“是！”禁衛軍士兵異口同聲，聲勢宏大。
趙無雲嚇得渾身一顫，似乎猜到了什麼，於是頹然丟下手中長劍，束手就擒。
柳晏從馬上跳了下來，挪到他面前，眼神中透着悲傷。
“你替誰賣命？”他冷冷地問道。
趙無雲擡頭看着天空，閉口不言。
柳晏道：“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只問你，靈仙郡主究竟出了何事？”
趙無雲道：“她和牡丹相鬥，昏迷不醒，隨後被女皇帶走了。”
柳晏又問：“然後呢？”
趙無雲道：“聽說半路上又被南宮鶴劫走了。”
柳晏鬆了口氣，但隨即又警覺起來，“你連南宮鶴都知道，想來是替風神賣命。”
趙無雲突然激動起來，叫嚷道：“我替自己賣命，那個瘋女人殺了我全家，我與她不共戴天。”
柳晏嘆息一聲，隨即命令道：“先把他關起來！另外，將仙園封閉起來，任何人不得接近。”
……
宮闈寂靜，燭火無聲。
女皇斜躺在軟塌上，聽上官蝶給她讀書。
老太監從外面進來，躬身稟報：“陛下，柳晏求見！”
女皇和上官蝶都是一愣。
女皇面有憂色，道：“他不該這時候來的，莫非出了什麼意外？”
老太監搖了搖頭。
“叫進來！”女皇說道。
上官蝶詫異地看着女皇，滿心疑問卻又不敢隨意開口。
女皇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坐起身來，低頭沉思着。
片刻後，柳晏跟着老太監進來，躬身行禮。
“不必了，你身上有傷！”女皇道：“出了什麼事？”
柳晏道：“出了點意外，我的身份暴露了，苦肉計是唱不成了。”
女皇似乎猜到了這個結果，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柳晏道：“臣去了仙園一趟，結果那趙無雲想要殺我。禁衛軍沒有從命。”
“你去仙園幹什麼？”女皇有些惱火，但隨即就明白了，嘆道：“你如此兒女情長，如何成事？真是太讓朕失望了。”
柳晏只得告罪，“此事確實是微臣考慮不周，但還請陛下告訴微臣，阿措究竟是不是被一隻巨大的仙鶴帶走了？”
女皇忍著怒氣，道：“是，據說是帶往南海仙宮了，你要去找她麼？”
柳晏忙道：“這也許是件好事，臣從此再無後顧之憂。”
女皇道：“你倒是想得開，朕的鋤奸大計豈不是前功盡棄？”
柳晏道：“也不盡然！臣已經得知，張義昌派人威脅牛庚，試圖控制神衛軍。就憑這一點，足可以將他治罪。”
女皇道：“要殺他一人，何須廢這麼大的勁？朕跟你說過的話，你難道沒聽懂嗎？”
柳晏無言以對。
“說到底，還是你識人不明。”女皇道：“那趙無雲一家本就是心懷叵測的反賊，你竟將之視爲心腹。”
柳晏一向對自己識人的眼光很自信，這次卻栽了個跟頭，只得說道：“臣有負陛下信任。”
“罷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女皇道：“你立即帶人去將張義昌、牛庚等人抓捕歸案。”
柳晏忙道：“陛下容稟，牛老將軍並沒有參與反叛……”
“是嗎？”女皇臉色冰冷，“他跟廬陵王暗中來往可是事實？”
柳晏再次啞口無言。廬陵王是女皇的兒子，也是被她廢掉的皇帝。牛庚暗中跟廢帝來往，等同於謀反，罪在不赦。
“你要明白，朕這是給你將功補過的機會！”女皇沉聲說道。
柳晏只得說道：“微臣遵旨！”
女皇又道：“蝶兒，你跟他同去。”
“是！”上官蝶躬身領命。
柳晏和上官蝶離開後，女皇難掩失望之情，對那老太監說道：“我們都高看他了，跟英國公比起來……算了，根本不能比。朕廢了那麼大的勁，作出瞭如此周密的安排，竟被他以如此低級的錯誤給毀了。待處理了張義昌和牛庚，讓他回仙園種花去吧！”
老太監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就說！”女皇有些煩躁。
老太監道：“據牛庚身邊的眼線說，柳晏跟其中一個護衛比武的時候，使出了一招靈蛇刺喉！”
“什麼蛇啊，猴的？說明白了。”女皇不懂武功。
老太監解釋道：“這一招乃是老秦國公的絕招，後來傳授給舊府軍將領。”
“舊府軍？”女皇的臉色變得煞白。無論面對什麼樣的敵人，她從來都無所畏懼。但聽到“舊府軍”這三個字，卻足以讓她半個月睡不着覺。
……
牛庚也在跟心腹幕僚談論舊府軍。這個幕僚不是別人，正是府上的軍醫。
“聖祖皇帝奪取皇位之前，爲了示弱，將府中護軍解散。這些人隱藏於市井江湖之中，暗中替聖祖皇帝效力，被稱爲舊府軍。聖祖皇帝即位後，並未將他們召回來，而是命他們在暗中監視朝野的敵人。聖祖皇帝駕崩後，舊府軍繼續效命於神皇。但女皇登基後，他們拒絕效忠，並揚言要恢復李唐王朝。”牛庚娓娓道來，顯然對這些事非常瞭解。
軍醫道：“這些傳聞我也聽過，但舊府龍教授不見尾，實在神秘的很。”
牛庚道：“他們既不是官方機構也不是江湖門派，其成員往往有多重身份，就像柳晏，所以外人很難知曉他們的下落。”
軍醫道：“既然舊府軍以恢復李唐王朝爲使命，倒和我們志同道合。”
牛庚搖頭道：“柳晏究竟是不是舊府軍的人，目前不能過早下結論。”
突然，前院傳來告警的聲音。牛庚和軍醫都是一驚。
“快去看看，出了什麼事？”牛庚忙道。
軍醫尚未出門，便有一個護衛闖了進來，急報：“將軍，不好了，我們被禁衛軍包圍了。”
“別慌！”牛庚掙扎着站了起來，“待老夫出去看看。”
軍醫趕忙攙住他，勸道：“很顯然，柳晏並非舊府軍，而是皇帝的探子。禁衛軍是要拘捕將軍。您還是快逃吧！”
“逃？”牛庚倔強地說道：“老夫這輩子就沒逃過。”
軍醫勸道：“您就是不爲自己想，也該爲家人想想。皇帝狠辣，勢必不會輕易放過您的。與其束手就擒，不如拼死突圍。只要能離開神都，我們就舉起大旗，擁立廬陵王稱帝。”
牛庚點點頭，“快，去夫人房裡，從地道走。”
那名護衛卻突然拔出刀擋在了門口，喝道：“牛庚，你逃不掉了。”
“你……你竟然……”牛庚一時間目瞪口呆。
護衛道：“沒錯，我是陛下的人。”
軍醫突然衝向護衛，卻被警覺的護衛一刀刺穿。但軍醫卻死死抱住護衛，嘶吼道：“將軍快走。”
牛庚咬牙衝了出去，一瘸一拐地向自己的夫人房間跑去。地道口就在那個房間裡。
“牛庚！”上官蝶帶着人追了過來，喝道：“你跑不掉的！”
牛庚猶豫了一下，緩緩轉過身來。他傷在大腿，即便進了地道也跑不了多遠，說不定還會連累自己的夫人。
“拿下！”上官蝶揮了揮手。
禁衛軍士兵立即將牛庚包圍，然後剪住了他的兩臂。
一個老婦從房間裡跑了出來，驚恐不安地看着眼前景象。
立即有兩名士兵上前，將她抓住。
“老爺……”老婦驚恐地看着牛庚。
牛庚沒有迴應她，而是盯着上官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上官宏的女兒吧！上官宏若是知道他的女兒認賊做母，不知是何感想！哈哈……”
“帶走！”上官蝶眉頭一皺，立即命令道。
臥底在牛庚身邊的護衛向上官蝶炫耀道：“他的腿就是我刺傷的，要不然就逃跑了。”
上官蝶沒心情搭理他，隨口應付道：“本官會替你在陛下面前請功的。”
護衛大喜：“多謝上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