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岱宗3

戰鬥的過程如同鴻雁預想中的那樣,柳晏的三板斧用完之後只剩下逃跑一條路。鴻雁怎麼會讓他這麼輕易就逃掉呢,便沿着兩界河緊追不捨。兩人的距離越拉越近,柳晏突然減速,轉過身來,反衝向鴻雁。鴻雁暗暗冷笑,該是了結的時候了。她先是將一把短劍射了出去,毫無懸念地擊中了柳晏。但他並未因此減慢速度,直接撞到了鴻雁的身上,將其緊緊地抱住。

這種情況雖然出乎鴻雁的預料之外,但也對她造不成什麼威脅。她舉起另一把劍,向柳晏的後心刺去。就在這時,她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身體,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置身於兩界河之上。河裡的怪物們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紛紛從水中冒出頭來,露出貪婪的目光和尖銳的牙齒。

誰也不知道兩界河裡的怪物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落入河中就別想再上來。情急之下,鴻雁蜷縮身體,猛地一蹬,藉着反衝之力,勉強墜落到岸上。但她很快發現,柳晏也藉着同樣一股力量,飛躍兩界河,到達對岸。她立刻意識到,柳晏並不是要跟她拼命,而是要借她渡河。這個狡猾的惡徒!

城上的仙君和樹上的小黑看見這種狀況,稍稍鬆了口氣。雖然柳晏受了不輕的傷,但他還是巧妙地擺脫了強大的敵人。鴻雁惱怒地將手中劍朝對岸扔去,短劍飛到兩界河上方,迅速墜落河中,連一點水花等沒有。

柳晏也將身上的短劍拔了出來,丟盡了河中,然後看了神樹一眼,匆匆離開。仙族和護衛和魔帥等人趕到河邊。鴻雁命令到:“馬上傳信給仙尊,不惜一切代價追殺這個惡徒。”一個仙族護衛應了一聲,迅速離開。鴻雁又回頭看了鳳凰城一眼,無論如何,她是攻不進去了,最後只得留下一些人遠遠地監視,然後帶領魔族大軍趕往幽冥城。

見敵人撤離,小黑飛到城上,來到仙君的身邊,問道:“這下我們真得被困在這裡了,下面該怎麼辦?仙君看着柳晏離開的方向,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我們只能寄希望於柳晏能繼續創造奇蹟吧!”

……

柳晏迅速離開了魔界,回到人間。他並沒有急於去岱宗或風陵山,而是去了距離最近的新城。他想着,阿措等人從南海仙宮逃離之後,也許會去新城落腳。匆匆趕到新城之後,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阿措和孩子果然就在新城,在慧心的家裡。他們母子倆沒出什麼事,但爲了保護他們和薔薇母女,紫衣、鸚哥以及景龍都負了傷。其中,以景龍的傷勢最爲嚴重,此時仍處在昏迷之中,氣若柔絲。

柳晏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見到妻兒安全無事,原本緊繃的神經一放鬆,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就一頭栽倒在地。衆人趕忙七手八腳地將其擡到一間屋子裡。紫衣檢查了一下,告訴阿措:“放心,他沒有生命危險。”

數日後,柳晏醒了過來,身上的傷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得知景龍還沒有好轉,他便急忙跑去察看。鸚哥正在病榻前垂淚,聽見腳步聲,趕忙抹了抹眼淚,站起身來。柳晏察覺到了什麼,但此時來不及細想,看着變成人形的景龍,問道:“他傷在了哪裡?”

鸚哥道:“渾身都是傷!”

柳晏上前仔細檢查了一下,發現景龍雖然傷痕累累,卻都不是致命傷。隨後,他聽了聽脈搏,心中已然明瞭,他這是典型的力竭症狀。他趕忙往自己的衣服裡摸了摸,隨即意識到身上穿着一件新衣服,忙道:“你去問問阿措,給我換衣服的時候,有沒有發現這麼大的紅色果子。希望她別給扔了,那可都是好東西。”

鸚哥趕忙出去,很快又回來了。阿措和紫衣,以及薔薇也跟着來了,帶着從柳晏身上發現的紅果。紫衣是認識這些紅果的,所以將它們保留了下來。鸚哥顯然也知道了,進來之後,抓起幾枚紅果就往景龍的嘴裡塞。可是景龍毫無反應,他現在無法吃東西。

衆人正想着用什麼辦法讓景龍把紅果吃進去,只見鸚哥把紅果放進自己嘴裡咀嚼起來,然後又吐給景龍。這個應急的辦法還真奏效了,景龍的喉嚨動了動,將果肉都吞了下去。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柳晏便和其他人一起離開了房間。

慧心抱着一個襁褓中的孩子走過來,那是柳晏和阿措的孩子。慧心笑道:“我聽說你醒了,快來看看你兒子!”

柳晏一時間竟愣住了,顯得手足無措。阿措將孩子接下,抱到柳晏的面前,說道:“他還沒有名字呢?”薔薇笑道:“我們都張羅着給他取個名字,可是阿措非要等你回來,讓你這個孩子的爹給取名字。”

柳晏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抱在懷中,看着他肉呼呼的小臉,臉上洋溢着從未有過的歡喜和慈愛。他又看着阿措,說道:“我們之前不是商量好了嗎,如果是個兒子就叫柳彧,如果是個女兒就叫玉兒。”

慧心笑道:“彧,文采昌茂之意,倒也是個好名字。”

柳晏看着慧心,眉頭皺了皺,突然又對阿措說道:“暫時就叫沈彧吧!”

阿措愣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柳晏醒來之後,已經跟她說了當前的亂局和麪臨的危險,不讓孩子跟他的姓,只是爲了能夠保護他。果然,柳晏又對慧心說道:“對外就說這是沈家的孩子。”

慧心也明白柳晏的心思,又見阿措點頭,也跟着點了點頭,道:“等會兒我就去跟沈戈說。”看着衆人一臉的愁容,她笑了幾聲,說道:“大家不要如此悲觀,不管怎麼說,咱們一家人都還好好的。”

柳晏卻笑不出來,母親風淋和妹妹薛燕還在岱宗,如果鴻雁說的是真的,此時的岱宗正處在極度的危險中。於是,他對衆人說道:“目前這個地方還是安全的,你們暫且留在這裡,我還要去岱宗走一趟。”

說着,他將孩子交給阿措,說道:“你們回屋吧,我還有話要跟姐姐說。”

阿措猶豫了,有什麼話還要瞞着她呢?紫衣也是這種心思,說道:“這種情況下,你有什麼事直說就好了,善意的隱瞞也會引起誤會的。”

柳晏道:“我並非要隱瞞什麼……”

慧心也道:“現在大家是同舟共濟,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柳晏無奈,只得說道:“我是想請你跟沈戈商量一下,暫時切斷跟風氏的聯繫。這也是爲了我們一家人好。”

慧心疑心道:“怎麼,風氏也遇到了危險了嗎?”

柳晏道:“目前還不知道,但這時早晚的事。”

慧心思量片刻,道:“好,我答應你。”

柳晏道:“你換沈戈不要多心,如果風氏有難,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我只是不想你們做無謂的犧牲而已。”

慧心道:“我明白,我會跟他說清楚的。”

柳晏嘆了口氣,道:“即便如此,也不能確保這裡真正安全。我找到了一個最安全的地方,只是還沒有搞清楚該怎麼去。”

“什麼地方?”阿措忙問。

柳晏搖了搖頭,道:“現在還不能說,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

入夜後,柳晏輾轉難眠,看到窗外的月光,他悄悄起身,來到院子裡,擡頭盯着天上的月亮。阿措也沒有睡着,便也跟着起來。她看到舉頭望月的柳晏,心裡突然生出一種不好的感覺。她知道月宮中有一個女子,難道自己的丈夫是在思念她嗎?她轉過身去,不敢再想,他在月宮之中到底經歷了什麼。

柳晏聽到動靜,趕忙回頭,看到阿措的模樣,他便猜到了幾分,於是上前拉住她,說道:“你聽我解釋!”阿措搖了搖頭,拼命掙扎。這樣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她實在難以接受。柳晏緊緊抱住她,壓低聲音說道:“你不是想知道我說的那個安全的地方在哪裡嗎?”他指着天上的月亮,說道:“就在那裡,在月宮!”

“誰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阿措掙脫開來,擡頭看了一眼殘缺的月亮,並不相信柳晏的說辭。月宮,豈是誰想上去就能上去的?

柳晏不無悲傷地說道:“爲什麼,你越來越不相信我了呢?”

阿措不語,自從有了孩子之後,她對這種事情越來越敏感。

柳晏道:“我們都經歷過死死生生的事,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對你的心從來都沒有變過。”

阿措道:“你就沒有對別的人動過心?比如上官蝶、秦鸞……”

柳晏忙道:“當然沒有,從來都沒有。”

阿措知道這是假話,柳晏自己也知道這是假話,可是這種時候,只能這麼說。當兩個人開始糾結於這個問題,他們之間的裂痕只會越來越大。說完那句假話之後,他趕忙轉移了話題,“別的就不說了,你只要想着,我曾經苦苦地在仙園守候着你,而你也懷着孩子在仙宮思念着我,這就已經足夠了。”

這話說到了阿措的心坎上,她忍不住撲在柳晏的懷裡,默默掉淚。

柳晏輕柔地撫着她的背,說道:“好了,以後不要再多想了。”

情緒發泄出來,阿措的狀態也好了很多,她開始關心起更實際的問題來,問道:“我們真的能去月宮嗎?我怎麼覺得這太不切實際了!天下這麼大,我們隨便找一個隱秘的地方不就行了嗎?”

柳晏嘆道:“其實,問題的關鍵不在於藏在哪裡,即便是藏在月宮,仍有可能出現意料之外的危險。畢竟,我們若能進入月宮,別人也未必辦不到。”

阿措問:“那關鍵在於什麼?”

柳晏道:“關鍵是,我們已經被捲入一場不可避免的爭鬥之中。身處戰場,勝利和失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來。如果只是我們一家三口,這並不是很難。但我們每一個人又不是孤立的,都有父母兄弟、親戚朋友。”

阿措當然懂得這個道理,於是說道:“我並不是自私的人,只是太擔心你了。”

柳晏笑道:“這就對了,你不擔心我,誰擔心我呢?”

爲了不讓阿措過於擔心,也爲了能多陪她和孩子幾天,柳晏沒有急於離開。但他也沒有閒着。他又跟舊府軍舊部敫氏取得聯繫,通過各種手段,將他們重新收歸麾下。他並不指望着依靠這些人對抗仙族,而是利用他們的力量建立起了一個警戒網,以便危險逼近的時候,能夠給阿措他們爭取足夠的逃亡時間。

直到臨行之前,他才把南宮鶴犧牲的消息告訴阿措和紫衣等人。這個噩耗對於阿措、鸚哥、薔薇、紫衣都是個重大的打擊。這也是他遲遲不敢說的原因。看着她們如此悲痛,他只得再給她們一點希望:神樹或許能讓南宮鶴復活,就像曾經發生再他身上的事情一樣。

紫衣無比堅信這一點,轉而安慰阿措:“我相信,神樹一定會庇佑他的。”

柳晏道:“如果冥冥之中真的有一種無形而又無處不在的力量,它一定會庇佑我們所有人。”

……

這一次遠行,柳晏行進的速度遠比過去快得多,這是因爲他復活之後有了翅膀。剛開始的時候,這對隱形的翅膀並不能讓他堅持多久,但他一直在堅持。他相信這個翅膀就和他的腿腳一樣只要加以鍛鍊,就能越來越強壯。結果也如他所料,他越飛越高,越飛越快。

可是,他每一次接近雲海的時候,就會引來雷電。起初他以爲這是某種天意,各種傳說都是這麼說的。後來,他發現雷電本就蘊含在雲朵中,而云朵又有陰陽之分,當兩朵屬性不同的雲朵相會,就會引發雷電。於是,他在雲海之中摸索出一條路徑,巧妙地避開了雷電。

在雲海之上翱翔,幾乎不用耗費什麼力氣,速度也是非常快。僅用了大半天的時間,他便望見了泰山之巔。泰山之巔也在雲海之上,上面有重重廟宇。他終於明白,所謂的仙境和域外之地是怎麼回事。

很快,他也被岱宗的人發現了。兩個身影急速騰空而起,將其攔截在泰山的範圍之外。柳晏一見來人,笑了起來,他們一個是薛燕,一個是玉皇子。

“二哥!”薛燕也很快認了出來,“你也會飛了?”

玉皇子哼了一聲,他能看見柳晏的那對翅膀,冷冷地說道:“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柳晏並不理會他,問薛燕:“母親和外公可好?”

薛燕道:“他們都好,只是一直在擔心你。有傳言說……你出了意外!”

柳晏道:“是出了意外,但都化險爲夷了。”直到這時,他才問玉皇子:“岱宗是不是也遭到了仙族的攻擊?”

玉皇子並不回答他,反問道:“你是爲了自己的家人而來,還是爲了岱宗?”

柳晏笑道:“當然是前者,因爲自始至終我都不是岱宗的人。”

其實,瞭解玉皇子的人就會知道,他這麼問,是給柳晏一個臺階,也給自己一個臺階。這兩個問題並不矛盾。但柳晏還是拒絕了他的好意。

薛燕見玉皇子要發怒,趕忙勸道:“師傅,你老人家就別置氣了,二哥是胸懷天下的人,不會不管岱宗的。”

“胸懷天下,他也配?”玉皇子轉身就離開了。

薛燕苦笑連連,對柳晏說道:“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你還在生他的氣?”

柳晏笑道:“好了,不說他了,先帶我去見母親!”

兩人隨後穿越雲海,降落在半山腰上的一片平地上,這裡密密麻麻地蓋滿了房子,也聚集了不少人。據薛燕所說,仙族確實發動過幾次襲擊,但這裡不比其他地方,他們似乎不敢大規模入侵。柳晏明白,這裡是陽間大唐朝廷的天下,任何一支突然出現的軍隊必然會引起大唐帝國的警惕,所以他們也只能是派出少部分人襲擊和騷擾。

薛燕指着密密麻麻的房舍說道:“儘管仙族和佛門沒有發動大規模進攻,但爲了安全起見,師傅還是將岱宗的家族都遷到山上來避難。人實在太多了,好幾家人擠在一個院子裡。我們跟上官家住在一起。”

“上官家?”柳晏不禁搖了搖頭,真是想避都避不開啊。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家門口。柳晏赫然發現,風淋、司花仙子以及上官蝶此時正坐在小院裡擇菜,衣衫不整的上官宏則正在劈柴,頗有一種生活氣息。

“娘,您看誰來了?”薛燕叫了一聲。

衆人尋聲看去,竟然是柳晏。風淋大喜,扔掉手中的菜葉,幾步跑到柳晏面前,上下打量着,顯得頗爲激動。關於柳晏已死的消息,她也聽說了,一直爲之惴惴不安。柳晏來不及跟她細說,只是勸道:“以後要相信你兒子,而不是傳言。”

爲了避免尷尬,柳晏很有禮貌地跟上官一家打招呼,稱上官宏爲先生,稱司花仙子爲夫人,稱上官蝶爲小姐。上官宏笑道:“你來的正好,幫我把這些柴劈了,你看我的手都起泡了。”司花仙子笑道:“我說我來劈吧,你又不肯,現在卻來抱怨了?”上官宏道:“不管怎麼說,我是這個家的男人嘛!”

衆人都笑了起來,看上去很和諧。

柳晏笑道:“好,我來吧!”他沒有去接上官宏遞給他的斧頭,一揮手將那些木頭排列成整齊的一堆,然後又揮了揮手,說道:“好了!”

上官宏正在發愣,忽然見那一堆木頭碎裂成整齊的木片。他搖了搖頭,說道:“早知道,我當初也學武了。”

柴劈好了,菜也擇的差不多了,女人們去伙房做飯,柳晏則跟着上官宏來到書房。上官宏雖然不會武,卻也是岱宗的重要人物,柳晏要跟他了解一下岱宗的具體情況。知道柳晏在魔界和冥界活動過,上官宏也正想找他了解一下細節。雙方各取所需,倒也相談甚歡。

柳晏瞭解到,雖然受到了幾次襲擊,死了一些人,但損失算是微乎其微。上官宏也認爲,仙族和佛門不可能像攻擊仙界和冥界那樣大兵壓境,襲擊不過是試探而已。至於他們會採用什麼樣的手段,目前還不知道。

“聽說瑤池和天宮已經投降,仙族會不會利用他們對付岱宗?”這纔是柳晏最爲憂慮的事情。

上官宏道:“有這個可能,但岱宗已經做好了準備。不過,我想瑤池和天宮也不會那麼傻,他們即便會來,也可能出工不出力。畢竟,岱宗的實力他們從來都不敢小覷。”

柳晏忙問:“岱宗究竟有怎樣的實力?”他一直很好奇,傳說岱宗長老會只是一些已故的聖王,他們又能有多大的力量呢?”

上官宏道:“這個問題,我暫時還不能回答你。至於原因,你是知道的。”

柳晏笑了笑,是啊,他一直不願承認是岱宗的人,又怎麼能探聽岱宗的機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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