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洪晃的老者很是不解，警惕地看着風氏的老夫人。
柳晏卻明白，她能有這種反應，一定跟那個預言有關係，於是問道：“那個預言究竟是從何而來？”
“什麼預言？”洪晃問道。
老夫人道：“預言是祖上傳下來的，事實證明它是準確無誤的。”
柳晏見洪晃不解，便跟他解釋了一遍。
洪晃聽了之後，說道：“我們不能因爲這個所謂的預言就改變既有的計劃。”接着，他又對老夫人說道：“除非你們能說明這個預言的準確出處，否則我是不會採信的。你可以回去了，帶着你的族人離開。”
老夫人猶豫了片刻，站起身來看了柳晏一眼。
柳晏正要攙扶她離開，卻聽洪晃又道：“你還不能走！”
老夫人轉過身來，嚴肅地說道：“他也算是我風氏的人，你若想留住他，還得問問我們風氏答不答應。”
聽見這話，柳晏還是很感動的，但眼下的局勢，還是讓老夫人先離開的好。不管洪晃想幹什麼，自己一個人都可以靈活應對。於是，他趕忙勸道：“您先回去，我再跟他聊聊。”
老夫人看了一眼遠處的莊子，還是離開了。
這個時候，秦明和風氏的人各自拿了酒回來，見老夫人出來，忙問談得怎麼樣。老夫人並不理會秦明，坐上步輦，下令離開。
秦明抱着一罈酒登上了亭子，卻又被洪晃出聲阻止。
“別急，等我喝口酒再說！”柳晏一伸手，將秦明懷中的酒罈子拿了過來，掀開封口，嗅了嗅，忍不住讚了一聲：“好酒！”說罷，他便舉起罈子暢快地喝了幾口。
洪晃笑道：“你們啊，竟弄出這些沒有用的東西。酒這東西，喝多了讓人喪失神智，想不明白你們爲什麼會喜歡喝醉！”
柳晏又喝了幾口，然後抱着罈子坐到篝火旁，問道：“看來我們無法把酒言歡了，有什麼話就請直說吧！”
洪晃道：“我知道你曾經去過月宮，告訴我，你是怎麼進去的？”
柳晏早就猜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毫不猶豫地答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當時我掉進了冥界的月相湖裡，然後就有一種如墜深淵的感覺，最後就到了月宮。”
“月相湖？”洪晃連連搖頭，“任何人掉進去都不可能生還。”
柳晏笑道：“不信就算了，我說的是實話。”
洪晃又問：“那你又是怎麼回來的？”
柳晏答道：“跟進去的時候一樣，月宮也有一個月相湖。”
“胡說八道！”洪晃冷冷地哼了一聲，“月宮壓根就沒有水。而且，我們的人跟蹤過你，知道你可以不通過月相湖進入月宮。可是不小心被你發現了，你便改變路線，這纔來到了神都的景安湖。”
柳晏道：“看來，你們是鐵了心想離開這個世界！”
洪晃笑道：“這樣不好嗎？這個世界沒有了我們，你們就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柳晏道：“可是我不能放你們離開，我相信那個預言。”
“預言？”洪晃笑了起來，“之前，你聽說過那個預言嗎？不，你沒有。你是事後才聽到的，那就不叫預言。”
柳晏道：“那就先不說預言的事，說說你們要回去的事吧！當初，你們是被驅逐的，你們的家鄉還會接納你們嗎？”
洪晃道：“這是我們自己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柳晏又道：“我怎麼能不操心呢？萬一其他世界的人或者妖魔鬼怪趁機進入這個世界，給這個世界帶來災難，我豈不成了罪人？”
洪晃站了起來，說道：“既然你不肯合作，我只能用強了！”說着，他的眼睛立刻射出了兩道光，而目標就是柳晏的雙眼。
柳晏早有準備，當即把酒罈子砸了過去。酒罈子被光束射中，爆裂開來。酒氣蒸騰，遇到明火，當即爆炸開來。爆炸的火光雖然耀眼，卻沒能傷害到洪晃。他穩穩地站在那裡，連一根頭髮都沒有燒焦。但耀眼的火光還是閃了他一下，等他再次睜開眼睛，柳晏已經消失了。
洪晃目光如炬，很快在黑夜中找到了柳晏的下落。他已經降落在一里之外的莊子裡。此時老夫人也剛剛回來，正組織風氏的族人撤離。
“剛纔是怎麼回事？”老夫人忙問。
柳晏道：“來不及細說了，總之我相信了您說的預言，希望這不是一個錯誤。你們還不能撤離，守住這個莊子，我馬上去找援軍。”
老夫人問：“他不是說過，放我們離開嗎？”
柳晏道：“你相信他的鬼話？”
老夫人猶豫了，又問：“你去哪找援軍？”
柳晏搶過一個的火把，說道：“你們若相信我，就耐心等着！”
說罷，他便騰空而起，往一個方向飛去。由於他拿着一個火把，在夜空中的行跡像流星一樣顯眼。秦帥擡頭看着，問道：“他這不是把自己照成了靶子嗎？”
老夫人道：“他這麼做，也許是有用意的。先別管那麼多，立即加強防禦。”
秦帥立即組織人上圍牆，密切監視着敵人的動靜。可是，等了很久，他們都沒有等到敵人來攻。越是如此，他們就越緊張。躲在後院大屋裡的老弱婦孺們更是惶惶不安。之前他們還得到好消息，說他們已經安全了。可是突然又變成這個樣子。
天色將亮的時候，柳晏終於回來了。但他並沒有帶來任何援兵。
老夫人似乎明白了什麼，讚許地笑着，然後對衆人說道：“走，我們回家。”
秦帥問：“回哪兒？”
老夫人道：“當然是回城了！”
柳晏笑道：“放心吧，外面的敵人早已撤走了。”
秦帥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樣子，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晏解釋道：“從這裡往南十五里就是一座軍營，主將叫馬謙，是我的人。仙族人一定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我舉着火把往南飛的時候，他們就知道我去求援了。果然如我所料，他們還不出不敢跟朝廷大軍正面對抗，於是連夜撤走了。”
老夫人問：“你沒真的去軍營吧？”
柳晏道：“當然沒有。”
秦帥終於聽明白了，砸了柳晏一拳，笑道：“你太鬼了！”
趁着天還沒有完全亮，秦家的人又通過地道回到城中。他們迅速收羅了滿院子的屍體，又通過地道運了出去，將他們埋葬在莊子裡。
死的這些人基本上都是風氏的客卿，但將他們視爲一家人的風氏族人都留下了眼淚。冷眼旁觀，柳晏覺得他們不像是在假裝傷心，便也忍不住悲哀起來。日上三竿的時候，楚帥終於帶着一隊竹林衛趕到。他們在半路上遭到了攔截，損失慘重。
衆人匯聚在會客廳，臉色都很沉重。
根據座次，柳晏才知道，風氏的七大長老已經到了五個，除了主位上的秦長老外，還有大宗正、宋長老、楚長老和方長老。方長老就是那個神醫；宋長老就是那個老愛唱反調的老頭；楚長老跟秦長老一樣，是個婦人，但看上去只有三十多歲，倒像個大戶人家的貴夫人。
另外沒有到的長老，一個是號稱“劍仙”的風氏武裝領袖，一個據說姓孔。他們雖然沒在，卻有自己的代表。楚帥便代表劍仙，一個姓孔的小姑娘則代表他們家族的長老。
秦帥告訴柳晏，他們要召開長老會。
柳晏一聽，便覺得自己留在這裡有些不合適了，趕忙起身告辭。
“你還不能走！”坐在主位的秦長老出聲阻攔，“今天長老會的第一個議題跟你有關。”
柳晏好奇：“跟我有關？”
秦長老點點頭，然後對衆人說道：“根據族規，上卿一職由其中一位長老舉薦，然後七大長老投票表決。這一次，我舉薦的人是柳晏，你否表決吧！”
“等等！”柳晏忙道，“老夫人的意思是讓我做風氏的上卿？”
秦長老道：“怎麼，你不願意嗎？”
若是以前，他肯定不願意，畢竟做了風氏的上卿，就要爲風氏奔忙。可是現在的情況不同了，他必須整合一切的力量來阻止仙族胡作非爲。他稍一猶豫，然後說道：“既然老夫人看得起，在下自然願意。”
秦長老滿意地點點頭，對衆人說道：“上次，咱們討論過柳晏的事，大家也對他的情況有所瞭解，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大家投票吧！”
說罷，她招了招手，叫來一個端着大碗的丫鬟，然後往裡面放了一枚銅錢。丫鬟又端着碗依次走到其餘的長老或代表面前。他們都往裡面投了一枚銅錢。丫鬟最後將那隻碗端給了大宗正。大宗正雖然看見所有人都投了錢，卻還是認真地數了數，然後對衆人宣佈：“一共有七人投票，全部贊成。我宣佈，聘任柳晏爲風氏第三十三任上卿。”
接着，他又拿出一條細繩子，將七枚銅錢串了起來，交給柳晏，告訴他：“這是上卿的信物，你要保管好。”
柳晏看了看那些銅錢，圓形方孔，似乎和市面上的銅錢沒有什麼兩樣。可是掂量了一下，覺得分量很重；再細細看去，每一枚銅錢上都刻着不同的文字，這些文字乍一看上去，覺得認識，但仔細一看，又都沒有見過。
大宗正解釋道：“這是風氏七大家族特製的標記，以後你就會明白了。來吧，請上座！”
既然答應了人家，柳晏便只能聽從他們的擺佈。等他坐到秦長老平齊的位置上後，其餘的衆人在大宗正的帶領下，向他施禮，並異口同聲地說道：“願上卿大人守護風氏七門。”
秦長老教柳晏迴應：“吾自當竭盡全力！”
於是，這個簡單的儀式便結束了。
成了風氏上卿，他便有資格參加長老會，可以提出意見，但沒有表決權。長老會一旦通過決議，他必須堅決執行。
會議進入第二項議題，還是由大長老秦氏老夫人提出。她再一次跟衆人講起那個預言，並說這是風氏的上一代大長老傳下來的。最後，她強調：“這個預言正在成真，我沒必須全力阻止仙族打通萬千世界的通道，不然神州的所有人都要遭殃，我們也不例外！”
總是喜歡唱反調的宋長老第一個發言：“既然是預言，我們能阻止得了嗎？記得前朝的時候，皇帝做了一個夢，說是李姓之人將篡奪皇位。於是他千方百計地迫害李姓大臣。結果怎麼樣，還是李姓奪了江山。”
見其他長老不說話，代表劍仙的楚帥說道：“宋長老說的這件事不是預言，而是一個傳言。這個故事雖然流傳甚廣，但漏洞百出，不足以爲信。”
宋長老道：“事情也許是假的，但你們能明白我的意思，不是嗎？”
秦長老轉頭看着柳晏，問道：“上卿大人怎麼看？”
柳晏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着你們了，我知道那個所謂的萬千世界的通道是什麼。昨晚，洪晃那老傢伙把我留下來，就是爲了這件事。”
“快說說！”秦長老忙道。
其餘衆人也都伸長了脖子。
柳晏道：“傳說中的通道有兩個，一個在太陽上，一個在月亮上。從哪裡可以通往形形色色的世界。”
宋長老表示懷疑：“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柳晏道：“我去過月宮，親見見識過。”
衆人面面相覷，有人半信半疑，有人嗤之以鼻。
柳晏笑道：“我知道你們不信，但出於保密的需要，我不想跟你們解釋太多。總之，這個通道是存在的。所以，預言中所說的事是有可能發生的。”
楚帥道：“我們毫不懷疑大長老的話，問題是，你覺得我們有可能阻止它發生嗎？”
柳晏看了看衆人，搖了搖頭，道：“說實話，我不知道。我只能說盡力阻止。這也是我接受上卿一職的目的。如果你們覺得不合適，我可以辭去這個職位。”
他這麼坦誠，其他人也不藏着掖着了。宋長老道：“既然你另有目的，就不適合做風氏的上卿了。”孔氏的代表也表示贊同。
秦長老道：“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而且我相信上卿大人會全力守護風氏七門。剛剛發生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證明。不過，如果你們想要罷黜，那就舉手表決吧！”
宋長老和孔氏的小姑娘一同舉起了手，但其他人都沒有表示。
大宗正道：“好了，表決不通過。繼續議事吧！”
宋長老和孔氏代表只得放下手來，規矩就是如此，他們也無可奈何。
一直沒有說話的楚長老終於開口了：“上卿大人，你必須向我們證明你的話，不然是無法服衆的。”
“對，你如何證明？”宋長老附和道。
柳晏猶豫了，他看向秦長老。
秦長老道：“你不必擔心會泄密，我們雖然經常有不同意見，甚至還會爭吵，但絕不會泄露族內的秘密。”
“就是，你剛來，還不瞭解我們！”宋長老道。
“好吧！”柳晏姑且相信他們，“等晚上吧，我會讓你們看到證據的。”
楚長老道：“好，我們等着！”
柳晏道：“還有幾件事，我必須跟你們說清楚。首先，我是岱宗弟子，玉皇子是我的師傅；其次，我也算是南海仙宮的人。所以，你們要考慮清楚，是不是要接受我這個多重身份的人。”
秦長老道：“你說的這些，我們都知道。其實，歷代上卿，都有多重身份，有商人，有官員，甚至還有一個做過小國的皇帝。這些多重身份，對風氏是有利的。只是沒有料到，你竟然是玉皇子的高徒。不過，我們跟岱宗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他們沒有意見，我們也不會有什麼別的想法。”
柳晏笑道：“其實，我的意思是說，只憑風氏的力量是不夠的，我們必須聯合一切力量，阻止仙族進入月宮。”
宋長老聽見這話，立刻改變了態度，“上卿大人能這麼想，最好不過。畢竟，傳說中岱宗的力量深不可測。只是，我聽說南海仙宮已經不復存在了！”
柳晏道：“南海仙宮確實遭受了巨大的損失，但仙君還在，就在兩界河的鳳凰城。”
秦長老道：“既如此，那就拜託上卿大人好好籌劃一番。你怎麼做，我們不干涉，還會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支持。”
柳晏想了想，說道：“首先，我們必須解除仙族對神都的威脅。所以。我會回到朝廷，爭取弄一隻軍隊過來。”
秦長老點點頭，道：“我還是那句話，你怎麼做，我們不干涉。只是要確保風氏的安全，當然還有你自己的安全。”她伸手將身邊的一個丫鬟找過來，對柳晏說道：“按照規矩，長老會必須派一個使者輔佐你。她叫秦櫻，以後就跟着你了。”
柳晏注意到，她就是剛纔那個端着碗的丫鬟。什麼叫使者，分明是個監軍。不過，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即便是朝廷也有這個規矩。他笑了笑，說道：“既然是規矩，我自當遵守，只是能不能換一個人，最好是個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