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繁星點點，宛若街市。
還沒到宵禁的時辰，神都街市燈火輝煌，宛若星空。
禁衛軍突然在街市上狂奔，驚得城中百姓紛紛躲閃。
柳晏騎在馬上，不禁擡頭看着天空。如此大的動靜，風神不可能沒有察覺。
風神確實已經察覺，卻沒法通知張義昌了。不知何時，張義昌府邸周圍突然豎起了很多避風幡，將其阻擋在外面。
柳晏到達張府外，見到了喬裝改扮的李珩和藍煙。
“有什麼異常嗎？”柳晏問道。
李珩道：“剛剛起了一陣風，現在卻消停了。我們應該已經擋住了風神。”
藍煙道：“張府內也沒有什麼動靜。”
柳晏讚許地點點頭，“馬上佈置抓人，一個也不要漏掉。”
李珩和藍煙立即從命，乾脆利落地佈置起來。
外圍佈置妥當後，柳晏便跟着他們闖進了張府，將正在密謀的張義昌、張嶺和張萎堵在了密室之中。看着目瞪口呆的三人，柳晏不禁笑了起來。這幫宵小之徒，其實沒什麼大本事，若非風神相助，早該落網了。
“你們想幹什麼？”張義昌在做垂死掙扎，“我可是陛下欽封的忠順侯，你們竟敢隨意闖入？”
柳晏冷笑道：“你不過是一隻投機取巧的猴子罷了，爲了上位，不惜殘害無辜。天理昭昭，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張嶺不由得仰天長嘆，他有些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
張萎則低着頭縮在一邊，不知在想些什麼。
柳晏並不知道張萎已經借屍還魂，指着張義昌和張嶺道：“把他們帶走，其餘的暫時關在這裡，等候發落。”
張義昌小心翼翼地瞄了兒子一眼，心中仍存一絲僥倖，所以很配合地站起身來。
“等等！”張嶺突然起身，看着柳晏。
張義昌和張萎都是一驚，生怕張嶺拆穿了張萎的身份。
“我想跟你談談！”張嶺道：“以後恐怕沒有機會了。”
柳晏猶豫了一下，說道：“也好，我的腿疼得厲害，正想歇一歇。”
說着，他命李珩把張義昌和張萎都帶了出去。
張嶺突然變得很放鬆，他拿了一個杯子給柳晏斟了一杯酒，“請坐！”
柳晏不能盤腿而坐，也不能跪坐，便斜躺下來。
“請！”張嶺舉杯相邀，就像是面對一個老朋友。
柳晏也不客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張嶺一邊倒酒，一邊問道：“問題是不是出在牛庚身上？你來之前，我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說你去見了牛庚。”
柳晏道：“那你就應該猜到這個結果。”
張嶺很惋惜地說道：“是啊，我猜到了。可是張義昌卻抱有僥倖心理，認爲風神會救他的。”
柳晏道：“像他這樣的人，本就一個賭徒，萬一賭對了，就飛黃騰達，萬一賭錯了，就身敗名裂。這一次，他賭錯了。且不說風神不能直接插手人間事務，即便能……我也自有辦法對付她。”
“我也猜到了！”張嶺竟得意地笑了起來。
柳晏笑道：“事後諸葛亮，似乎並不值得自滿吧？”
張嶺的臉上現出尷尬之色，仰頭灌下一杯酒。
“說說吧，秦國公的案子究竟是怎麼回事？”柳晏問道。
張嶺卻搖了搖頭，笑道：“真相究竟如何，已經不重要了。皇帝有意清洗告密黨，平反冤案，就是爲了緩和跟李唐宗室以及前朝舊臣的矛盾。無論秦國公是否參與謀反，她都會加以安撫。”
柳晏笑道：“這話倒也在理。”
張嶺道：“秦鸞和竹兒都會得到妥善安置，只是你即將大禍臨頭了。”
柳晏冷笑道：“不必危言聳聽，想說什麼就直說。”
張嶺也冷笑起來，道：“皇帝會赦免李唐宗室，更會赦免前朝舊臣，但絕不會放過舊府軍的人。”
柳晏臉色一變，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不會以爲能瞞得過皇帝吧？”張嶺道：“即便我不說，牛庚爲了自保，也會說出來的。”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柳晏表現得很輕鬆。
張嶺道：“我怎麼會威脅同袍呢？”
柳晏難以掩飾驚訝之情，問道：“你也是？”
張嶺道：“你現在應該知道我爲什麼堅持留在秦國公身邊的原因了吧？”
柳晏沉思片刻，說道：“還是你自己說吧！”
張嶺苦笑道：“你總是這麼小心。”
柳晏笑了笑，沒有說話，慢慢品味着杯中美酒。
張嶺道：“很簡單，我留在秦家是長史大人的命令，目的就是爲了監視秦國公。想必你也知道，秦家在舊府軍中的地位。”
柳晏似乎並不相信，“你暗戀秦鸞的事，似乎也不是假的吧？”
張嶺連連搖頭，“這不過是個幌子。連你都信了，只能說明我做得太好了。”
“誣陷秦國公，也是長史大人的命令嗎？”柳晏又問。
張嶺道：“當然！秦國公是個軟蛋，經不住女皇的威逼利誘，試圖出賣舊府軍。長史大人這才下令除掉他。恰逢張義昌也要對付他，我便與之合作，借他的手完成任務。”
“你既然已經完成任務，爲何還繼續留在張義昌身邊？”柳晏冷笑道：“這難道不是爲了秦鸞？”
張嶺道：“當然不是。長史大人認爲張義昌之流有利用的價值，這才命我留在他身邊。如果不是你，我已經掌控了牛庚。待女皇東巡的時候，就能利用這些人發動兵變，恢復李唐王朝。所以我不明白，你究竟肩負着什麼樣的任務？更不明白，長史大人爲何眼睜睜的看着你破壞我的計劃？”
“你的計劃註定不會成功！”柳晏道：“牛庚早就在女皇的監視之下。”
張嶺苦笑了一下，“現在說這些已經沒什麼意義了。如今你的身份已經暴露，我也將身陷囹圄，不知你有何打算？”
柳晏道：“我也沒料到會是這樣，說說你的想法吧！”
“該是撤離的時候了！”張嶺忙道：“根據軍規，身份暴露，事不可爲，應當迅速撤離，保存實力。”
“我竟不知道還有這個規定！”柳晏笑了起來。
張嶺覺得詫異：“你怎麼會連這個都不知道……你……你不是……”
柳晏笑道：“我從沒說過我是什麼舊府軍。”
“可是，你使的那一招‘靈蛇刺喉’……”
“那不過只是一個武功招式罷了！誰規定只有舊府軍纔會使？”柳晏覺得可笑，“我早年遊歷江湖，曾經遇到過一個武功很高的人，還差點死在他這一招之下。於是我用心琢磨，就學會了這一招。”
“竟會有這麼巧的事？”張嶺仍然覺得難以置信。
柳晏道：“這也不能算是巧合。當年，我爲了儘快闖出名堂，不斷地尋找江湖高手比武。可以毫不客氣地說，凡事名聲在外的高手，我幾乎都見過。”
“如此說來，你應該在江湖上很有名氣纔對。”張嶺半信半疑地說道。
柳晏冷笑道：“你懂江湖？”
張嶺道：“別忘了，當年秦國公府上門客雲集，其中也不乏江湖人士。可是我從未聽他們提起過你這號人物。”
柳晏笑道：“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不知你是否聽說過‘王飛燕’這個名號？”
從張嶺的表情來看，他顯然聽說過，“王飛燕不是個女人嗎？”
“這就是江湖！充滿了不着邊際的傳言。”柳晏苦笑道：“我本來以‘王燕’這個名字行走江湖，後來卻被傳成了‘王飛燕’，再後來，竟又被認爲是個女人。”
“不管王燕還是王飛燕都是女人的名字，你爲何會用這樣的名字？”張嶺覺得不可思議。
柳晏道：“這是我妹妹的名字，我本來希望等我出名之後，她能借此找到我。”
張嶺大驚，“如此說來，你居然真是王家後人？”
柳晏道：“我有必要冒充嗎？”
“顯然沒有！”張嶺道：“誰都知道，那是找死。”
柳晏接着說道：“當江湖傳言把我變得面目全非後，我只有選擇離開。隨後，我化名柳晏，冒險來到神都，棄武從文。之後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吧！”
“你所做的着一切，僅僅是爲了尋找失散的妹妹？”張嶺感到難以理解。
柳晏笑道：“你信也罷，不信也罷，事情就這麼簡單。”
“我竟無言以對！”張嶺有氣無力地說道。
……
日出東方，又是新的一天。
早朝上，女皇草草打發了羣臣，便回到內廷。
柳晏和上官蝶早已等候多時。
一番叩拜之後，上官蝶首先稟報：“神衛軍左將軍牛庚及其家人都已經抓獲，無一人漏網。牛庚要求覲見陛下，陳述冤情。”
“哼，他還敢喊冤？”女皇極爲不屑，隨即看向柳晏：“你那邊呢？”
柳晏道：“回陛下，張義昌、張興、張嶺等人皆緝拿歸案，等候陛下發落。”
女皇沉思片刻，問道：“有什麼意外收穫嗎？”
柳晏道：“那張嶺自稱是舊府軍的人。”
女皇微微一笑，“你呢，你究竟是不是他們的人？”
上官蝶猛地看向柳晏，彷彿看見他一隻腳邁進了鬼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