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若此刻的心情只能用後悔來形容,明明有一個二缺的綁匪在旁邊,她卻不能逃跑。原可以不用這麼痛苦被矇眼綁手的,可就因爲她一時嘴快,選擇了這種方式來等待救援。
由於被綁着,掙扎也掙扎不了,清若只能選擇用睡覺這種最不浪費體力的事情來度過她漫長的救援時間。視線被遮擋的唯一優勢在於她的聽覺變得比平時更加靈敏,只聽那個叫做阿龍的男子再三叮囑了阿虎後,又確定她尚有呼吸後便離開了。
她等了好一會兒,確定阿龍已經走遠,掙扎坐起身,阿虎連忙緊張地問:“你想幹什麼?”
“能不能幫我解開,我、我要方便一下。”清若扭捏着聲音道。
“方便?你有什麼不方便的?”阿虎傻乎乎地問。
清若暗暗咬牙,恨不得把臭罵一頓,她已經自以爲很文雅地表達,對方居然給她裝傻,只得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我要小解。”
“哦,那我出去好了。”阿虎並沒有什麼心計,聽着就起身準備往外走,清若氣得連忙喊住:“你不幫我解開鬆綁我怎麼、怎麼辦!”阿虎心想覺得有道理,又折回身解下清若的眼罩和繩索。“趕緊,別拖延時間。”
清若適應了光線以後才發現這是一間久不住人的舊屋,從四壁來看,漆黑斑駁,像是被火燒過。高高的房樑上還懸着幾個竹籃搖晃在空中,地上還有不少樹枝稻草。屋子不大,呈長條形,無窗,看着更像是廢舊的倉庫。還沒想起木雲有什麼地方是火燒過又沒人住的,險些被阿虎的話給噎住。
她轉過頭,只見一身材魁梧的大漢,被他一臉捲毛絡腮鬍嚇到,“這裡?不行!”清若果斷給否決了,就算再怎麼講究衛生,也不能就這麼在這破屋子解決。“我要到外面去。”
“你想逃跑?!”阿虎眯起眼,瞄了清若一眼。
清若瞥見地上散落的肉脯乾糧,挑眉道:“你想聞着一屋子臭味吃東西嗎?”見阿虎立場有些鬆動,又軟了口氣,“我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家,想跑能跑多遠,你就行行好,我找個草叢就是了。這屋子怎麼說咱們也得待上一段時間,難道你不會覺得彆扭嗎?”
“真麻煩!”阿虎不耐煩地抱怨了一句。
雖然他是個大老粗,但性子其實挺好,見清若一臉委屈尷尬的模樣,不得已嘆了口氣,再三叮囑她不要妄想逃跑。終於得到自由,清若二話不說就往外跑,出了門果然看見四周茂密的雜草,多數有半個人高。她眼珠一轉,指着草叢說:“你看!我就在這草叢裡好了,要是有聲響你一定能聽到!你、你可不許過來!”
“我就說小姑娘一定事多!”阿虎用繩子在清若手上打了結,像遛狗似的喊了聲,“去吧。”
清若氣得牙癢癢的,但無可奈何,只能忿忿地走進草叢。沒過多久,阿虎只覺得繩子被拉緊,警覺地喊道:“好了沒有!”
“沒有!哎喲,我肚子疼,一定是出門前吃壞肚子了!”草叢裡傳來清若的慘叫聲。
阿虎聽了眉頭皺成溝壑,嘴裡開始碎碎念:“我就說丫頭片子一定麻煩,阿龍還不信。你給我快點,啊啊啊,我還在吃東西,你這樣讓我還怎麼吃得下去!我受不了了!”阿虎在草叢邊神神叨叨地抱怨,連着喊了幾聲都沒聽見清若的迴應,阿虎一驚,正準備進去一探究竟,忽然草叢一陣騷動,似乎有什麼東西藏在草叢裡飛快向前去,阿虎扯回繩子發現另一端已經沒有人,氣得拔腿就追。
躲在草叢裡的清若見阿虎離開,立刻往反方向跑。好在她一出門就發現這個地方是她熟到不能再熟的地方,好幾回她跟清如都偷偷跑來這裡玩。因爲這附近野貓特別多,帶了幾次魚乾喂貓後,貓咪們跟她們也熟了,總喜歡來尋她們要食物。所以剛剛躲進草叢時,清若就看到那一隻圓鼓鼓的花貓亮了亮眼睛看着她,正等待她的投食。
可她身上根本沒帶魚乾,她靈機一動,用手絹抱了塊石子,往前一丟,花貓立刻追過去,阿虎不知所以然也跟着追了過去。清若見此,連忙沒命地往反方向跑,想趕緊逃出這個見鬼的地方。
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還沒跑出十米遠,整個人老鷹捉小雞一樣被拎了回來。
“哼,膽小倒不小,還學會逃跑了!”阿龍冷笑看着跌坐在地上一臉憤憤不平的清若,回頭對心虛的阿虎吼了一聲:“你這個沒用的白癡,一個丫頭都看不緊。”
清若拍拍身上的塵土,不滿地撇開頭,雖然對逃跑成功的機率不抱希望,但心裡還是極度不爽。
感覺到阿龍步步逼近,清若終於有點心驚,畢竟比不得阿虎那般好說話,忽然見他彎腰撿起什麼東西,清若往懷裡一摸,才發現不知何時,戴在脖子上的玉佩竟掉落了出來。
“你從哪裡得到的?”阿龍沉下臉來比阿虎陰深可怕多了,他瞪圓了眼睛,連呼吸都變得粗喘,“告訴我,這個玉佩你是從哪裡得到!”
與阿虎酷似的臉龐,一樣是滿臉絡腮鬍,臉卻瘦長了不少,眼神也銳利許多。清若看着他握着那金魚玉佩,整個人好似緊張起來,心想着不會是殷時的仇家吧。
“別人送的!”清若想要伸手奪回玉佩,奈何人矮手短,取不到。“你快還給我!”
“誰送的!”阿龍逼問。
“殷、叔叔。”儘管她不樂意告訴他,可近在眼前的兇惡臉孔逼迫得她不由自主將殷時暴露了出來。“你要是跟他有仇,自己去找他,不關我事的。”冤有頭,債有主,她只是收了他的禮物,可不代表跟跟他很熟。
“他什麼時候給你的,他現在去哪了?”阿龍的逼問引來了阿虎的好奇,他探頭一看,也驚得說不出話,“這、這不是少爺的玉佩嗎?怎麼會在你這裡?少爺呢?”
看着他們驚愕得有些語無倫次,清若也不禁呆住了,難道這不是仇家,而是尋親來了?
不知爲何,看着他們急切的眼神,清若覺得心中的大石忽然落地,可是轉念一想,反問道:“你們是殷家的人,卻跑來木雲當土匪,要讓你們少爺知道你們綁架了我,你說他怎麼處置你?”說這話時清若完全沒有底,對殷時完全說不上了解,更不知道他對家中奴僕的態度,單純就是擺出“我和你們少爺關係很鐵”的模樣。
“你知道少爺的下落?我們找他好久了,快告訴我,少爺現在在哪?”阿虎緊張地問。
清若無視阿虎的追問,瞥了阿龍一眼,知他心中仍有懷疑,穩住了呼吸,緩緩道:“四月初,他與友人乘船遊江,當時身着雨過天青色的黎錦長袍,頭束金冠,左手拇指戴着一暗刻花紋羊脂玉扳指。”
一番話下,阿龍頓時變了臉色,“你怎麼知道得怎麼詳細,快告訴我,少爺上哪去了!”他激動地扳住清若的肩膀,粗魯的蠻勁捏得她生疼,見她小臉皺成一張昆布,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退了一步,恭敬地將玉佩遞還給清若,“請姑娘告知我家少爺的下落,我黑龍願爲姑娘赴湯蹈火。”
“我黑虎也是。”黑虎也急忙抱拳鞠躬。
被兩大虎背熊腰的大漢這麼恭敬地行禮,清若覺得小心肝跳得有些歡快。剛剛還橫眉豎眼冷嘲熱諷,這一轉眼就變得如此畢恭畢敬,想必殷時對他們來說真的很重要。之前聽孔安寧說起殷時失蹤的事她也滿不在乎以爲他多數是半路被美食誘惑了,可是黑龍黑虎二人這般着急嚴肅的表情,心裡也忍不住爲他捏一把汗,這麼大一個人,忽然就無聲無息消失了大半年,莫不是遇上什麼不測了。
她接過玉佩,想起殷時無理取鬧地要她用一個繡工糟糕的荷包換玉佩,以及那夜長談中他少有的孤寂和落寞表情,清若心裡不覺有些煩躁,生怕他真的想不開。
沉默良久,黑龍黑虎二人都皆以抱拳姿勢安靜等待,動都不動一下,心料兩人都是訓練有素的。只是殷家放任這麼兩個強大的人跑出來落草爲寇……不對!有賣身契的家奴一旦落草爲寇被抓住了,下場可是比平頭百姓去當土匪還嚴重,通常是杖責三十大板,連帶主家也要受罰。像黑龍黑虎這麼兩個武功高強的人既然是被殷家派出來找人的,這半路當了土匪,要是被發現了下場可不得了。
“赴湯蹈火倒不用了,只是既然殷家讓你們出來找人,你們卻跑來當土匪……”清若潛意識還是退了幾步靠近大門,哪怕知道就算逃跑也鐵定跑不出十米。
黑龍聞言,蹙眉不語,倒是黑虎急了頭,“纔不是殷家讓我們來的,我們只是聽殷家說少爺落水失蹤,至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所以才跑出來找的。”
清若聽得有些迷糊,又喊少爺,又不是殷家人。
“姑娘,我們這番綁你前來,的確情非得已,如若姑娘能告知我家少爺下落,我們一定放、啊不,一定送你回去。”黑龍再次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