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別皺眉,這事又與你無關,你不用管。”殷時揉了揉她的腦袋,伸手將她的眉頭捋平。
清若聽着正來氣,前些日子她最惱火的就是殷時這態度,說是讓她不用操心,其實卻把她瞞得死死的,讓她自以爲能八面玲瓏地處事,殊不知她不過是在他安排好的小圈子裡繞。
“是,你們殷家我都不操心,愛幹嘛幹嘛!”清若沒好氣地掙開他的手。
殷時被她說得一頭霧水,不知自己哪裡又惹她不開心了。“我說錯什麼了嗎?”看她一臉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殷時立刻柔聲討好。
“沒有!”清若鼓着眼睛望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把頭轉開,“反正殷二少爺神通廣大,什麼事情你自己處理就好,不用過問我,也不用讓我知道!”
殷時皺着眉,努力想着,愣是沒想出自己做錯什麼。
清若看他一臉茫然,更是不悅,自言自語道:“我想破頭皮也是自作多情,這個家又不用我理事,就算接手了,還不是讓人支使去做這做那。難怪老嬤常說有錢人心裡都是壞水,吃人不吐骨頭,說話不算話,貪財好色,沒一個好人。”
越聽越覺得不靠譜,再看清若一臉怨氣包子樣,殷時不覺失笑,“老嬤沒說這麼多吧?!”
“就說了,你不信你可以去……”清若忽然想起,祖老太太不在了,就是想求證也求證不了,情緒更是低落下來。
殷時自知踩了雷區,馬上舉手投降,“老嬤說得對,有錢人就是一肚壞水,吃人都不吐骨頭的,因爲骨頭吞不下!說話也不算話,所以我剛剛說得都不算!最最可惡的就是貪財好色了,想着賺更多錢,建個金屋把你藏起來。”看着原本眼眶轉着淚的妻子忍不住破涕而笑,殷時才鬆了一口氣,“爲了表示我的歉意,過了年,咱們去老嬤墳前磕頭賠罪吧。”
清若一愣,以爲他在說笑,擡頭看着那雙深邃幽黑的瞳眸,好似能直達她心底。心頭微悸,不知所措地轉開視線,心裡卻惱自己又使小性子了。
“好了,別鑽牛角尖了,我保證以後咱們家裡都有你一個人說了算,你要說東就絕對不往西。”殷時一臉嚴肅地說,忽然又補充一句,“但你不許把我趕出房間,這是我最後的底線。你知道,我沒有抱着你睡不着的。”
大手將清若圈在懷裡,低頭輕啃她的耳尖,引得她周身一陣戰慄,頓時紅透了臉。
“少爺,少奶奶……衛大夫回來了。”夏末淡定地看着一個滿臉春光得意,一個紅雲撲面。
清若推開了殷時,急忙躲進裡屋,等到臉上的躁熱退下才走出來。
“在說什麼事這麼開心?”清若見這對連襟兄弟聊得正開心,笑着問道。
“正說到你呢,我家兩個混小子已經會打滾了,你們什麼時候也生個啊,清若年紀也不算小了。”衛崢看着清若滿臉紅光,不禁打趣道。
這一說倒把兩人都給問僵了,清若笑得有些尷尬,自從上次流產後,一直沒再懷上。殷時安慰她,調理身體纔要緊,可想起無緣的孩子,心裡還是一緊。殷時看出了清若的不自在,急忙岔開話題,“我爹的身子如何?可還需要如何調養?”
衛崢一愣,隨即笑答:“你放心吧,這個年紀還能有老來子,殷老爺的身體可不比你差。”
“那施姨娘你也幫忙調理吧,這原是我大嫂孃家的事,如今這麼一來,怕是不敢再請的了。”
一大清早,戚家不知從哪裡得來了消息,那大夫早早就收拾東西離開。殷時讓人去戚家問人時,只說那人是戚家遠親,家中有老人生病連夜回去了。這病來得這麼巧,殷稷山昨夜才醒來,那大夫就連夜離開。但殷稷山無意讓人知道殷奇曾下狠心,所以並未對外說什麼,只道那庸醫開錯藥方,導致殷稷山病情加重,索性遇到衛崢造訪才得以救回一命。
戚家也猜到七八,立刻表示會將那遠親抓來親自給殷稷山賠禮道歉。至於什麼時候抓來,隻字未提,殷家也沒再追尋,但這怨便種下了。
“姨娘年紀尚輕,底子也不錯,相信會母子平安的。”衛崢說了句客套話。
雖不情願,但清若還是問了一句,“那春華軒呢?”衛崢一愣,殷時解釋:“是說殷奇。”衛崢這才笑道:“他不過是皮肉之傷,並沒及筋骨,再加上年輕力壯,至多也就十天半月就可痊癒。”
“十天半月……過幾日便是冬至,冬至一過,年也近了,怕是一拖就是開春。”清若喃喃自語。
衛崢以爲清若是嫌殷奇恢復得太快,忙道:“要想讓他躺多幾日也不是不行的……”
“不,得讓他快點好!”清若語氣堅定地說,“需要什麼藥材,你儘管開口,再貴的藥都得用上。”
“怎麼?你還要做和事佬?”衛崢有些不解。
殷時聞言,眉頭一挑,並未挑破,心知這丫頭絕對不是好心氾濫的善類。
果然,只見清若翻了個白眼,一副嫌棄的憐憫眼神打量了衛崢一下,“他要躺多一天,太太就鬧騰多一天。這年一過,正月不辦事,還得拖到二三月,誰知道半路又會出變故。”
怕的是秦氏也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殷稷山未必會買她的賬,但再拖上其他人起鬨,到時候心軟什麼的也不好說。
衛崢恍然大悟,擊掌保證,“原來是這樣!”清若見他一臉了悟,莞爾欠身,算是答謝,隨即又吩咐夏末奉上文房四寶。衛崢略一思索,揮筆寫下幾道方子,“這兩張是給姨娘養胎的,給大少爺的養傷,還有殷老爺。”衛崢將寫好的方子遞給清若,清若感激地點點頭,交給夏末囑咐了幾句,夏末福身離去。
看着清若井井有條地安排事情,衛崢有些出神,忍不住感嘆,“你與小如說是雙生姐妹,性子真是天壤之別。”
清若回頭,對他莞爾,“小如比起我來可幸運多了,沒怎麼多糟心事煩惱。”說完瞪了殷時一眼,殷時收到眼神,故作無視,轉開頭。“對了,我還沒問過,小如如何?家裡如何?”
衛崢笑答:“都很好,你且寬心,就是有些記掛你。”
清若很是感慨,這個年怕是回不了孃家了,這一拖又得一年。想到昨夜的事,清若急急追問,“昨夜你吹的那香是什麼,怎麼好似殷奇問了,酒意更甚了。”
“不過是沉煙香,原是安神定魂的作用。但初次聞香不能喝酒,沾酒以後容易醉香。”衛崢答。
“醉香會怎麼樣?”清若好奇。
“跟醉酒相似,有些人沾枕即睡,有些人就會手舞足蹈,有些人則胡言亂語。”言下之意,就是三分酒意被香氣薰出七分迷離來,所以殷奇才會“酒後吐真言”。
“這般神奇,你可還有其他的?比如迷魂煙什麼的,”清若來了興趣。
殷時聽了,忍不住皺眉,輕責道:“你當阿崢是江湖術士啊。”
衛崢卻點點頭,“還真有,不過這不是我做的,是小如閒在家搗鼓着玩。如今來慈慰堂的太太小姐們,多數是奔着她去的。”衛崢的語氣裡並無不滿,反倒是帶着少許的驕傲。
清若忍不住感慨,什麼叫做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清如嫁個大夫自己都會制香了。自己卻在這宅子裡,學會了勾心鬥角。
想着,忍不住又打量了殷時一番,把殷時看得有些不自在,也跟着低頭打量自己是不是哪裡出醜了。
“你們、可打算來蓮城?”清若猶豫了一下,把衛崢給問倒了,“我是說,你這身醫術若是待在縣城裡,算是埋沒了。”清若剛出口便有些後悔,這時代的人,沒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背井離鄉的。便是高官厚祿,最終也是要衣錦還鄉,纔算是落葉歸根。
見他久思不語,以爲說錯話,忙道:“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並無他意。”
沒想到衛崢卻說:“年初的時候,我去給一個告老還鄉的老侍郎看病,他也這麼對我說到,還要舉薦我進京。”
“這可是好事啊!”殷時也忍不住感嘆。
衛崢搖頭,他志不在此,“我只懂看病,不懂官場,這京城到處都是王孫公子,這病可不好看。”衛崢的話讓殷時夫妻都沉默了,他苦笑道:“小如卻因此與我惱鬧了一陣,我知嫁給我,是爲難她了,那方小黑屋子……”
“別渾說,小如什麼性子我這做阿姐的心裡最明,這天底下就你一人能容得了她,我看爲難的是你。”清若忙道。
其實她心裡清楚,她與清如都嫁給了自己喜歡的人,卻過上了自己不喜歡的生活。雖道清如性子比她直爽,不適合這大宅子的彎彎繞繞,可她性子懶散,更向往小院子的清閒安樂。
“若有什麼困難之處,儘管與我說。”殷時沉聲道。
“就是,就是,若我們能幫的定然全力以赴。”清若附和。
“好,我衛崢在此謝過了。”衛崢起身抱拳致謝。
殷時也跟着起身抱拳:“阿崢,你這便見外了!你我同是連襟,我與你表叔又是摯友,不說這些,便是衝你這番連夜趕來相助,我們謝你來不及呢,你倒搶了我前頭。”
“好了好了,你們倆就別給我拘這老禮了,看得我怪彆扭的。”清若嗔怪一聲。
殷時跟衛崢互望一眼,也覺得彼此的樣子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