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宇一驚,雖然他沒有準備,但是能夠如此輕易抓住他的手腕的絕對不會是普通人,但是這隻手的主人卻是剛纔還奄奄一息的陸一峰。按常理說,陸一峰絕對不可能現在醒轉,更不可能擁有如此迅捷的速度和力量,難道是剛纔真的有我所不知道的事情發生?
陸一峰眼睛顯得黯淡無神,但是劉宇似乎在這種虛弱的掩飾下發現強大的能量,彷佛一隻怪獸潛伏在黑暗裡,正欲擇人而噬。
劉宇心中雖然驚訝,但是臉上浮現的卻是親切的微笑,眼神透露的是無邊的真誠,語氣中帶着的是強烈的自信:“你剛纔被車撞了,我現在幫你治傷。”
陸一峰眼神中的戒備之色淡去,連隱藏下的東西也隨之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痛苦之色,放開劉宇的手按在頭部:“痛,好痛。”
劉宇發現那抹讓他感覺危險的氣息就如剛纔悄悄地來,又悄悄地走了。他將真氣渡入陸一峰體內,一邊幫陸一峰療傷,一邊開始仔細探查起陸一峰迅速清醒的原因來。
陸一峰只覺胸口火辣辣的痛,肚子裡也有幾把刀在攪動一般,但是隨着劉宇真氣流轉,全身是一陣的溫暖,疼痛感大減,到最後通體舒泰,懶洋洋的好不舒服,幾乎就要立即睡去。
在半夢半醒之間,陸一峰感覺嘴裡又被餵了一顆東西,還沒等反應過來,那東西已經化爲液體進入喉道,然後陸一峰發現到精力又迅速回到了身體內,剛纔的一切彷彿只是一場夢。
劉宇仔細查看了陸一峰的身體,卻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道:“你沒事了,起來吧。”
陸一峰慢慢地爬起,彷佛在做一種很難的決定,終於他低着頭輕聲地說了一句:“是你們闖的紅燈。”
董亦芳道:“是啊,對不起哦。不過你身體現在應該沒事了吧?”
陸一峰臉垂的更低了,只覺得臉一陣陣的發燒,他剛纔活動了一下,確實沒有感到任何不適,而且單單從氣質上便可發現對方明顯是自己惹不起的大人物,但是陸一峰依然鼓起勇氣道:“我還感覺頭有些暈,也不知道有沒有內傷,需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老貓笑了笑,露出了白的讓人看着一陣發冷的牙齒,道:“小兄弟,我們還有急事,要不我們私了吧?”
這時董亦芳也恍然大悟,對她來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她從車裡翻出一個信封遞給陸一峰,道:“我也不知道大概還有多少了,萬把塊應該有的,足夠你醫院檢查費用了。”
陸一峰心頭狂跳,他以爲憑他現在能跑能跳的身體能夠拿到五百塊錢的補償已經是很好了,沒想到那個女子毫不在乎就拿出一萬塊錢來。他本不想讓他們賠償,但是母親的病讓他難以抗拒心魔的誘惑。
強忍着想打開信封的衝動,陸一峰表現出欲言又止的神情,臉上也露羞澀的表情,道:“嗯······嗯······”他大學的時候選修了心理學,知道現在如果開口再討要可能會適得其反,而現在這種欲說還休的神態卻能夠達到以退爲進的效果。
果然,董亦芳從車裡拿出一個皮夾來,再從皮夾裡掏出一疊花花綠綠的外幣遞給了陸一峰,道:“這樣總夠了吧。”
陸一峰狂喜,但是他卻裝出一副爲難的表情,似乎想拿又似乎有點不甘心的樣子,幸好他的頭低着,別人看不到他眼神難以掩飾的激動。
董亦芳不由得一陣心煩,把錢塞回皮夾裡,道:“把你銀行卡給我。”
陸一峰不解的從錢包裡拿出一張中國銀行卡,董亦芳搶過,然後快速播出了一個電話:“張叔麼,是我。你現在立即幫我打十萬塊到這張中國銀行卡上,卡號是······”
本來老貓發現劉宇一直默默的在觀察陸一峰,所以雖然看到董亦芳被訛也只裝作沒看見,但現在看到陸一峰實在有點過分,剛忍不住想提醒董亦芳。但就在董亦芳剛報了幾個數字的時候,一隻手按住了銀行卡。
董亦芳擡頭,愕然發現蓋住銀行卡的人竟然是陸一峰。
這時候陸一峰已經完全沒有了剛纔裝出來的羞澀表情,一雙眼睛清亮的嚇人,他輕輕的從董亦芳手中抽回銀行卡道:“謝謝你。但是我剛纔穿馬路太急,也要負一定的責任;既然我沒事,那要麼就算了。這一萬塊錢也還給你。”說着又把信封遞迴。
董亦芳被他的舉動弄糊塗了,也不知道是接還是不接,這時一直冷眼旁觀的劉宇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之色,道:“我看你本性不差,你家裡應該有什麼難事吧,這一萬塊錢你就拿着,小妹根本不會在乎這點錢。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身體有任何問題,給我電話。”
陸一峰聽了劉宇的話如釋重負,小心翼翼地接過劉宇遞過的名片,正面是黑色宋體寫着劉宇,下面是一個手機號碼,名片正面卻是雲起雲滅不停的變換中,翻到背面卻是滿天閃耀的星辰,不時有流星拖曳着長長的尾巴飛過,名片似乎是一種奇怪的木頭所做,散發着讓人心曠神怡的清香。
劉宇道:“有機會再見。”說完和董亦芳一起走向車裡,這次董亦芳乖乖的做進了後座。臨走時老貓拍拍陸一峰的肩膀道:“小兄弟,保管好這張名片,這不是普通人都有資格拿到的。”
陸一峰點點頭道:“嗯,謝謝!”
劉宇對上車的老貓道:“你給老馬打個電話,讓他把這裡攝像頭的資料去掉。”
老貓點點頭道:“明白。”
等到奧迪車開出老遠的時候,陸一峰終於舒了一口氣,剛纔他聽到董亦芳給張叔打電話的時候,他腦海中突然泛起了一個故事:曾經有位刑部官員,剛正不阿。有一次,一位大人物兒子不但犯了姦殺罪,還指使他人殺死了證人的全家,引起了衆怒,告到他這裡,證據確鑿,他下決心嚴辦,必讓大人物的兒子償命。
第二天早上,官員的桌子上出現了一張銀票:紋銀1萬兩,盼兒無恙。官員大怒,將銀票退回,說必要絞死這個雜碎。
第三天早上,官員的桌子上出現了一張銀票:紋銀10萬兩,盼兒無恙。官員大怒,又將銀票退回,說必讓這雜碎五馬分屍。
第四天早上,官員的桌子上出現了一張銀票:紋銀100萬兩,盼兒無恙。官員這次什麼也沒說,把錢收了起來,又設計放了大人物的兒子,只是處死了出手殺死證人的兇手。
下人不明白,問他。官員嘆氣道:“這些錢若買不動我,也已夠買通我的上司,或者買通殺死我的兇手。銀上百萬,已可通神,非人力可以挽回的了。”
看對方眼都不眨就丟出十萬元,明顯她的家世顯赫,她家有人想要弄死他這樣的小人物,估計肯定不費吹灰之力,就算那女的不追究,也難保會有一些追求她的人心血來潮會隨便打個電話叫人來懲戒一下訛詐過她的自己,那時候不但自己性命不保,甚至可能還會連累到父母親戚,更加得不償失,所以他堅定地拒絕了十萬元的鉅款。
沒想到此舉卻贏得了劉宇的好感,連帶保住了一萬塊錢,想起那個臉色總是帶着淡淡笑容的年輕人,陸一峰心中泛起一種怪異的感覺,剛纔收名片的時候發現,雖然說有傘撐着,但是劉宇身上也太乾燥了一點,幾乎沒有任何被雨打溼的痕跡,而且自己明明記得好像額頭狠狠撞了一下,但是現在只覺得有點隱隱作痛,卻是疤痕都沒一道,但那輛奧迪車窗上明明有殷紅的血跡。
那個中年男子也是,剛纔在訛董亦芳錢的時候,被他眯起的眼神盯着,自己就像一隻被仰起頭的毒蛇盯上的青蛙一樣,心裡不停的發毛。手裡輕輕地撫摸着劉宇的名片,看剛纔的情形劉宇應該是三個人中的領導,他說有事給他電話,臉上還帶着笑,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了吧。
今天這件事實在太過詭異,眼神如刀的中年人,一擲千金的富豪女,雨淋不溼的年輕人,自己被狠撞之後只暈了會卻沒有任何傷痕,陸一峰心中只覺一陣詭異,強忍住將名片丟掉的衝動,從地上撿起了傘快速地往人民醫院走去。
陸一峰先在醫院邊上的24小時營業的小超市買了雙塑料拖鞋,然後值班室問明瞭內科大樓住院部的具體位置,低着都往前走。
人民醫院是全市最好的醫院,相對而言價格也是最貴的,如果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媽媽絕對不會住這裡的,陸一峰的心情又沉重了許多。
進入了住院部他沒有直接上樓,而是先進入了男廁所,仔細看了看額頭,發現只是有點發紅,臉上和衣服上都沒有血跡,如果不是手裡多了一萬塊錢和一張名片,陸一峰有點懷疑自己剛纔是不是做了一個雨夜迷夢。
因爲知道媽媽住院,陸一峰估計自己可能也要在醫院裡陪幾天,就帶了毛巾和兩套換洗的衣服來,沒想到馬上就用上了。先換上了拖鞋,然後脫了衣服,再用毛巾擦乾了頭髮身體,從包裡挑出還不是很溼的衣服換上,再穿上了幹襪子。
人幹了以後,那種亦幻亦真的感覺消退了不少,整個人也精神了許多。陸一峰對着鏡子深呼了一口氣,將溼衣服連同信封一起放進了包的夾層,然後提着鞋子去乘電梯,妹妹電話裡說媽媽在住院部八樓。
剛進入八樓,他就在第二間病房外面的長凳上看到了蓋着小被睡覺的父親。父親的皺紋比上次見到的時候更深了,上次還只是佔據鬢角的幾絲白髮,現在幾乎佔據了半壁江山,連睡着時候的呼嚕聲都少了以前的爽朗。
父親,老了。
記得自己初中時,父親一隻手就可以把自己從房間丟到院子裡,那時候他感到父親真的好強大,但現在他的個頭已經比父親高了,腰也比他直,看着父親風雕霜琢的臉,陸一峰心中一陣發酸。
輕輕地開門走進了病房,陸一峰發現病房的人都睡的正熟。
病房裡有六個人,三張牀上躺着的是病人,邊上放倒可以當小牀的椅子上睡着的是陪護的家屬。陸一峰發現靠近門邊的病牀上躺着媽媽,她雖然睡着了臉上卻也難掩愁苦之色。
邊上小牀上睡着的是妹妹陸琳玲,眼睫毛在不時的抖動着,彷彿一有聲音就會驚醒。
陸一峰又悄悄地退了出來,快步走到了護士站,道:“蔡護士,你好,我有件事想問下可以麼?”他從護士牌知道眼前這個護士姓蔡,和有求於的陌生人搭訕時候帶上對方的姓名,更能增加親切感。
值班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護士,聽到問題放下了正在翻看着醫藥單,擡頭道:“什麼事?”
陸一峰道:“我是805病房13號牀高雅珍兒子陸一峰,我剛剛從BJ市趕回來,我想問問我媽媽到底得的是什麼病?嚴重麼?”
護士語氣本來淡淡的,她在醫院中已經工作了十多年,見慣了生死,悲痛欲絕的病人家屬也見識了無數,本來這些事情在她心裡再也無法激起一絲漣漪,但是聽到高雅珍三個字的時候,眼中卻還是流露出一絲溫情,道:“那個照顧高雅珍的七八歲的小女孩陸琳玲是你妹妹?”
“是的,她很乖的。”
“是啊,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懂事的小孩子,纔來兩天,這裡幾乎每個護士都喜歡她,但是她似乎還沒有上學吧?”
“嗯,今年九月應該就上一年級了。”
蔡護士低下頭,彷彿不忍看陸一峰,道:“那就難怪她連奇蹟兩個字的意思都不懂。當時肖醫師在走廊和你爸:‘只有奇蹟纔可以了。’她就真的四處問大家有沒有奇蹟賣,因爲只有奇蹟才能救得了她的媽媽,在我們這個職位,見到生離死別是常事,但是看着她純真的眼神,我們的心裡也很難過,也真的希望奇蹟能夠發生······”
陸一峰沒有聽到之後的話,只覺得渾身冰涼,似乎喃喃道:“只有奇蹟發生,只有奇蹟發生······”他已經不想再問媽媽到底得了什麼病,奇蹟,奇蹟?陸一峰腦子突然一激靈,剛纔自己好像被車狠撞了下,劉宇都把自己很快的治好了,那他能不能救自己的媽媽呢?
人類對未知的事物總是充滿了恐懼,雖然陸一峰內心實在是不想再見到渾身籠罩在神秘之中的劉宇,而且他也不知道劉宇是否會在意像他這樣的小人物的母親的生死,但是現在他只知道這個方法也許可以救自己的母親,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要付出百分的努力,可按照劉宇名片上撥過去的號碼卻是一個溫柔的女聲提示:“您好,你所撥打的電話以關機,你可以按下#號鍵後留言,再按下#號鍵結束。”
滿腔的腹稿沒有了用武之地,陸一峰只覺得心裡空空蕩蕩的,走進了病房,將包放在了腳邊,在妹妹的小牀邊坐下,妹妹的眼睛頓時張開了,看到哥哥剛想開口,卻被陸一峰制止住了,陸一峰輕輕地道:“你睡吧,我在火車上睡過了,我想陪會媽媽。”
陸林玲知道哥哥想單獨呆會,便懂事的點點頭,側過身睡了。
陸一峰輕輕地握住了媽媽的右手,媽媽的手雖然有老繭,但是依然非常溫暖,陸一峰想起正是這隻手在他小時候生病時一次次的從他的額頭撫摸到頭頂,每次撫摸之後,他的病總是好的很快。
哎,陸一峰嘆了口氣,以前和母親的一些些小事慢慢的浮上了心頭,母親脾氣急躁;若考試不好母親總用雞毛撣子教育他;母親硬逼着自己和她夏天大太陽去潑秧田水;母親硬逼着自己不冷的情況下穿毛衣,當時爲了這個和母親大吵了一架,還離家出走······
不知道爲什麼,陸一峰腦海中浮現的都是些雞毛蒜皮而且不是很溫馨的往事,媽媽文化程度不高,還只會悶頭做事,脾氣也不好,說不出什麼有哲理的話,平時對自己也往往是責罵代替關心。
但是,但是,陸一峰在內心中狂吼:她畢竟是我的媽媽啊,她是生我養我的媽媽啊!
陸一峰的忍不住淚流滿面,他突然之間明白了血濃於水的含義,強忍着不讓自己痛哭出聲,她再不好,她也是我的媽媽,我的親生媽媽啊!
滿天神佛在上,如果你們能夠救我的母親,你們讓我做任何事我也願意,只要你們能夠救我的媽媽······
這時一股奇異的能量開始在他的身體裡流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