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組隊員迅速站起,動作雖然不如五組五人整齊,速度卻更快了一分,錢鴻儒沉聲道:“哪裡?”
楊高沒有說話下一秒鐘已到了窗口,推開窗毫不猶豫就跳了下去。
王虎心中正哀嘆難道今天要連跳三次窗戶時,錢鴻儒轉身對他和田曉甜道:“你們保護好海青和••••••慢慢過來,我和楊高先去察看一番。”
無論哪一個強者淪落到要受人保護的程度,心裡都不會好受,所以錢鴻儒說到陸一峰時只是含糊帶過。 王虎和田曉甜卻是明白,點了點頭,走到了樓海清和陸一峰身邊牢牢站定。
五組其他四人看了陸凌霄一眼,陸凌霄卻是冷着臉從窗戶處跳了下去,四人微一詫異,按照以前的習慣,現在這種未知的情況第一選擇應該是保護樓海清纔對,但她們並沒有表示任何異議,緊跟着陸凌霄離開。
等陸一峰他們快走到地下室門口時候,已經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以及楊高努力壓抑卻依然清晰傳來的哭泣聲。
陸一峰攔住了樓海青和田曉甜,讓她們先在門口等着,快步進入了地下室,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灘觸目驚心的血,接着是老馬憋的紫漲的臉龐,楊高正跪在地上,淚如涌泉:“馬伯伯,馬伯伯••••••”
邊上站着一臉凝重的五組五人,她們雖然和馬建軍非親非故,甚至連話都沒有說過,但畢竟大家爲同一個組織做事,向同一個目標打拼,看到他像一隻雞一樣被別人割喉殺死,難免兔死狐悲。
楊高心中的悲痛無以復加,基地裡無疑是馬建軍對他的態度最爲和藹,也最爲照顧,楊高對他的感情自然也最好。想到每次出門,馬建軍都會無比細心和體貼的安排好路上一切,就連奶奶的骨灰也是他從殯儀館中連夜拿回來的,殯葬時的禮儀也都是馬伯伯一步步指導自己完成。
就是在今天下午,馬伯伯還鼓勵自己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用處,指點我做事的方法,還說上天會保佑我這樣的老實人!可是我表面唯唯諾諾,內心卻是不屑一顧,雖然當時我表現的好像很受教,可我能騙過我自己的心麼?
馬伯伯,我對不起你!只要你能活過來,我一定都聽你的話!楊高泣不成聲,整個心彷彿被一隻魔手抓住狠狠揉捏着,馬伯伯,我一直當你是我的親伯伯啊,你爲什麼就這麼離開我了,是我,就因爲我是天煞孤星,是我害了你••••••
錢鴻儒從地下室緩步而出,憤怒地將手中的火球甩滅:“可惡,人被劫走了。”
陸一峰平靜地道:“兇手殺人手段很殘忍,他完全可以從一刀插入老馬心臟,或者直接將老馬的大動脈切開,將老馬一刀殺死。他卻偏偏只是割斷了老馬氣管,按照地上的血跡來看,老馬是爬行了足有十米左右,才因爲血液堵塞氣管,造成肺部不能吸入空氣而活活憋死,他臨死前肯定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說着聲音轉冷,“可是唯一一個能給他報仇的人,卻只會像條狗一樣趴在他身上哭,如果老馬泉下有知,所受的痛苦只會比被窒息更難受。楊高,我花了四個多月的時間教導你,難道就只是教會了你夥伴被人殺死後,替他們流眼淚或者料理身後事麼?”
楊高緩緩從老馬的屍體邊站了起來,雖然他看上去還只是個孩子,甚至眼角還掛着眼淚,但衆人心中卻沒有一絲好笑的感覺,他們彷佛看到一頭嗜血的猛獸正不斷咆哮着掙脫捆在身上的枷鎖。
楊高手足並用,快速在地上游走起來,動作敏捷如狸貓,又似孤狼,躍起一閃身進入了地下室。
看到楊高進入地下室,陸一峰眼中露出了一絲讚賞的神色,很多優秀的殺手殺了人之後有時反而會選擇在原地躲藏,因爲這是一個盲點,被殺者的同伴總以爲殺人者會立即往外逃走,剛纔錢鴻儒也只是去查看薩爾是否還在,並沒有仔細搜尋地下室,如果衆人現在向外追出的話,屆時殺手就可以施施然地帶着人離開了。
楊高身影很快從地下室門口出現,快速地朝外面跑去。整個搜尋線索的過程中,楊高一腳踏入血泊中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配上迅捷如風的速度,如果不是大家都在,也見過楊高几次,李菱薇還以爲自己見到了鬼魂。
許許多多食肉動物腳下都長着厚厚的肉墊,這讓他們能夠悄無聲息的接近獵物,而楊高現在就已進入了獵食者模式。
門口樓海青和田曉甜看到一道人影如鬼魅般閃過,不約而同被嚇了一跳。田曉甜驚叫了一聲:“楊高,你幹嘛啦!嚇死我們了!發生了什麼事?”楊高卻未答話,反而一陣風般去得遠了。
陸一峰隨後出現:“老馬出事了,我和王虎跟着楊高就行,你們大廳看牢資料,防備別人調虎離山,我們很快就回來。”
錢鴻儒看着前面隱入黑暗了無痕跡的楊高,知道只怕也只有陸一峰和王虎能夠追上,道:“好。我保證海青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你也要答應我,把楊高安全地帶回來。”
陸一峰道:“好。”說着拉住了王虎的左手,他現在要追上楊高不得不借助王虎的力量。幸好現在是晚上,周圍也沒有那些無聊的人,不然看到兩個男人手牽着手,只怕會難免以爲自己來到了背背山。
陸凌霄突然道:“我也去。”
五組其他四人不由大奇,難道三師姐被王虎擊敗後所受打擊太大,導致心智失常了?爲何事事都透露出一股反常。
丁昭雪剛想說話,陸凌霄道:“你們四人留在這裡,我去去就回。”說完就已經跟着王虎縱身飛掠了出去。
樓海青嘆了口氣,道:“我們回房間收拾東西,這裡只怕不安全了。老錢,你把老馬的屍體帶回客廳,如果時間來得及,我們等會給他送行。”
“明白。”
陸凌霄對自己的輕功有着強烈的自信,認爲自己縱然跟不上楊高,但是追上並不以敏捷見長的王虎卻是綽綽有餘,但是沒想到王虎速度雖然不快,行走的路線去是非常的詭異,七拐八拐之下就讓她幾次都走錯了方向,如果不是王虎故意等她,估計她早就跟丟了。
但這點挫折卻絲毫沒有給陸凌霄帶來挫敗感,反而心裡多了些新奇,她第一次發現只憑地形的掩護,就可以把比自己速度快得多的人玩弄於鼓掌之間,這是她以前從未涉及過的境界。
可到最後陸凌霄發現自己還是失去了王虎的蹤影,涉及到武功方面,陸凌霄的心足有七竅,她瞬間就是明白了王虎的想法,定是王虎已經追上了殺手,只是怕她遇到危險,纔會暫時甩開她。
果然小心翼翼的在附近搜尋了一會,她就聽到了王虎的聲音,但是聲音的內容卻是讓她聽的目瞪口呆:“你這種可惡的傢伙,只能演電視劇裡的一陀屎,比不上路邊被狗灑過尿的口香糖,阿米巴原蟲的智商都比你高一百倍••••••”
陸凌霄悄悄上了高處,看見一塊林中空地站着陸一峰和王虎,對面十米處站着一名身穿迷彩服,頭帶面罩的彪形大漢,左手抱着一個黑色布袋,右手匕首正擱在布袋前面,被王虎氣的整個人都抖了起來,狂吼道:“你他媽的給我閉嘴。”
王虎斜着眼道:“你讓我不動我就不動,難道讓我罵罵人都不行。”說完又開始罵起來,而且越罵越難聽,越罵越起勁:“說你像個畜生吧,又是兩條腿站着,說你像個人吧,做的事簡直讓幼稚園的兒童都爲你感到羞恥,你說你爸當時怎麼沒把你射到馬桶裡••••••”
陸凌霄微微皺了皺眉頭,心想這個王虎難道真的如此粗鄙,可爲什麼會練成如此霸氣凜然的武功,再看陸一峰的嘴角卻依然是帶着淡淡微笑,沒有絲毫阻止王虎說髒話的意思。
殺手氣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我操你奶奶個熊,你他媽再不閉嘴我就殺••••••”但是他下面的話已經再也說不出來,一把亞光的匕首化成一道黑影從他喉嚨出劃過,割開了他的氣管,鮮血頓時噴射了出來。
身後那個人從容的從他手裡拿走了布袋,一腳將他踢倒,再踩住了他的頭,力量之大幾乎把殺手的頭整個踩進了土裡,也讓他想看看是誰殺了他變成了奢望,只是聽到一個冰冷無情的聲音傳來:“他負責罵人,我負責殺人。”
陸凌霄從旁邊走出,她明白了王虎爲什麼要罵那人罵的如此難聽,原來只是爲了吸引對手的注意力,給隱藏在黑暗中的楊高製造接近對手的機會而已,心中不由佩服起王虎的急智來,心裡也暗暗告誡自己,如果對手在自己面前努力激怒自己的時候,自己就要小心後面是否有人在偷偷接近了。
王虎看到陸凌霄走進,朝她勉強一笑,臉上露出一絲悲傷,他雖然IN語不錯,這種千奇百怪的罵人話卻是以前和丁建博互罵時學來的,兩人互相調侃的快樂日子恍如昨日,但是再次相見的時候就要進行生死相搏。
血嗆進了肺,殺手猛烈的咳嗽起來,血液不停的從他的口鼻中涌出,只覺得喉嚨處火辣辣地痛,但是想要呼吸一口涼氣也已變成了不可能,拼命的想擡頭看是誰殺了自己,對方卻只是踩着他的頭。
楊高冷漠的看着殺手徒勞的掙扎着,一個生命在自己腳下慢慢流逝,這種感覺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快感。
殺手的生命力着實旺盛,身體足足在地上扭動了十多分鐘才靜止不動,楊高並沒有馬上鬆開腳,而是慢慢俯下身,又一刀從殺手的後心插入。
陸凌霄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忍,雖然她也明白殺人最好要百分百確定對手死亡,但她不相信一個人被割斷了氣管,頭被踩進地裡十分鐘後還能夠活着,但是她又一次驚訝了,原本似乎死透了殺手兩腿向上飛快的絞向楊高的身體,她第一次發現一個人的腰竟然會如此的柔軟,忍不住想如果她在楊高的位置,恐怕有七成以上的概率會被絞住。
楊高面色不變,輕輕的拔出了匕首,移開腳,一下刺入了殺手的後腦,整個動作乾淨利落,就像一個幹了幾十年的老屠夫宰一頭豬般輕鬆。
殺手嘴裡發出了怪異的‘嘶嘶’聲,兩腳在剛剛要觸及楊高腰部處停住,最後又無力的掉落了下去,整個人開始不停的抽搐起來。
陸凌霄作爲五組的組長,也經歷過各種大場面,但如此詭異的情形卻也是第一次。她發現自從和七組的人在一起之後,自己短短的一天內已經歷了人生太多的第一次,而且七組的實力竟然如此的強大?如果兩組真要見生死,只怕對方只要出動楊高和王虎,就可以把己方五人殺的乾乾淨淨。
楊高這時卻鬆開了腳,他並不是虐屍狂,相反每次殺人過後,他都有一種深深的空虛和失落感,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左手:最親的奶奶餓死了,最關心自己的馬伯伯被人割喉,待自己如親弟弟般的劉宇大哥,聽說如果不是董姐姐捨身救他,也已死於非命,我的命運真的在我手心麼?我到底能不能夠改變孤星的命運?
陸一峰咳嗽了一下,楊高渾身一震,收攏了思緒,收起匕首,緊緊握了一下拳頭,似乎就把命運牢牢抓在了手裡,然後附下身開始在殺手身上搜索起來。
楊高搜索的很仔細,連殺手的頭髮都沒有漏過,但是收穫卻是甚少,殺手身上竟然除了一把匕首外別無他物。似乎對他來說迷彩服上大大小小的口袋僅僅是擺設。
陸凌霄嘆了口氣,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恐怕也得不出什麼線索來。
陸一峰卻問:“你看出了什麼?”
楊高搖搖頭道:“我只看出他是一名改造人,或者是一名注射了蟒蛇基因的戰士,他的匕首衣服都屬於M國海豹突擊隊制式,我只看出這麼多。”
陸一峰道:“我對你很失望。”走上踢開了殺手的手臂,“把他寫下的字念給我聽。”
楊高白着臉走進,念道:“雷克斯大人會讓你們下地獄,我在那裡等你••••••”
陸一峰接着道:“現在至少我們知道有一個強勁隊手叫住雷克斯,而且被我和王虎攔住之後,他似乎忘記了我們的人可能會源源不斷的到來,非但不再嘗試逃跑,反而耐下心來和我們扯皮••••••”
楊高沒等陸一峰說完,便已經明白了,能夠不惜讓自己冒着生命危險,肯定是有着更大的圖謀,而且他作爲一個殺手,身上肯定有不少保命物品,不可能只帶着一把匕首,這是不是說明他把人和物品都交給了來接應的人,然後他帶着這個布袋陪着他們兜圈子,拖延時間?
楊高瞬間想明白了一切,所以他沒等陸一峰說完,便去打開了黑色布袋,果然,布袋裡只是一隻被拗斷了脖子的獵豹。
陸一峰道:“本來我們還可以追上接應的人,但是你只不過爲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一定要他嚐嚐老馬所受的痛苦,反而浪費了追擊的最佳時機,可惜老馬爲了看守薩爾而死,你卻只爲了給他報仇而讓他背上了失職的罪名••••••”
楊高滿臉都是痛苦之色,牙齒咬破了嘴脣,鮮血一滴滴的滴落下來,整個人如秋天的寒風中的枯葉般顫抖起來。
陸凌霄忍不住問道:“既然你早已知道,爲什麼不提醒他去抓接應的人呢?”
陸一峰看了她一樣,轉身對王虎道:“走吧,我們回去。”
對方竟然如此無禮,陸凌霄臉色愈發冷了幾分。她不知道有時候爲了教好徒弟,總是需要徒弟得到些慘痛教訓的,這是一個人成長必須要付出的學費!
王虎有點尷尬地朝陸凌霄笑笑:“我師父有時候不太理人,可如果你和他熟了,就會發現他人真的很好的。”
看着兩人消失在樹林中,陸凌霄便想上去安慰一下楊高,她突然覺得楊高好可憐,雖然剛纔楊高表現的有如一個殺神,但現在看上去只是一個可憐無助的孩子。
楊高低聲道:“你還不走,等着看我的笑話麼?”
陸凌霄道:“不是.....”
楊高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不是就走開!”
陸凌霄從來沒有聽過別人如此語氣和她說話,心中泛起一股怒氣,冷冷地‘哼’了一聲,便縱身離開。
楊高看着她的背影走遠,眼中凌厲神色慢慢褪去,孤獨和絕望漸漸浮現,他現在很想有一個溫暖的懷抱給他依靠,聽他說心裡的悲傷和委屈,但是在感覺到陸凌霄的同情之後,他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他害怕了,他真的怕了,害怕自己也會像害奶奶,馬伯伯,劉大哥一樣的害了她,害了所有關心自己的人。
楊高抱着頭跪倒在了地上,大聲地哀嚎了起來,聲音悽慘悲切,在樹林裡遠遠傳播開去,驚起了一陣陣的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