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種力量是人類無法馴服的,那將會給我們的地球帶來巨大的危險,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因爲這個星球對於人類來說還是太陌生了。
古人說,未知生,焉知死。就等於是說,人類對星球的理解連二分之一都不到。所謂的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之爭,都是理論上的說法,而這種理論也是人類創造的,並不具備足夠的客觀性。
在套娃的結構中,假如能量被無限放大,總會有那麼一個時刻,紙裡包不住火,能量迸發,完全失控。我並不相信大衛能夠控制這種能量,而是覺得,他對地脈論的理解也並沒有深入其中,只懂得怎樣用,而不知其原理。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這就是一件最危險的事。
“你想到了什麼?”大衛問。
我深吸了一口氣,一時之間,無法把剛纔想到的全都告訴他。中國人與外國人所受的傳統教育不同,世界觀、價值觀自然也不相同。那麼,我所懼怕的他未必懼怕,我的擔憂未必是他所擔憂的。
“我們都在等一個機會。”顧傾城說。
她雖然是女孩子,但在這一時刻,她比任何人都堅強。現在是非常時刻,幾條街以外就是槍林彈雨,在普通人無法冷靜下來的時候,顧傾城仍然鎮定如常。
“那機會會到來嗎?”我問。
顧傾城點點頭,似乎有所疑慮,但還是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一定會到來的,我們來到這個城市,就是爲了尋找並等待那個機會。”大衛胸有成竹地說。
我模模糊糊地知道,他們要等的機會跟大人物有關。現在,所有因素都是不確定的,任何一條線都處於動態,這個機會的出現也具有很大的偶然性。我希望他們能成功,但又有些擔心,生怕這次成功更讓大衛走向偏執,無法回頭。
偏執狂做事跟賭徒做事沒有什麼區別,在每一個分叉口上,都是在賭。勝利的天平並不總是傾向於賭徒這邊,機會本來就是五五開。
我擔心,一旦大衛賭輸了,輸掉的就是我和顧傾城的命。
“你真的不用擔心,這件事我反覆計算過,誤差無限趨近於零。51地區是全球物理學之冠,我們做出的任何結論,五百年內沒有人能推翻。當然,你擔心也沒有用,因爲一切都會按照我預想的軌跡順序發展。大人物以爲我們在他的圈套裡,真相卻是他在我們的圈套裡。我們眼前看到的,是被歷史學家研究得爛透的二戰歷史。無論戰局怎樣複雜,戰況如何激烈,我們總能控制一切。”大衛說。
他說得越輕鬆,我越感覺肩上壓力重重。
歷史上所有例子表明,科學家永遠打不過政治家,這個世界一直都是政治家當道,而科學家只配在研究室裡不停地做實驗,用自己的偉大成果爲政治家增光添彩。毫無疑問,眼前這種情況下,大衛是科學家,而大人物是政治家。
“龍先生,放輕鬆。”顧傾城說。
“你喜歡套娃嗎?”我問。
顧傾城一怔,隨即搖頭:“並不是十分喜歡,但是小時候,每個人家裡都有這樣的玩具,絕無例外。在我看來,那只是一種工藝品,並不值得反覆觀摩。”
我點點頭,的確是,每一次看到套娃,我都感覺十分詭異。七個小人兒疊加在一起,一個套一個,在拿開外面的小人之前,你永遠不知道里面是什麼。七個小人無異於七個彩蛋。彩蛋有時候給人帶來快樂,有時候卻是非常致命的。我第一次看到套娃,還是在孤兒院裡。因爲身邊有太多失去家庭的兒童,所以套娃帶給我一種難以名狀的陰影,就好像套在一起的七個小人完全等同於七個失去家庭的孩子。所以,我很少碰這種工藝品。
“你到底想說什麼?”顧傾城問。
“我想說,我們已經把自己擺上了祭臺。”我說。
顧傾城臉色一變,因爲之前我們說到,西太后把靈魂獻祭給巨龍,所以當我提到祭臺,給所有人都帶來了無形的壓力。
“這裡不是祭臺,而是地脈的一部分。等大人物來了,你就知道歐洲各國是怎樣通過特殊管道聯繫的。看過二戰歷史你就會知道,北方聯盟原本想跟納粹平分歐洲,打好了如意算盤。我請問你,他們到底是怎樣聯繫的?世界上任何一部電話,都百分之百遭到了監聽,尤其是從北方聯盟大人物這邊打出去的。於是,只要他跟納粹元首聯繫,就一定會暴露。他們之間簽訂的協議,一定是通過某種別人意想不到的渠道。”大衛說。
“你的意思是,歐洲人早就發現了地脈,並且通過地脈進行秘密聯絡?”我問。
“這是顯而易見的,只不過,只有51地區知道這件事,而其他各國全都被矇在鼓裡。”大衛回答。
“那麼,地脈的出入口在哪裡?”我追問。
大衛向腳下一指:“就在下面,這套娃型的房子並非只有地上,而且還有地下。籠統來看,就像七個套在一起的橄欖一樣”。
“通過地脈,我們可以去往任何地方?”我問。
大衛笑起來,伸出右手食指,放肆地指着我:“哈哈,龍先生,你一定是想問,我們能不能通過地脈回到現代?我要告訴你的是,一定能。否則我又何必帶着顧小姐到這種地方來?有來無回的話,跟自殺有什麼區別?”
遠處,有無數車輛呼嘯而至,停在大約距離我們二百步的地方。同時,我聽到了士兵們訓練有素的奔跑列隊聲。
“來了。”大衛說。
“大人物來了,果然如我們所料。”顧傾城說。
“這是一場交換,只要籌碼合適,任何事物都能擺上交換桌。”大衛補充。
“龍先生,你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那就是在任何時候都要緊盯大人物,把它當成我們的擋箭牌。你必須保持清醒,把我們三個看作利益共同體。”顧傾城說。
我點點頭,表示絕對服從。如果接下來必須經歷一場混戰的話,找到最好的擋箭牌,纔是解決之道,既聰明又省事,保證全身而退。
“等一會兒,我來說話,你們都不要出聲。”大衛說。
“好吧,我們要帶走卷軸和鐵皮桶。另外,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我們還可以從老皇宮裡帶走一些紀念品。”顧傾城說。
大衛轉了轉眼珠,忽然一笑:“帶什麼紀念品?只要把大人物抓回去,他就是最好的紀念品。顧小姐,你要知道,在這個國家裡,大人物是最寶貴的。”
這是一句玩笑話,但我從大衛臉上,卻看不到任何開玩笑的笑容。
“可以考慮。”顧傾城居然如此迴應。
“我們還是認真點吧。”我說。
如果說一切都是大人物的圈套,那麼,他的調度能力實在就太強大了,把所有的變量全都加在一起,促成了這樣的結果。他一定帶來了很多人,將老皇宮團團包圍。
我們三個除了藉助於地脈離開,根本就是插翅難逃。
很快,四面八方傳來腳步聲。
有人在喇叭裡高喊:“出來投降吧,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我們隨時可以走,但那樣做沒有意義,我們還沒有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盲目來去,只會增加危險。”顧傾城說。
“所有人的核心焦點都在那條巨龍,對嗎?”我問。
“你猜對了。”大衛說。
“那條巨龍是不是在中國北方的白山黑水之間?”我又問。
顧傾城搖頭,鄭重其事地說:“那條巨龍是活的,不是死的。既然是一條活龍,就會自由來去,絕對不會固定在某一個地方。剛剛我說的位置,就有可能是它的藏身之所。龍當然是活的,當然不會固定停在某個地方。如果它從南方向北游來,就會藏身於北方聯盟的國土上。”
“滿清人那麼看重龍脈,不知有沒有探測到巨龍已經遊走的事實呢?”我暗自思忖。
我對滿清、大清並沒有特殊感情,因爲滿清入關之時,在中原進行了十幾次慘絕人寰的大屠殺,這是漢人永遠無法忘記的痛。
當時,天地會一直打着“反清復明”的旗號活動,時刻覬覦着滿清的龍脈,但最後卻一無所獲。
只能說,當時的義士們的目光未免過於短淺,根本沒有意識到,要想解決中國的問題,就必須站在政治高度上去做,而不能只懂得打打殺殺。
“這一次是真的來了。”顧傾城說。
砰地一聲,正前方的門被撞開,十幾只***探進來,指着我們三個。
“不許動,都不許動,動一動,我們就開槍,把你們打成馬蜂窩。”有人高聲叫喊。
“我們不動,但要求跟大人物見面。”大衛說。
“你沒這種資格,大人物要見顧傾城小姐。”外面的人回答。
“好,好。”大衛轉過頭,向顧傾城使了個眼色。
“我去。”顧傾城向前兩步,站在屋子中央。
“只要有機會,就挾持大人物。”大衛說。
“我當然會做,就怕他未必當得了我們的擋箭牌。現在,外面的情況太亂,就算我們抓了他,也只是個累贅。”顧傾城說。
我忽然猛省:“顧小姐,打蛇打七寸,把他最關心的話題先提出來,就不怕他不被牽着鼻子走。”
大人物是龍,但龍與蛇相似,也有致命軟肋。
只要尋找到對方的性格缺陷,我們就能有針對性地有的放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