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同意顧傾城的意見,因爲她的核心思想是,任何一個國王都可以領導羣衆,完全忽略了國王的意義。
從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鬥爭史來看,領袖的作用是不容低估的。就像現在,如果我們不能救下大人物,北方聯盟一定會滅亡。
我對顧傾城的瞭解只是限於官面上的文章,尤其是她的哥哥顧傾國,更是神秘莫測。道不同不相爲謀,如果大家的價值觀不同,討論起任何問題來就會比較麻煩了。
“現在不用多說了,救下大人物,其它以後再說。”我說。
“在我看來,也許大人物並不需要任何人來營救。看似情況萬分焦急,實際卻是絲毫不亂。”顧傾城說。
“你這樣說,有什麼理由嗎?”我問。
“你瞭解首都的結構嗎?”顧傾城忽然顧左右而言他。
我遲疑了一下,勉強點頭。以前看過一些北方大國首都的介紹,從地面到地底、從城市到鄉村,都有一定的瞭解。可是,那都是表面文章,在任何一家圖書館裡都能查閱到,根本不牽扯國家秘密。我想顧傾城問的應該是更深層的東西,而不是這些互聯網上隨時就能搜索的陳舊文本。
“你並不瞭解。”顧傾城笑了。
“不要賣關子了,直接說出答案吧。”我說。
“首都地下充滿了各種防衛結構,可以埋藏下兩個師的兵力。任何外來的侵略者,就算佔領了首都的地面,也僅僅是掌控了城市的一半。我相信,北方聯盟只要守住地下,就能跟侵略者長期抗衡,不分勝負。”顧傾城說。
任何一個現代化城市的地下都是管道縱橫,構造出另外一個世界。
我向大街上看,每隔三十步就有一個下水道井口,圓形井蓋的直徑超過一米半。由此可以知道,井口完全可以作爲自由出入的路口。
“就算你說的正確,大人物演這樣一場戲,到底是爲了什麼?”我問。
“他的真正目的,只有問他才能知道。”顧傾城說。
“可是,這個答案什麼時候才能揭曉呢?”我問。
“必須得由大人物自己來揭曉,作爲外人,我們只能靜靜地等待着。”顧傾城說。
大人物一直躲在車廂裡,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看這種情形,只要外面沒有變化,他就會一直躲下去。
又等了二十分鐘,我們仍然耐心按捺住波動的情緒。大衛仍在制高點上,只要他的狙擊步槍不撤退,納粹人馬就一定會龜縮在地下室裡,不敢輕舉妄動,雙方這樣無休止地對耗下去。
“我們走吧,看起來大人物並沒有準備好演戲,一切都是自然發生的。”我說。
“你俯下身子聽聽,地底已經有動靜了。”顧傾城說。
我立刻撲倒在地,耳朵緊貼着地面。立刻,我聽到了地底傳來的奇怪聲響。那是無數戰靴在地底快速踐踏的聲音,動作整齊一致,全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正規軍。
“這些就是大人物的衛兵?”我問。
“或許是吧,我猜應該是禁衛軍中的精英,永遠不會離開大人物身邊,除非他另有調遣。現在,這些人到了,就是大人物圖窮匕見的時候。”顧傾城說。
“他們來了,大人物就有救了。”我說。
沒想到,連我這樣的意見,顧傾城也會反駁。
她搖搖頭:“你又錯了,這些人未必是來救大人物的,而是另有所圖。”
我不禁皺眉:“既然來的是北方聯盟的部隊,那當然對大人物有利,又怎麼會有別的答案?”
“看看米哈恰夫吧。”顧傾城向前指着。
我這才發現,米哈恰夫已經坐起來,伸長了脖子,向車廂外看着。
那輛車向前十步、向後十步各有一個井蓋,假如地底的人馬從這兩個井蓋衝出,恰好就能控制住那輛卡車。
“米哈恰夫是叛徒,這樣的人如果再叛變一次,我們也都不足爲奇,對不對?”顧傾城問。
“當然有可能。”我點點頭。
一個人甘心情願做叛徒,就已經失去了人生的底線,叛變一次或者叛變十次,都沒有什麼不同。所以我同意顧傾城的觀點,米哈恰夫肯定能夠二次叛變。
“這一次,他向誰叛變呢?我問。”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他一定是向自己叛變,藉助於膠着的局勢,把勝負的天平倒向自己這一邊。”顧傾城說。
我們剛剛交談到這裡,卡車側面的井蓋被人輕輕地擡起來,挪到一邊去。一眨眼的功夫,一隊人馬從井口衝出來,荷槍實彈,全副武裝,迅速包圍了那輛載着大人物的卡車。
雙方交手來得也相當迅速,這隊人一半保護卡車,另一半衝向了地下室。爆豆一樣的槍聲噼噼啪啪地響起來,足足持續了五分鐘。
這隊人馬的武器裝備十分精良,行動迅速,衝鋒果敢,其精神狀態遠遠超過了疲憊不堪的納粹士兵。所以說,戰鬥的結果誰勝誰負,一眼就能看得出。
北方聯盟的人獲得了勝利,按常理說,我和顧傾城應該高興纔對。但是,她仍然深深地皺着眉,一副迷惑不解的樣子。
“你到底在擔心什麼?”我問。
“戰鬥不會勝利得這麼容易。”他說
“難道你不希望北方聯盟抓緊平息內亂、共同禦敵嗎?”我問。
“既然是內亂,就牽扯到方方面面,絕對無法用快刀斬亂麻的手段去處理。表面上看,正義之師解決了偷襲者,回來向大人物請功。可是,假如你此刻能夠看到米哈恰夫的臉的話,就會明白,這些人是效忠於米哈恰夫的,跟其他人無關。”顧傾城說。
我當然看不清反擊者的臉,但我也不希望出現顧傾城說的那種結果。否則的話,我們還得下去營救大人物,這種糾纏無休無止。
“我們還是慢慢看吧,不要急於下結論。”顧傾城說。
卡車上裝了這麼多北方聯盟的國寶,一旦被其他勢力介入,連人帶車就全都保不住了。
槍聲徹底平息之後,我又看到了那個帶隊的頭目。
事情發展真是可笑,剛剛大人物和米哈恰夫是他的階下囚,現在他卻變成了反擊者的階下囚。他的身後,有兩個人平端着***押解,走一步推一下,把他推得踉踉蹌蹌。
當他站到大街上時,東西張望,臉色異常難看。他曾經有一個機會,裝上這些寶藏離開,從此歸隱,不問世事。可惜他錯過了那個時機,再一次捲入了漩渦。
我還看到了那幅卷軸和鐵皮桶,就在那頭目的背後,被一名士兵捧在手裡。
“我去奪回卷軸。”我說。
“小心一些,不要跟對方起衝突,這些人比納粹士兵更難纏。我們儘量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找到機會就開車撤離。”顧傾城說。
我離開了房子,一邊斜向前進,一邊觀察那個抱着卷軸的士兵。
幸運的是,他走向了最前面一輛卡車,並且拉開門坐進去。他肯定不知道卷軸的價值,這樣處理卷軸,也是受了上級的指示。
我接近那輛車,猛地拉開車門,一躍而入,同時用手中的匕首抵住那名士兵的胸口。車上還有一個司機,但是已經被繳了械,端端正正地坐着,頭也不敢回。
“把車開走,先向前,再向右,油門踩到底。”我說。
“我一定聽你們指揮。”那個司機說。
我的右手稍稍用力,刀尖立刻刺破了那士兵的皮膚,一縷鮮血涔涔而下。
他一動都不敢動,只是緊緊抱住卷軸。
我把卷軸從他的臂彎裡抽出來,再次打開。既然它有那麼大的用處,就再也不能落入其他人手中了。
卷軸中的人物各有各的動作,各有各的神態,絕不一樣。我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才能看懂它的意思。這種時候,只能看個大概,圖畫中每一個人的位置都是很有深意的,如果用鉛筆輕輕地連綴起來,那就是一條巨龍的腳爪。
“難道這幅畫是用人物的分佈來告訴世人巨龍的存在?當然沒有那麼簡單,一個秘密既然被埋藏了數百年而沒有真相大白,那就一定是大秘密。”我在心裡自言自語。
我抓住了車門,低聲吩咐司機:“向前開,一直開,不要回來。”
然後我抓起鐵皮桶,推開車門,縱身一躍,躲在了牆後。
那輛卡車果然繼續向前開,不顧後面那些人的喊叫,筆直向西,一路開去。
我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爲了引起現場的大混亂,讓交戰雙方全都顧此失彼,忽略了我和顧傾城的存在。
當我和顧傾城會合時,兩個人的心情都輕鬆了不少。
“找到大衛,我們就撤退。”顧傾城說。
“好吧。”我點點頭。
現在,大人物有北方聯盟的人馬保護,應該已經不需要我們了。
那輛卡車衝到公路的盡頭,竟然忘記了拐彎,一頭撞在了一棟小樓的牆角,車身起火,隨即爆炸,發出轟然巨響,成功地吸引了地下室門口那些人的注意。
我們繼續後撤,顧傾城沿途不斷髮出口哨聲,與大衛聯絡。
終於,在過了五條街巷後,大衛從一棟小樓的二層窗戶裡躍下來,揮手向我們打招呼。
“幹得不錯,那輛車爆炸,我們脫身就容易了。”大衛向我挑起大拇指。
我並不覺得高興,只是報以苦笑。
“我們拿到了卷軸和鐵皮桶,回老皇宮吧?”顧傾城問。
“好,這次真的很順利,弄得我都有點不敢相信了。”大衛笑着說。
我們找不到車輛,只能步行向北,快速奔向那座舉世聞名的冬雪之宮。
“龍先生,你一定以爲我們是在穿越時空,對嗎?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們還沒有那麼先進的技術,而是採取了另外一種變通之法——地脈論。”大衛說。
“你是來自51地區的?”我立刻反應過來。
大衛向我豎了豎大拇指,表示對我的反應能力極度讚賞。
“地脈論”既是一種理論,又是一種技術,簡單說就是一句話——“通過物理存在的地脈,去往理論存在的時空。”
這種技術又被世界頂級物理學家稱爲“僞穿越技術”,發明於1975年左右,第一次成功案例是在1983年,而後連續遭遇失敗,那些通過“地脈”離去的實驗者全都一去不返,杳無音信。於是,這技術遭到了廣泛的質疑,並被世界原子能權威機構定義爲“僞科學”,嚴禁再次進行活人實驗。
就在該技術即將消亡的時候,51地區向發明者伸出了橄欖枝,將這個項目收購過去,繼續無止境開發。
“你們成功了?你們成功了。”我自問自答。
“我們的確成功了,但卻不知道這種技術應該如何去用。幸好有顧小姐這種智慧超羣的美女,及時向我們提供了測試方向。於是,我們就來到了這裡,尋找可以拼合巨龍的卷軸。”大衛說。
“希望他說的都是真的?”我轉向顧傾城。
“大部分是對的。”顧傾城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