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後,偌大的霓裳宮中只有她一個人,伺候她的也都是雲麓山莊的啞僕。
整整十天過去了,南宮世修再也沒有打擾她。
“小姐,該吃午飯了。”這一天,她悶坐在亭臺,望着湛藍的天空發呆,梅九歌捧着點心走過來。
她有些恍惚:“什麼時辰了?”
梅九歌嘆了一口氣:“已經是午後了,小姐在這裡已經做了整整一個上午了。”
看着她日漸消沉,梅九歌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生在江湖長在江湖,皇宮,於她而言,太過遙遠和陌生。
幾次,霓裳勸她離開,可是梅九歌不肯走,儘管她嚮往自由自在,但是她也不能將主子一個人留在金絲籠中,最重要的是,她不放心青雲。
他就這樣將她晾在了霓裳宮中。
綠葉漸漸凋零,轉眼間一個半月過去了。
早秋時節,一早一晚的見涼了,梅九歌看着她身上還是進宮時穿的那件白色紗衣,嘆道:“眼見天色涼了,屬下去給小姐添幾件新衣吧?”
她總是不讓梅九歌出宮。
因爲擔心,至於擔心什麼,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淺笑,星眸望着正殿後面的配殿,淺笑:“皇上富可敵國,怎麼會少了我的一件衣服?你去後面看看。”
梅九歌半信半疑走進偏殿,打開衣櫥的門,不由愣住了,裡面竟然全是新衣,一年四季,赤橙黃綠青藍紫,有娘娘的服制,也有平常的錦衣。
她挑了兩件顏色雅緻的裙子和外衣,走出配殿:“小姐真是料事如神,竟然有一年四季的衣服,還有各種首飾。”
笑靨迷離,她怎麼會不瞭解他呢?每次夜深人靜,她睡着的時候,他都會坐在牀邊看着她。
他以爲他的蔘湯起了作用,殊不知,她百毒不侵,何況小小的蒙汗藥?
只是不想戳破這層窗戶紙罷了。
整整三個月,她聽着他在自己的耳邊訴說離別後的相思之苦,聽他的糾纏,聽他的悲哀,也聽他的無奈,只是,沒有聽見他說他的幸福和快樂。
他也是個可憐人。
所以,她決定不再折磨他了。
隨手接過梅九歌的衣服,懶懶起身,斜睨梅九歌,招招手,九歌湊近身前,她浮在她耳畔低低說了幾句。
梅九歌一愣,看着她:“小姐確定要這樣做?”
“去吧,聲勢一定要大,要所有人都知道。”
梅九歌走了。
她去廚房,親自做了幾個時令小菜,都是南宮世修最喜歡的,曾幾何時,在安睿王府,沒有奴婢,沒有廚子,就是她親自洗手作羹湯。
菜擺好,香氣四溢,啞僕用手語讚揚她的廚藝。
她淺笑溫柔,提筆寫了幾行字,遞給啞僕:“去見皇上。”
啞僕疑惑的瞧着她,她微微頷首。
啞僕才躬身退下。
星眸看着窗外的碧空,行行大雁飛過。
雖然足不出戶,但是她依然知道,今天,他沒有上朝,也不在後宮,而是躲在百花樓裡縱情歡樂。
素手提着酒壺,酒線在斜陽的餘暉照耀下閃閃發亮。
“你終於肯見我了。”南宮世修站在門旁,望着餘暉中美麗耀眼的她。
四目相視,恍若夢中。
彼此清晰地知道,這不是夢。
“霓裳,”他緩步進了殿門。
“請坐。”她躬身垂首。
白皙的手指如嫩蔥般,在蔥綠的水袖襯托下,越發的白嫩。
“皇上準備就這樣藏着臣妾嗎?”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她給南宮世修出了一道難題。
當初太子府中,南宮狄和蕭雪晴相認,說出她是公主的秘密,滿朝皆知,如今,南宮世修若想迎她進宮爲後爲妃都不可能。
**兩個字,試問有誰當得起呢?
他將她好吃好喝好招待的養在深宮,不過是人言可畏。
發乎情止乎禮。
出了這霓裳宮,回到皇宮中,即便他能做到,世人會相信。
南宮世修垂目,低聲問:“這裡不好嗎?沒有那些庸脂俗粉的打擾,也沒有規矩禮數的束縛。”
“可是這裡也沒有皇上的陪伴,不是嗎?皇上將我囚禁於此,難道就是要等花凋落,香消玉殞嗎?”星眸幽怨。
“不,朕,朕,只是不想你離開朕。”他不敢看她。
他不是沒有試過,幾次試探大臣的口風,結果就是,她若以後妃的名號進宮,則羣臣罷朝,第一個反對的就是白昶。
看似九五至尊的高高在上,卻有他的不得已和無奈。
“皇上,若真的不想霓裳離開,就請讓霓裳回宮吧,不要讓霓裳這樣不清不楚地不敢見陽光。”她跪下。
溫婉美豔。
他失神的凝視這樣的她,是她從未有過的嬌媚。
百花樓中的花魁娘子,並非浪得虛名。
她知道,太子府中南宮狄的話,和蕭雪晴的指認,南宮世修已經被禁錮在兄妹之中,掙扎在男女之情的困厄之內。
看他糾結痛苦,她竟有幾分幸災樂禍。
“你真的想進宮嗎?這裡不好嗎?我可以讓紅蟬過來陪你。”
“以什麼名義?紅蟬是皇上親封的才人,你讓她以什麼名義什麼身份住進這霓裳宮中?皇上又將置皇后於何地?”她仰視南宮世修。
他默然。
因爲她句句擊中要害,如今朝中已有風言風語,說是他將她藏在霓裳宮中。
霓裳宮落成一年有餘,他既沒有搬離以前的宮殿,也沒有任何人住在這裡,卻有大量的開銷花在這霓裳宮中,皇后不可能不查。
“你讓朕再好好想想。”
他何嘗不想讓她留在自己身邊,只是相守,他已經心滿意足,只是,白雲霓會同意嗎?白昶會答應嗎?
如今的朝中軍政大權幾乎都在白昶父子手中,他這個皇上能夠調動的也只有南陽的御林軍,五千人而已。
爲了捍衛白雲霓的地位,白昶一定不會同意她進宮的。
飯後,自然要活動活動,她陪着他走在御花園的甬路上。
“你耐心一點,朕一定會想法子接你進宮。”
“臣妾不着急,只是皇上登基一年了,白丞相的權利似乎越來越大了,皇上的身邊該有個體己人才是,是嗎?”粉面莫測,星眸閃亮。
他的心沒來由一跳,聰慧如她,顯然已經看出了自己的狼狽。
大手攥住她的小手:“你真的想好了嗎?想好了和朕一起面對未來的狂風暴雨。”【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