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她凝視手中的紙條繾綣成灰。
南宮狄果然留下了遺詔,只是遺詔究竟在哪兒還沒有人找到。
腦海中閃過楚喬的猶豫,難道.......?
他站在窗外,注視她的一舉一動。
葉飛的聲音很低很低:“看來先皇果真有遺詔留下,只是不知道這遺詔的內容是什麼?”
他轉身,疾步,待到走開一段距離,一陣劇烈的咳嗽,葉飛忙將手掌抵在他的後背:“你還好吧?”
他緩緩搖頭。
一點也不好,現在他感覺糟糕透了,武功莫名其妙就沒了,白雲霓的孩子也沒有了,而她,真的是自己的親手妹妹嗎?
“葉飛,我讓你調查當年的事情,怎麼樣了?”
“回皇上,畢竟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臣還沒有查清楚,不過,”葉飛欲言又止。
“說。”他又咳嗽起來。
“白昶三天沒有吃飯了,一定要面見皇上,他說有十分要緊的事情要告訴皇上。”葉飛垂首。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暗處觀察和保護白昶,以防有人趁機殺人滅口,因爲南宮世修總覺得,白昶身後還有主謀。
南宮世修看向霓裳宮的方向。
“他真的已經三天沒有吃飯了嗎?”南宮世修喃喃低聲。
“是,臣親眼看着,算上今天應該已經三天半了。”
沉默,然後轉身,他朝着霓裳宮的方向走去。
兩個人誰也沒有注意到牆上的影子。
房間內,昏黃暗沉,白昶蜷縮在牆角,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雄風和霸氣,聽見腳步聲響,他睜開朦朧的眼睛,忙又閉上。
“聽說你要見朕?”
白昶睜開眼睛,瞧着南宮世修咧嘴一笑:“你終於還是來了,雲霓還好嗎?”
南宮世修一愣,他沒有想到白昶開口問的第一句是他親手想要殺死的女兒。
“霓裳將她照顧的很好。”
白昶點點頭:“皇上準備怎麼處置老夫?”
“你說呢?先帝時你勾結修羅寰轅數次進犯我大羲,通敵的罪只怕丞相大人是逃不掉了。”聲音冰冷。
原本以爲白昶會據理力爭,誓死不認,沒有想到,白昶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是啊,老臣當初真是豬油蒙了心,竟然做出這麼多對不起先帝的事情,和修羅往來的信都在老夫書房暗道裡的第二格,和寰轅往來的書信則在暗道的第五格,皇上派人去取就是了。”
南宮世修不由愣住,懷疑地盯着白昶。
白昶苦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皇上若是不相信,派人去查看就是了。”
南宮世修給了葉飛一個眼色,葉飛會意,領命而去。
室內,只剩下了白昶和南宮世修。
面對白昶的目光,他突然有些尷尬,那目光中寄託了期望,還有歉疚,更多的則是疼惜......
他以爲自己看錯了,可是當目光與白昶目光相對,他不由恍惚,曾經,在南宮狄的眼中,他也看見過這樣的內容。
難道?
他不敢想下去了。
“皇上,臣自知罪孽深重,不可饒恕,還有幾句肺腑之言想面呈皇上。”
“說。”
“如今天下時局動盪,臣知道皇上雄心壯志,意在一統天下,如今修羅葉文卓色厲內荏,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秦月朗把持朝政,排除異己,修羅朝葉文卓死後,必定是一場大亂,而寰轅朝的皇上蕭玉,原本是女扮男裝,爲今之計,皇上應該先聯合寰轅蕭玉,待葉文卓死後,一舉兼併修羅,待之後,寰轅朝皇帝不可能一直是個女人做下去,皇上或可兵不血刃收下寰轅。”
說到興奮處,白昶撥開雜草,抄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划着:“鳳城十八城現在雖然在南宮楚喬的手中,但是臣想身爲大羲皇子,他會以大局爲重,助皇上守住大羲的南邊,而修羅這邊,臣早已經和秦月朗達成共識,只要皇上滅掉修羅,封秦月朗爲修羅王,他就會臨陣倒戈,棄暗投明。”
“鳳舞呢?南邊和北邊朕也早已經想好了對策,只是這鳳舞虎視眈眈,而且最近幾年大有超越寰轅之態勢,朕該怎麼解決鳳舞呢?”南宮世修接過白昶手中的樹枝,在西方畫了一個圈兒。
白昶沉吟半晌。點點頭:“皇上考慮周全,以臣之見,只要皇上滅了修羅和寰轅,鳳舞不足爲慮。”
“朕是擔心,鳳舞不會給朕剿滅修羅和寰轅的機會,他會想法子阻撓朕的。”
白昶壓低聲音:“在丞相府的書房內有一張名單,是老臣這些年來散佈在各國的細作,皇上可以拿到那份名單,必要的時候聯繫這些人。”
白昶喘息了一下:“名單就在.......”
忽然身後風起,白昶直勾勾盯着窗口,一個翻身,將南宮世修撲倒在地1
南宮世修反應過來時,一絲鮮血順着白昶的嘴角緩緩淌下.
“你受傷了?”南宮世修突然明白,適才是有人行刺,白昶爲他擋了一劍!
他起身,纔要衝向門口,卻被白昶拉住衣角,此時的白昶,模糊的雙眼淌下淚,低聲乞求:“不要走,不要丟下我。”
不知爲什麼,南宮世修的心莫名疼了一下。
俯身,抱起白昶,這個身材魁梧的老人體重卻很輕。
手緩緩擡起,落在南宮世修的鬢角:“你,武功盡失?”
南宮世修點點頭:“你不要說話了,朕這就帶你去看御醫1“
“來不及了,孩子,記住我的話,聯合寰轅,先滅修羅,再滅鳳舞,天下可一統。”
白昶擡起的手還未觸及他的鬢角,突然落下,他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看見她站在門口,星眸清冷凝視他的俊臉。
彷彿在問:怎麼回事?
“霓裳,他絕食要見我,有刺客。”竟有些語無倫次。
她好像沒有聽見一樣,默然轉身:“既然宮中有神醫,想必可以起死回生。”
手中的梅花鏢悄悄收回,她原本準備在白昶控制不在自己說出實情的時候殺人滅口的,沒想到有人走到了她前頭。
內心,有些遺憾,仇恨壓在心頭太久了,可是白昶就這樣死了,她有些不甘心。
他則聽出她的嘲諷。
“霓裳,你聽我解釋。”
不,她什麼都不想聽。
腳尖點在樹枝,飛掠而去,留下彷徨的南宮世修看着懷裡氣絕身亡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