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睿王府。
她躺在暖閣內,昏迷不醒。
紅嬋緊握她的手,眼淚簌簌落下,看她臉色蒼白,呼吸微弱,淚眼朦朧望向冉澤:“冉護衛,小姐她,這次還能醒過來嗎?”
冉澤用力點點頭:“她一定會醒過來的!”
其實冉澤心裡陣陣發虛一點兒底兒也沒有,大夫說的明白,她身上的傷雖無大礙,但是她精神崩潰,意志消沉,若不能喚醒她的意識,只怕舊傷新傷加上內傷,這一次,只怕兇險倒勝過寰轅數倍了。
“紅嬋,葉婆婆那兒怎麼樣了?”
“已經吩咐人準備停當了,按照您的吩咐,用的上好的棺木。”紅嬋擦擦眼淚。
冉澤點點頭:“你在這裡守着王妃,一步也不要離開,我去去就來。”
若冉澤知道他的離開將再次置她與險境,只怕打死他都不會離開吧。
冉澤走後,一夜未眠的紅嬋趴在牀畔沉沉睡去。
窗棱紙破,一隻細細的管子伸進屋內,輕煙繚繞,片刻後,白昶從窗戶跳進來,站在牀畔,看着昏迷不醒的她,鷹眼深沉。
劍尖對準她的心口,白昶咬牙,心說,蕭墨離,不要怪老夫絕情,要怪就怪你太像白霓裳,老夫留你不得!
劍鋒未下,她倏然睜開眼睛,星眸清澈,盯着白昶。
白昶的手顫抖了一下,腦海裡浮現第一次見到霓裳的樣子,那時霓裳纔出生,粉嫩嫩一個嬰兒,很奇怪的是,她用那樣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竟然笑了。
十六年,霓裳帶給自己的真的只有仇恨和傷痛嗎?
霓裳臨終前那一聲爹爹,沒有一絲怨恨。
手,顫了一下。
“爹,你好狠心”音色幽幽,彷彿來自天際。
有一瞬間,白昶以爲自己是在夢中,殺死霓裳後,他經常會夢見霓裳對着她笑,笑着說:爹爹,你好狠心
她緩緩閉上眼睛,白昶頓時打了個激靈。
咬破自己的舌尖,寶劍再次舉起,尚未落下,身後風聲急疾,他知道自己又一次錯失了殺她的機會。
人如箭射出窗外。
南宮世修並不追趕,因爲他知道來的人是白癡,他只是不知道白昶爲什麼一心要殺死霓裳。
長長的睫毛眨動,他知道她醒了,只是不願睜開眼睛。
坐在牀畔,錦被遮住她纖弱的身子,只露出她巴掌大的小臉,此時,看上去,沒有血色的鵝蛋臉越發小了。
大手落在她的眼角,拭掉不斷涌出的淚珠:“墨離,從今以後,你是我的墨離,是南宮世修的屋裡人,我再也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了。”
不管她是誰,他都沒有辦法接受她再次離開自己的生命。
十六年朝夕相伴,墨離的離開始終是他心底無法抹平的痛,曾經以爲的不在乎,不知何時已經深深烙印在生命裡。
他以爲自己會愛上白霓裳,然而,每每接近霓裳,腦海裡交疊的是墨離溫婉的笑靨。
既然白昶心心念念要殺死白霓裳,就讓她成爲真正的蕭墨離。
南宮世修自私的以爲自己可以留住妹妹。
冉澤推門進來,身後跟着陳羅鍋,見到他坐在牀畔,幾分訝異:“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宮裡的事情都解決了嗎?”
南宮世修點點頭:“刑部尚書私造官銀,抄家流放,長公主另擇府邸,長居公主府,只怕今後,咱們的皇上是再也不會相信他的長姐了。”
陳羅鍋躬身:“見過王爺。”
南宮世修忙起身還禮:“小王不得已出此下策,還望老人家擔待一二。”
原來,陳羅鍋曾經欠下南宮世修一個人情,所以但有所請,無不應命。只是百歲老人想捲入朝堂,無奈,只好表面上逢迎南宮傲,又數次喬裝來安睿王府幫忙。
成鑼鼓一笑:“王爺客氣了,不知這次又是哪位受傷?”
黑眸落在暖閣,伸手請陳羅鍋近前:“是我的王妃,還望老人家給瞧瞧。”
陳羅鍋舉步上前,只是看了一眼她,不由雙眉緊皺:“王妃的傷只怕不好說。”
俊面頓時沉憂:“老神仙此言何意?”
冉澤也急了:“老神仙不要開玩笑,您可還沒有看過脈象。”
陳羅鍋苦笑:“所謂望聞問切,第一個就是這個望字了,不瞞二位,王妃胸前的劍傷雖不值命,但是心肺已經受損,還有,”
陳羅鍋忽然閉嘴不言。
黑眸盯着她死氣沉沉的臉,俊面清冷:“老神仙但講無妨。”
“恕老夫冒犯,敢問王爺,王妃可是服用過什麼特殊的丹藥嗎?比如鳳涎珠。”
南宮世修和冉澤交換眼色,略一遲疑,
陳羅鍋一笑:“無妨無妨,老夫只是隨口一問。”
“不瞞老神仙,王妃的確服用過鳳涎珠,只是這件事只有我和冉澤還有王妃知曉,不知老神仙是怎麼知道的?”南宮世修一揖倒地。
陳羅鍋指着她的臉頰:“王妃美豔不同常人,膚質玉色透明,是服食鳳涎珠後的效果,但是,食用鳳涎珠後,只有三十年的壽命,壽數到時,服食鳳涎珠的人色雖然透明白皙,卻是沒有光澤的。如今王妃新傷舊傷,加之五內俱焚,只怕老夫也迴天乏力。”
南宮世修只覺得一顆心從頭頂涼到了腳底。
看她面色果然如陳羅鍋所言,凝脂雪白,卻沒有一絲顏色。
冉澤的耐力終究差了些,聽陳羅鍋如此說,不由火往上涌,一把抓住陳羅鍋的手腕:“老神仙,您不是神仙在世嗎?求您,救救她,她已經死過一次,不能再死一次了!”
陳羅鍋盯着冉澤,渾濁的雙眸竟然射出兩道光芒:“你說什麼?什麼叫她已經死過一次了?”
南宮世修看了一眼冉澤,將她爲自己擋箭,昏迷數天生還,然後性情大變之事和盤托出,只是隱去了自己已經知道她是白霓裳而非蕭墨離。
陳羅鍋雙眼放光,走過去,手指搭在寸關尺上,雙目微閉,他和冉澤四隻眼睛緊盯着陳羅鍋,甚至不敢呼吸,生怕打擾陳羅鍋診脈。
他只覺得時間過的太慢,這一診的時間太久。
陳羅鍋終於睜開眼睛,緩緩起身,他和冉澤同時迎上前:“怎麼樣?”
“怎麼樣?”
異口同聲。
陳羅鍋晃晃腦袋,一聲長嘆。
心頓時暗沉,啞了嗓音:“老神仙,能治還是不能治您總要給我個明白話啊。”
陳羅鍋擡頭看看他,搖搖頭:“能治,也不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