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娘和自己的娘若都是當年父皇的寵妃,那麼自己和他豈不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
當初奶孃曾經說自己可以放心和他相處,卻並未言明自己的身世究竟如何,如今姨娘一心利用自己爲蕭家復仇,自己將何以自處?
他動了動,她忙閉上眼。
大手落在她巴掌大的小臉,這張臉讓他失魂落魄,也讓他恨透了自己。
腦海裡映出嬰兒純真的笑,當初一念之差收養了墨離,原本是爲了報復,到了最後,連他自己也說不清對墨離的感情是恨是愛。
這張臉,和墨離只差了一塊胎記,明知她是白霓裳,卻總是浮現出墨離的溫婉笑靨。
一聲輕嘆:“白霓裳,我該拿你怎麼辦?”
她努力不讓眼淚流出。
她在心裡問了一千遍:南宮世修,爲什麼要收養蕭墨離?真的只是恰巧撿到了被遺棄的墨離嗎?爲什麼要折磨墨離,爲什麼要難過?你愛墨離是嗎?
夜深人靜,一個不知該如何與她相處,一個不知該如何對他說出自己的真心。
蕭墨離,終究是橫亙在她和他中間無法逾越的屏障。
清晨,他才倚在牀頭沉沉睡去,她偎在他的面前,第一次睡的如此踏實,陽光透過窗棱照在他們的臉上。
暖暖的冰冷,是窗外冉澤的淚。
變成白霓裳的她終究還是喜歡上了他。
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時,身上的大氅殘留着她特有的體香,而她,已經不見蹤影。
起身,才邁出屋門,她端着食盒自廚房走來,星眸淡淡掃了他一眼,無言走進屋子,他默默跟在她身後。
見她一碟一碟擺出精緻的小菜,訝異地擡起頭:“你做的?”
“你以爲我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嗎?”白了他一眼。
三歲時她就離開了丞相府和師傅去了玄門學藝,藝成下山也已經十四歲,想想這些年,在白府,自己其實始終都是外人。
“若能活着回到京城,以後我的飯菜你來做。”他放下碗筷,打着飽嗝:“很久沒有吃到這樣好吃的東西了。”
她忍不住笑了,卻白了他一眼:“王爺準備出多少銀子僱傭我這個大廚呢?”
黃連樹下彈琴,知道外面軍情緊急,她有心緩解他心中的緊張。
“我的一輩子夠不夠?”黑眸狡黠凝視她。
臉上飛霞,白了他一眼:“我要你的一輩子做什麼。”
“我去城牆巡視了。”他笑着站起來。
爲他整理好盔甲,看着她長長的睫毛遮住水汪汪一雙大眼,大手落在她的小手上,啞了聲音:“霓裳,若有一線生機,和南青雲一起逃走吧,再也不要回到平京城,回到那個是非之地了。”
默然。
小手繼續爲他扣好胸前的護心鏡,低聲:“王爺在哪兒霓裳在哪兒!”
既然是註定,她願意認命。
四目相視,他緊緊抱了她一下,大踏步出了帥府。
鳳卿塵果然守信,一連兩天,並未發起進攻。
第二日的深夜,衆將官聚在帥府,商討明天對敵的辦法,她立在他身後,苦苦思索,想了半天,也只有堅守一個辦法。
“半個月,只要我們能守住半個月,我就有辦法打破修羅兵!”南宮世修的手落在溧陽城的地圖上,看向魏冉:“魏將軍,你瞭解溧陽城內的情況,城內可有半個月的軍糧?”
魏冉一臉苦相,溧陽地處山腹,原本就是苦寒之地,靠天吃飯的,偏偏去年收成不好,如今乍然多了近兩萬人馬的吃用,哪裡能撐的住半個月,只怕十天也做不到。
已經無需多說,他自然明白了魏冉的難處。
“冉澤,我們帶來的糧食還有多少?”
“八天是沒有問題的。”
“好,魏冉,你只要給我的軍馬備下六天的口糧即可,這樣可以了嗎?”六天,已經是極限。
魏冉點點頭:“卑職儘量籌集軍糧。”
“不是儘量而是必須,六天,已經是最低要求。”
魏冉咬咬牙:“末將遵命。”
糧草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就是如何守城了,衆人直討論到深夜方纔散去。
他終究還是放心不下她。
“你的傷給我瞧瞧。”他閉上屋門,走近她。
俏臉一紅:“我的傷真的沒有事了。”
拽着她坐在自己身邊:“你傷了幾次?每次都是我親手給你包紮,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我還沒有說你呢,男女授受不親,你怎麼可以”
話未說完,他的牙齒咬住她的脣,生疼。
他倏爾離開,擡頭看着屋頂,若不是脣上的痛,她真會以爲自己犯花癡做春夢了。
“你有病吧!”她怒。
側目凝視她,他笑了:“我的這個親兵長得還挺好看的。”
肩上的長衫滑下,露出圓潤雪白的膀子,黑眸盯着她的肩膀:“嗯,好的差不多了,不過,明天出戰你還是守城吧。”
“爲什麼要我守城?!”她一手扣好衣襟,忘記了生氣,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想和我一起應戰鳳卿塵?!”他站起來,俯身盯着她的眼睛。
她點點頭:“那好吧,先去給我暖牀。”
她恍然明白,一腳踢向他的後心,他腳下飄飄,躲過偷襲,兩個人在屋子裡打了起來,哐啷一聲響,茶壺不小心掉在地上。
“王爺!”冉澤和守夜的親兵手執寶劍衝進來。
一眼看見他正握着她的腳踝。
冉澤垂目站在門口:“卑職以爲有刺客。”
他慌忙鬆開她的腳踝,她趁機一腳踩在他的腳趾,他強忍疼痛。低聲說:“本王睡不着了,和這個這個小子練上一會兒,免得明天被人生擒了去丟我大羲的臉面。”
其他親兵不解,冉澤心中明鏡兒似的。
一夜無眠,她和他和衣而臥,仰頭看着天花板。
“南宮世修,如果我真的被鳳卿塵活捉,一定不會丟了大羲的顏面。”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字。
“白霓裳,我不會讓鳳卿塵碰你一根髮絲!”
側頭,轉身,兩個人相視而笑。
“睡一會兒吧。”他閉上眼睛。
時間似乎格外的快,她不過只打了一個盹兒,醒來時他已經不在自己身邊了。
“丫頭,戰場是男人的戰場,等我。”側頭,俊秀的字跡。
他竟然將她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