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總管在前,南宮楚喬長最後,三個人魚貫而下。
長長的臺階兩旁燭火明亮,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南宮楚喬越過皇爺爺高大的身軀,一眼看見停在地宮中的水晶棺木,父親南宮世績安靜的躺在裡面。
他的雙腿如灌鉛一樣沉重,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挪到棺木前的,看着爹爹安詳的臉和脖頸間青紫的傷痕,問:“是什麼人乾的!?”
南宮狄的大手落在楚喬的肩上:“你總知道爲什麼皇爺爺要另立儲君了吧?”
南宮楚喬看着皇爺爺:“難道,含光劍和冰絃琴並不是失竊,而是皇爺爺故意安排引出兇手的策略嗎?”
南宮狄點點頭又搖搖頭:“你說對了一半,我的確想利用這件事查清真相,但是兩件寶貝卻實實在在的丟了。楚喬,皇爺爺現在還不能宣佈太子已亡的消息,否則朝野上下勢必會引起震動,即便你爹爹活着,這奪儲之爭也是早晚的事情,今天之後,你可來看望你爹爹,但是絕對不能走漏風聲!皇爺爺的心你應該明白,大羲未來就要靠你了。”
南宮楚喬轉身凝視水晶棺中的爹爹,雙手緊握成拳,淚盈於眶,他自幼沒有母親,南宮世績好色成性,卻從不納妃,就是怕后妃會虐待他這個兒子,所以,儘管他長大後看不慣父親的胡作非爲,卻只能遠走江湖,不問朝事,若知道爹爹會被害身亡,他一定會守在他身邊!
踉蹌走出地宮,他的心彷彿被掏空了一樣,說不出的難受。
雪洋洋灑灑地飄着,南宮楚喬回到景王府,看着墨離的小院發呆,大腦一片混亂,此時此刻,他迫切的想要見到飄雪,什麼也不說,只是見一面,知道自己還活着就好。
七彩煙花綻放在雪夜潔淨的夜空,那是他和飄雪的約定,七彩煙花就是他們見面的暗號。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看到。
她看的了,在安睿王南宮世修的寢宮。
只是,南宮世修依舊在暖閣外看書,絲毫沒有睡意,看着煙花漸漸消失,她心裡乾着急,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南宮世修翻動書頁,眼神飄向暖閣內翻來覆去的牀榻,最後落在夜空黯淡下來的光束上。
這是他們相約的暗號嗎?
幽香襲來,是她的蘇荷沉水香,夾着一點安神香,薄脣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壞笑,起身,伸伸雙臂打個哈欠,趴在書案上。
不大一會兒,暖閣外響起均勻的鼾聲,她躡手躡腳下了牀,赤腳走動南宮世修身邊,輕輕推推他:“王爺,王爺,王爺醒醒。”
或許是用力過猛,南宮世修身子一歪,差點摔在地上,她忙用自己的身子接住南宮世修,本想讓他坐好,誰知他一個翻身,打了個哈欠,大手竟然圈住她的纖腰,嘴裡嘟囔着什麼。
她嚇得動也不敢動,不知爲何想起兩個人共浴的情景,一張小臉頓時紅的和櫻桃似的。
懷裡的佳人摒住呼吸,他在心底暗笑:小丫頭,想用迷香迷住我,你是打錯算盤了,因爲害怕,南宮世修臨睡前都會喝下一杯藥酒,任何迷香也迷不到他的,墨離知道,但是她不知道。
他幾乎忍不住想要睜開眼睛提醒她呼吸的時候,她忽然俯身,盯着他棱角分明的臉,手指輕輕掠過他的兩道濃眉,花癡一般:“你睡着的時候也挺好看的嘛,爲什麼睡覺還要皺眉頭呢?”
生怕驚醒了他,只好任他擁着纖腰,竟忘記了南宮楚喬的七彩煙花。
郊外長亭上,南宮楚喬仰頭喝下最後一口酒,羊腸小路上白雪覆蓋,連只鳥兒的影子都沒有,或許,她根本就沒有看到自己的信號吧。
正準備起身回府,面前突然出現一個酒葫蘆:“雖然借酒澆愁愁更愁,可是現在似乎喝酒是最好的事情了。”
“飄雪,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他轉身抱住身後翠色羅裙的女子。
女子輕輕掙脫,躬身施禮低聲說:“公子醉了。”
音若鶯啼,婉轉嬌麗,只是有幾分落寞和傷感。
他的確醉了,醉的心都碎了。
癡癡看着眼前低眉順眼的女子,手指着她,癡癡笑着倒退,淚自他的眼角滑落,仰頭灌下女子塞給他的酒葫蘆,咕咚咚一口氣喝乾了葫蘆裡的酒。
酒葫蘆在夜空翻了幾個跟頭落在地上,佈滿紅血絲的眼睛盯着眼前不住晃動的女子,結結巴巴地說:“說,說,說你,你是飄雪。”
眼前晃動着飄雪嬌媚調皮的笑靨。
“是,我是飄雪,公子不要再後退了。”在他一腳踏空的時候,她及時拉住他,一個站立不穩,跌倒在女子的身上,一動不動趴在女子的身上。
半晌,女子輕輕推推他,低喚:“公子,公子,”
他擡起頭,惺忪的眼睛怔忪的看着身下滿面羞紅的女子,忽然坐起來推開她:“你不是飄雪!不是,你們都在騙我都在騙我!”
女子滿目憐惜,將他擁在懷裡:“即便世上的人都會騙你,我也不會。”
她說的是真的,雖然奉命故意接近南宮楚喬,可是看着他絕望悲哀的眼神,被他的無助和憂鬱打動,倒在他身下的那一刻,她只覺得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人。
南宮楚喬的手頹然落地,竟混混睡去。
女子見四周無人,竟然將身高八尺左右的南宮楚喬背在肩上,腳尖點在亭子的飛檐,消失在茫茫夜空。
女子和南宮楚喬才離開,一襲紅衣的飄雪仙子飛落在亭子上,俯身察看了雪地上的痕跡,長眉微皺,循着腳印消失在夜色。
安睿王府,冉澤看着南宮世修:“王爺怎麼不攔住墨離?”
南宮世修放下手中的書卷:“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多問?靈耶那兒安排的怎麼樣了?”
冉澤點點頭:“我剛剛去看過,南宮楚喬已經在靈耶的閨房。只怕景王明天早上會在美人窩醒來的。”
他點點頭。
頭頂瓦礫輕響,悄悄給冉澤使了個眼色,冉澤如泥鰍一樣滑出窗外。而他立刻趴在桌上繼續打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