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血?”
山崎龍一眉頭挑了挑,他沒聽說過這個名詞。
“一種珍貴的化學試劑,可以極大程度提升炁金屬活性,效果超出以往任何一種方案的認知。”
小林邦彥搓了搓手,語氣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可即便這樣,我也不覺得靠一件新興技術就能解決姜沐霖,那套植入體的原主人都被姜沐霖拆成兩半,就算加上點新東西也不會有勝算,畢竟髒活累活才輪得上我。”
“看你的表情,好像對這事沒興趣。”
“我又不是傻子,幹嘛送死。”
“送死?我是說讓你拿下姜沐霖的命,又沒說是你一個人。”
“還有誰?”
邦彥走上前,身子微傾,湊在龍一的耳邊整整細語了十來分鐘。
隨後他站起身,也不管這裡是病房,帶着手套的胳膊伸進懷裡,自顧自地點起了一支香菸。
“怎麼樣?”
他看着臉上纏滿紗布的少年,甚至懶得去裝親近。
龍一的表情凝固了許久,隨後纔有動靜。
“對我來說,風險很大。”
“是,但不是沒有生機,況且風險小的事情,也輪不上伱。”
“確實。”山崎龍一輕輕點了點頭,沉思片刻又說,“小林先生,我想半套植入體和全套的區別還是很大的吧?而且還有特殊的風罐,簡簡單單裝給我,我覺得不可能。一些醜話,你可以直接說出來。”
邦彥嘆了口氣說:“如果情報部沒有出錯的話,它的價值確實沒有那麼大了,姜沐霖願意放走他,也有這部分原因。並且,給你裝的話,同時會有預警裝置,避免在你失敗時這套設備落入夏國人手裡。”
“炸彈?”
“我不知道,那是技術部的事情。”
“在上面裝個自毀裝置,然後在我跟姜交手的時候引爆,難道不是最有效率的方式?”
兩人沉默了片刻,氣氛詭異。
“如果靠那種東西就能輕鬆解決姜沐霖的話,他早就死了。”邦彥的語氣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只是預警用,我能向你保證這一點。雖然不大懂那方面,但幹技術的人跟我說過,是通過什麼電磁裂解效應讓植入體消融,炸藥並不可靠,萬一哪個關鍵的零件沒被摧毀,整個預警系統等於前功盡棄。”
“看來我現在只需要擔心,植入體裂解的時候,自己的死相有多悽慘。”
龍一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沙啞。
“我覺得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是平等的,糾結這些沒有意義。”邦彥說。
“你提前把計劃告訴我,意思是我不能拒絕了?”
“不是,你要拒絕,沒人願意承擔這個風險,那計劃就擱置了,軍部想要姜的腦袋已經很久,說白了這次也不過是個嘗試。”
“爲什麼你們這麼想殺姜沐霖?”
“太礙事了而已,加上新仇舊怨,我們想殺姜,就像他也很想要軍部裡一些人的腦袋一樣——說起來,這個問題可不像我認識的山崎龍一會提出來的,幹或者不幹,以往的他只會有這兩個回答。你不會是在母親的國家呆了年把時間,產生了什麼情愫吧?當然,你可以選擇不參與,然後和我們斷絕關係,拿着這個情報去夏國那邊賣個好價錢,只是你父親的處境會很尷尬,還有你母親的屍骨和遺物.”
“威脅我?”
“當然不是,如果要威脅,我會用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而現在,我只是把兩種選擇,以及後果都告訴你,顯然我的分析非常客觀,這事不是以任何人的意志能改變的。”
山崎龍一死死盯着那個叼着香菸的男人許久,邦彥也不着急,他只是自顧自地吐氣呼氣,口中煙芯明滅不斷交替。
他吞了口唾沫,隨後悶聲說道:“我同意,你明明知道我沒有別的選擇。”
“你有,只是自己不願意罷了。”小林邦彥微微一笑,轉身走向門外“很好,晚上見,我把你接出來,改造手術很費體力,睡得着的話,最好多休息一會。”
他離開了醫院,靜靜站立着望向天空,刺眼的陽光照在那一身漆黑的長衣上頭,如同一尊雕塑。
租界的扶桑道場中,小林邦彥握着一臺炁呼機,兩下有規律的電流音中,另一頭的人很快接通。
“把人撤了吧,那小子答應了,就像我說的那樣,他在扶桑長大,融入不了這裡,除了我們以外他別無選擇。”
“別跟我說什麼對不起柊吾,他這人就是心軟,要是不犯糊塗,他能是現在這個鬼樣子?行了,他是我的同窗,江戶大學裡的每一天我都記得,那年高麗島上,跟他生死與共的人是我。這個惡人我來當,你們別說話就行。”
“津門那邊的醫生和機械師傍晚能到,我一刻都不想等,讓那小子儘快適應。他要真能成事,也是爲自己正了名。成不了,柊吾也算卸下一個大包袱。”
“我再說一遍,別跟我講這種話,柊吾要恨我就讓他恨吧,我在做自己認爲是對的事情。”
“姜沐霖想送人出城?送誰?爲什麼要我?”
西洋場的書攤上,泛黃的藍皮線訂書一摞一摞壘得很高,曹用小心地抽出一本全庸寫的武俠,漫不經心地翻着。
“一個身份比較敏感的人,租界現在,不勒顛和扶桑都在找她,恐怕夏國人裡也會有內應,所以走官府的人脈送出去反而不太放心,我就建議他不如找曹叔這樣的。”
吳鉤兩隻捻着圍城的封面,輕聲說。
“他信得過我?”
“我把你的經歷整理了一下,拿給他看。”
“你小子送去哪裡?什麼時候?”
“還沒定,但大概就這幾天的時間,隱秘和安全是第一要求。最好還能麻煩曹叔給人落地以後找個安家的地方,以及一點活計,她需要隱世一段時間。並且這個事,希望你往後不論跟誰,都不要再提起來。”
“好辦,這點事情我還是做得到。”曹用嘴角一揚,半開玩笑般的說,“只是我倒有點懷疑,這到底是不是姜沐霖託的事情,不會是你小子驅狼吞虎吧?”
“哪來的虎?何況我一個十五歲的小孩,一輩子生活在江鬆,除了拾荒、打架跟跑裁縫單外再沒做過別的事情,什麼理由騙你幫我做這種事。”吳鉤眼不眨心不跳地說。
“也是。”曹用收回目光,改口道,“拍賣的事情妥了。”
“曹叔費心了。”
“有空麼?請你一頓好的,怎麼說你也是賣我個人情。”
“不了,今晚我有別的安排。”
吳鉤淡淡一笑,目光飄向街頭五光十色的紙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