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依一覺醒來,已是月上柳梢頭。渾身骨頭錯位似的疼,緩了好一會,聽得四下寂靜,蟲鳴愜意,纔打開桶蓋,躡手躡腳的爬出來。舒和一下筋骨,才注意到四周茅屋破敗,看樣子好久沒有修繕過。院子裡的東西也都有些年頭。飛身上樹,往遠處一望,隱隱可見青雲鎮方向燈火通明!
“欠我的,我要讓你加倍奉還!哼…”最後看了一眼青雲鎮,轉向山林,“此地不可久留,是該走了!”行至中途,突然記起小白和那個受傷的黑衣少年。
“槍”的手勢是讓小白朝手指的方向快跑,直到口哨聲響起再回來,這是蘇依平日訓練小白的遊戲。不知道小白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蘇依重回上午分別的地方,吹了聲口哨,久久很有聲響。心一緊,“不會…”
原來是小白開始往前跑,沒覺得怎樣,誰知突然冒出幾個人緊追不捨,小白受驚慌不擇路,不小心掉進獵坑,被夾住了,急的在坑裡亂轉,被那些人追上。“杯弓蛇影!一直受驚的狐狸而已。”
正此時蘇依輕咳一聲,急速往青雲鎮奔去,引得那些人轉頭就追。絕剎的最後一隻毒鏢本欲投向小白,卻被玄冥所阻:“用在人身上要比要在畜生身上有用的多!還不快追!”雖躲過此劫,卻是腿被夾住受傷,流血過多昏了過去。好在此處深山,獵人不是每天都來搜查。
蘇依循着方向一路找來,正見小白昏睡在獵坑裡。看小白腿上血跡模糊,蘇依眼睛一陣酸澀,輕輕的揭開獵夾。由於血肉相連,小白“嗷”的一聲疼醒洪荒東皇。見是蘇依,委屈的朝蘇依“嗚嗚”的低叫了幾聲,抱怨似的。“乖…這就回家。”蘇依從包裡翻出藥粉敷上,又撕塊衣服包紮好,這才抱起小白朝木屋方向返回。
走了一陣,小白突然警覺的嗚咽起來,蘇依仔細分辨,明白過來。上午曾讓小白嗅那血跡,而那邊正是被蘇依剝去外衣的黑衣少年躺着的地方。心下一思量,“借刀殺人,罪名左不過讓這人背上。若能救活,也算一報還一報,扯平了!”
撥開上午離去時遮蓋的茂密灌叢,黑影一動不動。蘇依伸手摸到那人手腕,脈搏若有似無,氣息微弱。蘇依眉頭一皺,“好霸道的毒!再不解恐怕到不了天明…”
“此毒未曾見過。”擡頭看了下天色,“只好以毒攻毒。可是北方的花草植物很少有有毒的,也就在深山老林裡可能會有幾株。這如何是好?”
陣陣香氣傳來,蘇依靈光一閃,“對了!君影草!”君影草有毒,可全草入藥。“死馬當活馬醫,活不了不關我事的哦…”蘇依雙手合十朝天虛張的拜了拜。
所有理應的步驟全部省略,蘇依用牛皮手套將藍鈴揉搓碎,急忙塞進少年的嘴裡。然後,找了一些結實的樹藤編成席,把少年和小白放在席上拉着回木屋。蘇依極不情願這樣克服摩擦力的做功,費神費力還未必討好,而是今日強運內力,身體有些透支,或許還沒揹回去,就一起在半路over了,“萬一死了,豈不是太浪費了!唉…幸好有親親孃縫的牛皮手套!”蘇依看着手上的手套,淚又涌出,擡頭45°角望着下半夜的夜空,那麼多眨眼睛的星星,讓淚水滲回眼內,“怎麼可以哭呢?今天大仇得報,心願已了。他們也會永遠相親相愛的在一起,是值得慶賀的…呵呵,可是爲什麼心還是好苦呢?”星星開心的在天上嬉鬧,沒有人能回答自己。原來四月的晚上還是像冬天一樣冷!有誰能帶來透徹心扉的溫暖呢?“一個人,果然是孤單的…”
到木屋的時候天已經隱隱泛白,屋裡還是暗的什麼也看不清楚。蘇依把藤席拉進屋內,走到桌前點亮燭臺。燭火搖曳,似乎心裡某個地方也亮堂起來,原來每個人所需要的不過是那麼一米光。
回身要扶少年躺到牀上去,手在半空頓了一下。但見燭光下的少年姣好的輪廓上因殘留的毒伏在臉上,像黑色影子一樣。“呵呵…這兒再畫到彎,就成少年包黑炭了。”
見摸脈相似乎略有好轉,蘇依起身想去燒熱水,將少年泡進去。無奈器具不全,只好出去找了幾塊相對平整的大石,將儲水的大缸架上去,這時蘇依已經累得連走路都有些吃力。“奶奶的,救醒你非要你給我當苦力!”擦了一把汗,點燃木柴。
蘇依覺得迷迷糊糊的,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沒睡着。火一會亮,一會暗,打着節拍似地,暖烘烘的讓人沉迷。卻聽一聲痛苦的叫聲從牀上傳來,蘇依猛地驚醒。少年身上青筋突起,碰撞似地,在各處流竄。蘇依連忙試了一下水溫,搬過桌子,把少年從牀上拖到桌上,再出溜到水缸裡放穩。加大火力燒水,又不放心地把剩餘的幾株君影草以及自己包裡的清熱解毒、消炎去腫的七七八八的藥扔進水裡去。
看他痛苦的窘着眉頭,蘇依伸手想要撫平那些皺在一起的,像蚯蚓一樣的凸起。“你叫玄夜吧?很痛麼?忍忍吧…忍忍就活下去了。”每個人一生都會有痛苦,接踵而來的悲劇,永不停息的困擾,不間斷的不快樂,可生活還是要繼續的…忍忍就好了,真的會好嗎?只是不再去想那些難過的往事,把自己埋在當下的忙碌中遺忘…
少年額頭上開始慢慢沁出黑色的汗水。蘇依擔心黑水有毒,拿少年的褻衣不斷地擦試。過了約三四個時辰,少年臉上的黑影退去,開始有些潮紅。蘇依進門時,正見從窗戶射進的一束束光線映在少年的清秀臉上,剛毅的臉上有着不符年紀的風霜,竟是個美少年!不禁心絃“咯噔”一下,漏了半拍。
放下從山林裡纔來的蘑菇,伸手往額頭上一放,“果然發燒了…不過總算撿回一條命!不能再呆水裡了。不過再怎麼扯出來?難不成真要砸缸?!”思量了一下,覺得還是原路返回比較好點。將少年不着寸縷地拉回牀上,蓋好被子,喂下退燒的藥丸,又將屋裡收拾停當,給小白換上藥,蘇依才昏昏沉沉的倒牀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