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林傲只覺耳邊風聲呼呼, 眼前依舊花的厲害。
他忍了又忍。
兩人終於停了下來。
“公子,快服用此藥。”
那女子纖長嫩白的掌心,放着一枚赤色藥丸。
原本便是春蔥如玉的手, 更是被襯得多了幾分嫩色。
嶽林傲直覺此人不會害他, 仰頭便吞了下去。
果然, 不到片刻, 暈眩之感已是好了許多, 力氣也回來了。
“公子覺得如何?”
一個絕妙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嶽林傲這才發覺,扶着自己的是個頭戴白紗斗笠的女子。
“多謝姑娘出手相救。”
嶽林傲還是有些防備,後退了一步。
那女子像是楞了一下。
嶽林傲當即便覺得自己的動作太過明顯, 有些傷人了。
就聽她說。
“無事,公子一切安好便好。”
依舊是那般美妙婉轉的嗓音, 此刻卻帶着些薄薄的失落。
“你……你是誰?”
眼前的女子, 即便是輕紗遮面, 卻也生得一副妙曼窈窕的身姿,單看她手中那把長劍便知, 此人定然系出名門。
那蒙面女子沒有回答,而是自懷裡掏出一藥瓶,遞到他面前:“公子的傷……還是儘快診治的好,小女子就此告辭。”
還沒等嶽林傲做出下一步舉動,她便往後一退, 一跳一躍間, 消失了。
空地上只留下一個藥瓶, 下面墊着塊絲帕, 上頭繡着一個“白”字。
嶽林傲帶着幾分失落又新奇的感覺, 回到了花窟。
“臭小子!打贏了老子就消失了!上哪鬼混去了!”
他凳子都還沒坐熱,就聽見門外那南海一片綠操着大嗓門破口大罵。
嶽林傲眉間一笑, 覺得此人甚是有趣。
“南海先生怎麼來了?”
“呸!什麼先生不先生的,老子輸了,在你面前就是手下敗將,直接叫我南海一片綠就得了!”
他摸了摸腰間的酒葫蘆,扭了扭屁股,一臉地痞流氓樣,渾然不覺的自己的言行有多麼粗俗。
“那好,南海一片綠,你來找我作甚?”
嶽林傲這下才將他細細打量了一番,發覺此人卻也不像長得那麼不堪入目,至少是真性情。
“嘿嘿,跟你說,今兒爺盯上個姑娘了!告訴你,保管是個美人兒!”
他站在嶽林傲身旁,用手捅了捅他的肩膀,一臉色相:“雖然帶個斗笠,瞧不清臉,但看那身段……爺我玩過女人無數,保管不會看走眼!今兒我一看倆小姑娘對你的熱乎勁兒,就知道你是同道中人,怎麼樣?咱們去幹他一票!就憑你我的身手!什麼樣的捉不來啊!”
嶽林傲對他的好感當場就下去了,他雖然自命風流,可至少也是你情我願,這種作奸犯科之事卻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的。
“您老請自便,小弟還是不奉陪了。”
說完佯裝倦極,伸了個懶腰朝屋內大牀走去了。
“操!你不去,老子一人也能搞定!”
那南海一片綠撂下句髒話,轉身就走了。
他瞧中了誰?
聽語氣好像還沒見過真人啊,沒見過真人就能知道對方長得是美是醜了?
嶽林傲哼哼一笑:要是那女子一揭斗笠,長了張東施臉,哈哈,那南海一片綠可真變成南海一片綠咯!臉得綠歪了!
嶽林傲越想越好笑,仰躺在牀上,慢慢閉上了眼。
不對!
嶽林傲猛然睜眼。
今日救了自己的那名白姓女子,就帶着斗笠!
他頓時一個激靈,翻身爬了起來,提起長劍就衝了出去。
此時正值深秋,寒冬將至,廂房外的院落,有些靜的出奇。
阿風不知去向。
她依舊帶着斗笠,纖塵白衣,就站在一處遍地枯枝落葉的大樹旁。
幕夜深沉,天似蒼穹。
她擡頭仰望間,身後長髮微攏,雖瞧不見眉眼,卻讓人覺着有幾分憂鬱。
一個身影悄然滑至,隱在樹影深處。
涼風微卷,她像有所察,轉頭喝斥:“誰?誰在那?”
語調中不自覺帶着股緊張與驚異。
半響,沒有人迴應。
她有些不安,緊了緊手中長劍,略微躊躇便轉身想要原路返回。
“小娘子,別走啊~~”
突然一個猥瑣的嗓音在四周響起:“爺帶你去樂呵樂呵。”
白衣女子登時一愣,手中長劍立刻提了起來:“你到底是誰?”
她好像當真嚇着了,聲線有些不穩。
就見一個身影突然自樹間竄了出來,速度奇快。
像是伸手朝那白衣女子摸了一把。
但只觸到她的白紗。
“小娘子,有點眼力嘛!”
那身影又隱了起來,嘿嘿笑了兩聲。
白衣女子一聲冷哼道:“藏頭露尾,鼠輩所爲!!”
“哦?那也就讓你看看爺是虎是鼠!”
這話剛說完,白衣女子就見一個綠色身影朝自己眼前猛地撞了過來。
氣勢撲面而來,頗有些來勢洶洶。
原本那綠影以爲這般便可得手。
誰知。
白衣女子一個下腰,來了個三百六十度旋轉,躲過綠影的進攻。
綠影撲了個空,卻也不惱,當即便轉了過來,朝那白衣女子補了一腳。
這一腳剛好提在胸口,白衣女子當即便被踢飛,朝後倒了過去。
一口血噴了出來,染紅了白紗斗笠。
“住手!”
一個略帶急躁的聲音竄了出來。
嶽林傲及時趕到,那白衣女子則剛好跌入他懷中。
白紗輕揚,一張澆花照水的絕美的容顏映入眼簾。
嘴角帶着一抹血絲。
卻更襯得她灼若芙渠出綠波、皎若明珠耀豔如花。
她就那麼虛弱地倒在自己懷中,溫香暖玉。
嶽林傲根本動不了一下,楞在那盯着她目不轉睛,已經說不出話了。
“臭小子!你他媽找死!”
南海一片綠頓時大罵出聲,望着半路殺出來的嶽林傲,再一看倒在他懷裡的美人,心裡那火噌得就上來了。
“你閉嘴!”
嶽林傲一聲呵斥。
就見他揚手一劍,朝南海一片綠猛的劈了下去。
劍勢如風,徒然大氣!
猙得下了旁人一跳。
南海一片綠着實不敵,推到一旁,憤恨地瞪着他。
嶽林傲這纔回神,慢慢扶着白衣女子站起了身。
卻沒有撒手。
極爲小心翼翼地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那白衣女子只是微微搖了搖頭,卻不多話。
秋水般的雙眸只在嶽林傲臉上微微停滯一秒便迅速移開,表情有些不大自然。
嶽林傲沒由來心頭一喜。
就見他轉過臉,對着南海一片綠又是一通說教,這才扶着白衣女子慢慢地朝院內走去了。
“奶奶個腿的,老子倒了八輩子血黴了!連那姑娘臉什麼樣子都沒瞧清楚。”
南海一片綠還在那罵罵咧咧地哼唧。
“你得多謝菩薩保佑撿回一條小命!!”
他耳邊突然竄出一個聲音,嚇了他一跳,猛地回頭一看。
“老二,你要嚇死我啊!”
這神不知鬼不覺,猛然出現在南海一片綠身後的人,竟然是陳老二,當年南海山寨的二當家。
“什麼撿回一條小命,我看他們逍遙快活纔是真!”
南海一片綠朝遠處瞄了一眼,狠狠地“呸”了一口。
“哎……”
陳老二依舊留着那小鬍子,高瘦的身形,嘆息一聲,搖了搖頭,卻沒有再說話。
———————————————————廂房內—————————————————
“姑娘,你沒事吧?”
小心翼翼地把那女子扶坐在軟榻之上。
嶽林傲皺着眉頭看了看眼前之人。
她略帶躲閃地偏過頭,一雙幽深地丹鳳,光波流轉。
膚色白瑩潤,美若脂玉。
額頭蒙着許些汗跡,想來方纔走得有些吃力了。
“多謝公子。”
微微垂首,脣色略帶蒼白的模樣,頃刻便多了些嬌弱無力,我見猶憐。
“無礙的,無礙的。”
嶽林傲趕忙揮揮手,心中又多了份憐惜。
“姑娘可是白日裡救在下一命的……”
他話沒說完,急着去看那女子的神情。
果真,她擡頭瞧了自己一眼又立刻低下,竟有些羞澀之意:“公子卻是又給救了回來啊……”
她言語時,脣角微微揚起,整張臉柔和至極。
屋內的燭火輕跳,彷彿在她周身打上一圈昏輝暖人的光澤。
“姑娘可是姓白?” шшш_ttκā n_¢O
嶽林傲心頭一喜,語氣中帶着股急切,也不知爲何,眼前的女子叫他好生着迷,竟想一看再看。
“公子如何得知?”
這白姓女子微愕,擡頭詢道。
依舊是那波光琉璃的雙目,此刻卻盛滿了嶽林傲的倒影。
“你留下的絲帕上,繡了你的名字。”
他自懷內掏出那塊絲帕,遞給那女子瞧。
——只是給她瞧,卻沒有撒手。
“嗯。”
那白姓女子點點頭,還沒多說話,突然咳了起來。
咳咳咳——
嶽林傲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揪了起來。
“白姑娘,你怎麼樣?你沒事吧?你忍忍,我去給你拿藥,你等一會兒。”
丟下這麼一句話,他就火速往房門口奔去了。
“阿風。”
那女子突然開口,清冷至極的嗓音從同一人口中發出,竟同方才那個蹙首垂眉的女子判若兩人。
“疏影。”
阿風苦着臉從暗處走了出來。
“你只要看着便好。”
依舊是那般清冷無波,鳳目中清澈污垢卻渾然不見繾綣綿延、含羞帶怯。
——此女,正是白疏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