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等下來找我嗎?”一聲戲謔不已的聲響在阮軟身後響起。
阮軟放下手中的毛筆,擡頭一看,是憐雲。
只是他好似剛沐浴過,周身帶着股潮氣,已經換了件袍子,依舊是絢爛奪目的顏色,真是跟那春風含情的桃花眼相得益彰,只見他面帶笑意,手中抱着卷畫軸,進得門來。
“咦?這麼快就說完啦?”阮軟笑得甚歡,站起來迎了上去:“我以爲你們定要敘敘舊的!”那眼神中頗有揶揄。
“你在幹什麼呢?剛見你拿毛筆。”憐雲轉移話題,行至阮軟的書桌前,隨手捻起一旁的紙頁,細細查看。
“沒想到你的小楷倒是寫得極漂亮。”憐雲由衷稱讚,毫不吝嗇。
“那是!我可是從小就開始寫了!”阮軟絲毫不知謙虛爲何物,落落大方地應道,神色間自得萬分,挺着小胸脯,仰着小鼻子。
“呵呵,”憐雲放下手中的紙頁,搖搖頭:“我就知道你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自誇的機會!”神情中大是無可奈何:“你見過哪家的小姐被男子這樣誇讚,還能理直氣壯地說是的!?”憐雲伸臉,靠近阮軟嘲笑道:“不知羞!”言語中打趣意味十足。
“當然見過!”阮軟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翹着小鼻子道:“我不是就是嘛!”那小模樣得意地。
“。。。。。。”憐雲徹底敗給她那厚臉皮了。
此時,阮軟好像才發現般,盯着憐雲手裡的畫卷問道:“憐雲,你手上拿的是什麼?好像是畫?拿給我看的?”阮軟臉上帶着好奇。
“這個啊!”憐雲見狀,頓時來了勁,一臉壞笑地看着阮軟,漂亮的桃花眼裡笑意盎然:“你想知道?”
“嗯嗯!”阮軟使勁地點點頭,似乎很感興趣,長長地頭髮被帶動得在衣服旁溜來溜去的。
“嗯,”憐雲故作深思狀,在阮軟跟前走了一個來回,見阮軟那大眼睛閃亮地跟天上的星星似得,突然轉身道:“我爲什麼要給你看啊!我就不給你看!”也學着阮軟,鼻子翹上天,手裡還揚了揚那捲畫軸,真是讓人看着牙癢。
“啊?”看着阮軟那副呆愣的嘴臉,憐雲就覺得心情大好。
“什麼呀!你故意逗我!”阮軟似是才發覺般,嘟着嘴巴,小臉皺皺的:“給我看看你又沒少塊肉!”
“哈哈!”憐雲大笑,俊雅至極也讓人賞心悅目的。
“阮軟,”憐雲止住笑,停下來看着阮軟,認真說道:“我要跟主上出宮一趟,歸期不定,最多半月,我是來告訴你一聲的,現在就要走了。”
阮軟有些吃驚:“怎麼這麼突然吶!”立刻又點點頭:“知道啦!你去吧!”
“嗯,”憐雲應道:“我走後,這丹朱殿裡大大小小的事就都歸你管了,我看你閒的發慌,乾點事兒總不會那麼閒了吧!?”那語氣,多大的恩賜啊!
“知道啦!知道啦!”阮軟顛簸着小腦袋,突然又想到什麼,拉住憐雲的袖子說道:“憐雲!憐雲!”
“幹嘛?”憐雲有些奇怪,低着頭看了眼阮軟拉住自己的袖子,並沒有掙開。
“你一定要小心,保重身體啊!江湖兇險啊!”阮軟一本正經,搖頭晃腦,頗有幾分頭頭是道的意思。
“嗯?”憐雲突然有點受寵若驚,桃花眼緊盯着阮軟,小心肝正因爲那幾句不輕不重的話蹦蹦跳了兩下,就聽見阮軟繼續說。
“我雖然不知道主上給我下的牽引是怎麼回事,但是既然宿主是你,那要是你死了,我不就糟了!”阮軟點點頭,自說自話道:“所以,你千萬要保重啊!”
“阮軟!”憐雲突然出聲叫住她,阮軟隱隱感覺到他腦門上青筋暴漲,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難看了。
“怎麼了?”阮軟莫名,看着憐雲的眼光有些奇怪:“憐雲你不舒服嗎?臉色看着很奇怪啊!”眨巴着小眼,樣子無辜至極。
“算了,”憐雲有些無奈,扶着腦門:“我一定是腦袋被門夾了。”這句話聲音很小,只有他自己能聽見。
片刻後恢復正常,轉身朝門外走去:“我先走了,你得爲我好好照顧自己哦!”又一如從前油腔滑調的樣子。
“當然!”阮軟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仍以爲是牽引的原因。
“呵呵。。。”憐雲自嘲地笑笑,搖搖頭,走了。
場景轉換。
清風殿。
“我不走,怎麼能留少爺一人在清風殿呢,這太過分了!”菊憶抗拒着,抱着一旁的柱子死活不肯挪動步子。
“菊憶,不是我不讓你留下,實在是主上下了命令,清風殿所有奴僕都要離開,一個不留。”許久不見蘇碧,今天一到清風殿,就搬出主上的命令,調走了所有的侍女,現在連菊憶都不放過。
“不!我不走!我要是走了,藥誰煎?飯誰做?衣服誰洗?少爺那般青竹秋菊之人,怎可做這些粗鄙的下人活兒!”菊憶臉上透着難忍的急切,滿臉哀求地看着蘇碧。
“菊憶,實在對不起了。”蘇碧臉色嚴肅,對菊憶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只見那人一個下劈,就把菊憶打暈了。
“帶走吧。”蘇碧看着菊憶軟倒在地上,無奈地說道。
待到風聽安走出臥室之時,就已發現,殿中空寂非常,除了自己,再無旁人。
風聽安臉上並未出現驚慌神色,只是笑着搖搖頭,這樣程度的懲罰,未免太輕,也太小看人了。
風聽安自幼便流落在外,自己照顧自己,直到遇到佛應天,多少年都是這樣過來的,怎麼會被這些俗世所擾。
柯嬌紅這樣做,未免可笑了些,知道佛應天對風聽安的重視,也不敢做什麼出格的事,只是想搓搓他的銳氣,即使當時氣憤難平,風聽安知道,她遲早會發現,自己跟佛應天並不如她想的那般不堪。
風聽安再次搖搖頭,轉身走向廚房,既然沒有人爲自己做飯洗衣,那便自己動手。
“風少爺。”一聲不高不低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風聽安轉頭一瞧。
“龔姑娘?”風聽安有些意外,微微點頭示好:“姑娘怎會在此?”
“我知道主上是刻意調走所有的宮婢,好讓風公子傷神。”龔敏並未回答風聽安的問題,而是徑自說道:“所以我纔沒走,何況我纔剛進來,她們查名冊的時候,並不知道我。”
“龔姑娘這是。。。。”風聽安有些不解,看龔敏的神色,似是對主上成見頗深。
“我沒有惡意,只是單純的不想去絕塵殿而已,”龔敏轉過身,目色清透,蜜色的肌膚在日頭的照射下,帶着些朝氣,卻與她那悽然的神色不符:“我可以留下幫風公子分擔一些粗活。”龔敏並不認爲風聽安會拒絕於她。
果然。
“那好,龔姑娘你就留下吧。”風聽安清微淡遠的態度,令龔敏覺着很舒服。
“那廚房就交給我,公子請回吧。”龔敏趕緊說道。
風聽安點點頭,深深地看了龔敏一眼便轉身走了。
風聽安好琴,並不是一兩天的事,或許是因爲佛應天親自教授的緣故,因此他極爲上心。
絕塵宮內的衆位宮婢並不知曉,風聽安在江湖上還有一個名號:風琴公子。
諧音:風情公子。|
爲什麼這麼叫他呢?
第一,當然是因爲他的琴技高超,聽過一次便再無法聽進那些凡夫俗子的琴了,此爲巔峰之琴技,亦有峰琴一說。
第二嘛,風情的來由,不必多說,自然是跟他那謫仙般的氣質風度脫不開干係。光是那一身素衣白衫挺立一旁,就足夠引來覬覦者無數,男女通殺!風聽安沒少對付過採花賊,當然是斷袖採花賊。(作者:= =,好吧,我承認,我思想不健康,這個時代還是有不少大膽滴斷袖滴!哇卡卡卡卡)
江湖人皆知,風琴公子不僅琴技無雙,醫術更是了得,有道是:風琴公子一路走,閻王小鬼不招手!便可見一斑。
後來離開佛應天那五年,風聽安在江湖上一時聲名大噪,追捧者無數,求醫者數不勝數。
因此在清風殿內,風聽安每次都會閱讀大量的醫術,研製新藥或採集植標,閒暇之餘彈彈琴,管理一些絕塵宮的藥材採購方面的事宜,總的來說是很清閒的,最近一年菊憶的精心調理,身體狀況也好了不少,只是藥不能斷。
“公子,可以用飯了。”大半天的功夫,龔敏才跑到風聽安的院子裡大聲叫喚道。
“好。”風聽安聽見了,從屋內走出來,一見龔敏之下,臉色便有些怪異。
“龔姑娘,真是辛苦你了。”風聽安邊說,邊從手邊拿出一塊方巾遞給龔敏,輕聲淡語,神色可親,那仙姿佚貌的容顏一直都是如此,此刻龔敏卻覺得格外溫柔,頓時心中一暖。
“謝謝。”龔敏接過方巾,捏在手心,眼中突覺溼潤非常。
其實她不會做飯,剛纔弄了半天才生好火,隨便做了幾個菜,估計現在臉都黑忽忽了,也沒注意就匆匆跑來了。
龔敏不捨得用錦帕擦拭,站到井邊,用袖子匆匆擦了兩把,也跟着進了膳廳。
“龔姑娘不必拘束,一起用吧。”風聽安柔聲說道。他已經坐在位置上了,看樣子在等龔敏。
“呃,嗯,好。”龔敏微微有些拘束,也坐了下來。
一時間,兩人靜坐席上,言語未有。
龔敏看着桌子上賣相不佳的菜餚,內心尷尬不已,強自鎮定,隨意夾了一筷子菜塞進嘴裡。
半晌,龔敏臉色難看萬分,滿臉通紅,強忍着嚥下了口中的食物,那味道怎麼會這麼。。。怪異?
轉頭看向風聽安,見他還未動筷子。
龔敏有些躊躇,望向風聽安,神色羞愧無疑:“風。。。風公子,那個。。。我還是再做一次吧。”龔敏轉着眸子,不敢看風聽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