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終人散,笑聲與醉語響成一片,漠然的與喧囂的人羣擦肩而過,歐南歌看見了醉的腳步歪斜的皇甫蘭熙,需要兩個侍從一左一右的攙扶着才能走動。
跟在身後一臉擔心的趙紫若一眼瞥見了緩緩走來的歐南歌,登時露出了一幅既緊張又有些心虛的笑容,命令侍從趕快將皇甫蘭熙扶進了自己的帳篷,這才福了福身道:“王妃您沒事吧?剛纔王爺不放心還特地去尋您來着。”
客套的一笑,歐南歌輕聲道:“多謝記掛,已經沒事了。天也不早了,不打擾你們休息了!”
語畢轉身,徑自向自己的帳篷走去,心中卻依然有些恍惚,腦海裡揮之不去的總是那一道披灑着月光的清逸身影,那麼高貴不凡卻又那麼孤單清冷。
低頭鑽進了自己的寢帳,一眼看見了正倚在桌邊打盹的雪梅,歐南歌好笑的走過去拍了拍她道:“小困貓,去睡吧,我收拾一下也就睡了!”
“小姐!”睡意惺忪的笑咧了嘴,雪梅打了個哈欠道:“你到哪裡去了,剛纔王爺還來找過你,說你今天吃了火大的東西,讓我煨着銀耳粥呢!”
“是嗎?”隨意的問了一句,歐南歌笑道:“我要是餓了會喝的,去睡吧!”
“唉!”欣然一應,與歐南歌一向親近的雪梅倒也沒了那麼多主子丫頭的規矩,一個蹦子跳起了身趴到早已鋪好的矮鋪上去了。
淡淡一笑轉身,歐南歌獨自坐在了燭火邊,一直被刻意壓抑的心痛卻趁着此時開始肆無忌憚的蔓延了,揪扯着全身的神經跟着一起如同痙攣般的痛着。
“如果——,我是今日那隻雕兒,你願意和我一起飛走嗎?”
溫柔的語聲在耳邊響起,像一道美麗的魔咒,讓人有種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衝動想答應他!但是,這個魔咒的前提是如果,而這世間最可怕的咒語就莫過於如果了,如同美麗的海市蜃樓,迷惑了多少追尋者,至死方醒!
一聲嘆息不由自主的嘆出,卻聽見帳門猛地一響,歐南歌忙擡眼望去,發現竟是皇甫蘭熙走了進來。
“你出去,今夜到側妃的帳中去!” 赤紅的雙眸冷冷颳了一眼躺在矮鋪上的雪梅,皇甫蘭熙的聲音裡凝聚着一股狂風暴雪來臨前的凜冽寒意。
遲疑的看了眼小姐,卻見她的臉上又出現了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雪梅不由狠狠的打了個哆嗦,心裡暗自祈禱着:“第三次,老天爺,保佑我家小姐能平安渡過今夜!”
“還不快滾!”一聲暴喝,整個帳篷都在簌簌發抖,雪梅一個滾子翻下了牀,靸着鞋就跑了出去。
帳門剛剛合上,一道狂烈的勁風襲來,帶着毀天滅地的征服之慾,猛的席捲了歐南歌的全身,有種令人快要窒息的感覺。
這是第一次,眼前這個男人讓歐南歌覺到了可怕,那雙似乎想要嗜血般的赤紅雙眸,還有那隻緊緊扼住了自己喉嚨的大手,都帶來了死亡的氣息。
“你說你從不帶絲帕,因爲那上面佈滿了相思,而你心中沒有相思,所以本王讓人去取新的絲帕來給你送去,可是你知道本王看見了什麼?”
低沉的話語在耳旁忿忿的響起,而掐在脖子上的大手越來越緊,歐南歌痛苦的咬緊了牙關,心卻在霎時間沉了下去。他,肯定是看見了自己與皇甫蘭玦在一起。
“怎麼,你敢做不敢認嗎?你對本王整天端着一張淡漠疏離的臉,可是你對他呢?你對他笑,讓他摸你的臉,摸你的手,你還想讓他對你怎麼樣?!”
頸上的大掌突然撤去,歐南歌猛的喘上來一口氣,卻無法抑制的咳嗽了起來,咳得聲嘶力竭,咳得淚水迷濛。
只可惜,皇甫蘭熙根本沒給歐南歌過多喘息的機會,長臂一伸拽着她大步流星的走向了牀榻。
狠狠的將她扔在了牀上,皇甫蘭熙傾身壓了上去,彷彿瘋了般將吻層層密密印在了她的額上、眉間、鼻頭和脣瓣,一遍又一遍不停的問着,問的痛徹心扉,問的撕心裂肺:“他有這樣對你嗎?有嗎?!有嗎?!”
“沒有!沒有!”淚不受控制的滑落眼眶,歐南歌拼命的躲閃着皇甫蘭熙的肆意掠奪,全身都在不可抑制的顫抖着,但神智卻又格外清明。
此時的皇甫蘭熙有些不對,像一個失去了理智的瘋子,一個被刺傷了自尊、被挫敗了顏面的瘋子。
“皇甫蘭熙——”驚叫聲被吞沒在他霸道的吻裡,歐南歌狠狠的一咬牙,聽見了他吃痛的低呼,也嚐到了一絲血腥的鹹澀。
一聲怒吼,歐南歌驚恐的看着皇甫蘭熙提起了拳,下意識的閉上了眼卻只覺一道厲風自耳旁刮過,皇甫蘭熙一拳砸在了身下的牀板上,轟的一聲巨響,牀塌了——
一滴、兩滴,有溫熱的液體滴在了臉上,被摔得七葷八素的歐南歌懵懵懂懂的睜開了眼,看見了一張陌生的臉,一張明明應該很熟悉卻偏偏看起來極陌生的臉。
沒有了往日的霸道與跋扈,也沒有了往日的自信與神采飛揚,皇甫蘭熙的臉上只剩下了被剝離了驕傲的狼狽、痛楚、不甘與憤怒。
“爲什麼?”嘶啞的語聲響起,一滴淚落在了歐南歌的眼角,竟像是自己的淚剛剛滑出了眼眶,“爲什麼無論我怎樣做,你們都覺得他好?因爲他是皇后的孩子?因爲他從小就樣樣出衆?你們沒有看到嗎?我也有努力,我甚至比他還要用功十倍,但爲什麼你們都看不到?!”
“皇甫蘭熙?”試探着叫了他一聲,歐南歌拼命的推着他想坐起來卻發現根本推不動,而皇甫蘭熙居然像是未聽到般自顧自的嘮叨着。
“從小到大,他擁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我們彷彿都不是父皇的兒子,只有他纔是!父皇只抱他一個人,還親自給他講書,而我們,父皇向來是連一個微笑都吝於賜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