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的雷聲在空曠的大殿中迴盪,壓抑沉悶的像直接滾在了心上,歐南歌頹喪的動了動身子,卻發現雙腿早已僵硬的失去了知覺,只剩下了唯一一種感覺,那就是針扎般的痛。
“嘶——”倒抽了一口冷氣,歐南歌用手撐着地緩緩移了移重心,剛想鬆鬆腿卻忍不住一個錯力直接趴在了地上。
“好痛——”
“別動!”一聲輕喝,劍眉緊蹙,鳳目冷厲,一股威嚴的懾人氣息自皇甫蘭玦身上淋漓盡致的體現了出來,倒把歐南歌給吼怔了,半晌才氣急敗壞的道:“殿下,你不覺得此刻出現在這裡很不合適嗎?”
皺着眉輕輕按摩着掌下腫脹的膝蓋,皇甫蘭玦狠狠瞪了歐南歌一眼道:“又沒有人看着你,你就不知道動一動,偷偷懶嗎?”
“嘎?!”霧眸中一陣煙霧迷離,歐南歌徹底無語的笑嘆了一聲:“太子啊太子,原來你真的不是完美無缺、毫無瑕疵的神啊~~~”
“怎麼不說話?”低着頭,皇甫蘭玦動作輕柔的爲她活動着有些僵直的雙腿,鳳目中盈滿了難以掩飾的擔憂與心疼。
“額?”感受到那雙大手隔着衣衫傳來的炙熱溫度,歐南歌突然覺得連身上都有些熱了起來,只得拼命貼着冰冷的牆壁以平息心中的羞燥。
“怎、怎麼沒人看?”爲了排解尷尬只好胡說八道了,歐南歌一指四周的畫像道:“你的列祖列宗可都在牆上看着呢,我可不敢亂來!”
動作猛的一滯,皇甫蘭玦竟似被點了穴一般霎時僵在了那裡。半晌,一聲沉重的嘆息聲響起,雙手緩緩收回,鳳目倏而黯淡,而心則更是痛得如割如絞——是啊,列祖列宗都在牆上看着呢!
轉身,一掀長袍跪在了另一隻蒲團上,皇甫蘭玦屏氣凝神、默默垂眸,竟似化爲了一尊法相莊嚴的玉佛,清逸俊美的令人驚異。
“殿下,你這是幹什麼?”愕然一怔,歐南歌震驚的坐起了身,卻聽見皇甫蘭玦淡定沉穩的語聲幽幽響起,像一聲悠遠綿長、普度衆生的佛吟:“你坐着,我幫你跪!”
“不要!”心驀地抽了一下,似痛似酸,歐南歌咬牙拼命翻過了身,用手撐着再次跪在了地上,頓時痛得雙眸一陣淚意模糊。
“我讓你坐你就坐!”一聲輕吼,皇甫蘭玦再次抱起了那個倔強驕傲的女子將她堅定的摁坐在了一旁的蒲團上,厲聲道:“不準跟我爭!”
傻傻的望着滿臉急怒的皇甫蘭玦,歐南歌突然覺得他和皇甫蘭熙還真是兄弟,原來他骨子裡面也隱藏着同樣的霸道,只是,這溫柔的霸道……
“南大哥——”看着那雙盈滿了急怒與心痛的鳳目,歐南歌投降了,軟化了,放棄了,很難,真的很難抗拒這樣一雙真誠而溫暖的眼睛。
面色一緩,一絲淡淡的笑意浮上脣邊,皇甫蘭玦一掀長袍再次跪在了蒲團上,輕聲道:“我帶了吃的來,你吃一些,休息一會兒。我只能幫你跪到卯時初刻,後面還得你自己來!”
接過了小太監捧來的燉盅,歐南歌低低的說了聲:“謝謝!”
如和風般的煦暖笑容又回到了皇甫蘭玦的臉上,薄脣輕啓柔聲說了句:“不用,快吃吧!”
感動的欣然笑意霎時點亮了清麗如蘭的面孔,歐南歌擡眸望向了牆上的“列祖列祖”俏皮一笑道:“衆位祖宗,不孝媳南歌真的是飢腸轆轆,顧不得客氣了,請大家見怪莫怪啊!”
“嗤——”縮在太子身後一同跪着的小順兒忍不住笑出了聲,卻立刻驚恐萬分的捂住了嘴。偷偷望了望太子殿下又膽戰心驚的瞅了瞅瑞王妃,卻見她只是毫不在意的衝自己吐了吐舌頭,隨即便開始毫不客氣的埋頭苦吃,不一會兒便將一盅燕窩燉雞吃了個底朝天。
心滿意足的將空燉盅遞給了一臉驚悚的小太監,歐南歌壞壞的一笑道:“看什麼,小心我連你也一起吃了!”
“額~~~”打了個暴寒的冷顫,小順兒連忙接過了燉盅暗自想着:“就瑞王妃這個吃法,估計自己可能連骨頭渣兒都不會剩吧!”
“呵呵!”輕輕的低笑聲響起,小順兒一回頭卻發現居然是殿下在笑,而且還笑得很開心,很愉快。眼眶驀地有些酸,已經有多久沒見殿下這樣笑過了,自從表小姐進宮作了淑妃娘娘——
“小順兒!”清朗的低喚聲響起,嚇得小順兒一不小心狠狠的咬了一下舌頭,“殿、殿下——”
“去門口望着點吧!”眼觀鼻、鼻觀心的跪着,皇甫蘭玦輕聲吩咐道。
“是、是!”提着食盒三步兩步跑到了門邊,小順兒自動將自己化爲了一隻龐大的“門拴”,唯恐自己的存在會礙着主子們的眼。
“殿下,我吃飽了,還是讓我自己來吧!”坐在牆邊活動了一下雙腿,又吃了熱乎乎的東西暖和了身體,歐南歌有精神了。
“皇甫蘭玦!”輕緩的語聲靜靜響起,皇甫蘭玦一動不動的跪着,神色安詳。
“啊?!”
“我的名字,皇甫蘭玦,記得嗎?”
“記、記得!”
轉頭望着一臉驚訝的歐南歌,皇甫蘭玦輕輕一笑,暈黃的燭光將俊美無儔的笑臉霎時映成了陽光下溫暖的湖面,璀璨明亮的鳳目是湖面上盪漾的清粼波光,閃亮的是期盼,晦暗的是憂鬱,漂浮不定的是心底裡的不確定,全部顯現在了眼波里,“叫我的名字!”
閉緊了嘴,咬緊了牙,歐南歌拼命抗拒着內心的悸動卻寧死也不肯叫出聲。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名字就好像一個魔咒,如果叫了,只怕從此以後就會有些不同了,有些事情就會令人莫名不安的不同了。
“南歌——”似失望又似請求的嘆息聲幽幽響起,在寂靜的大殿中,在數十位已逝先帝的畫像包圍下,那道清朗如風的聲音再次說道,堅定而無畏的說道:“叫吧!只一次也好!”
瞪大了眼,歐南歌定定的凝望着皇甫蘭玦,卻狠狠的咬緊了脣,堅決的抗拒着。
“南歌——”一聲輕的不能再輕的呼喚,皇甫蘭玦苦澀的揚起了嘴角,喉結一動,卻只嚥下了滿腔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