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一聲清遠的佛磬響,誦經聲畢,大堂的尼僧們紛紛起身退了出來,目不斜視,神色安詳,對戳在門前的歐南歌視若罔聞,恍如不見。
“早課已畢,施主要不要隨貧尼去喝杯清茶?”一個慈祥而安定的聲音在身前響起,歐南歌緩緩放下了手,張開眼淡淡一笑道:“那就多謝法妙師太了!”
一壺清茶,香氣四溢,伸手端起輕抿一口,嚐到了露水的味道。
“施主,準備回去了吧?”捻着手中的佛珠,法妙師太笑的一臉慈和。
“我不回去了,在這裡拜師太爲師潛心修佛好不好?”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聞着屋中隱隱的檀香,歐南歌的心異常平和。
“呵呵,施主乃高貴之人,塵緣又太重,以貧尼的修爲說實話到現在爲止還沒有看到施主的一絲慧根,所以施主還是回到紅塵中去做個俗之又俗的俗人吧!”
忍不住咧嘴一笑,歐南歌嘆息着道:“師太,您說我沒有慧根的時候怎麼那麼直白呢?!”
想想一個月前,自己拖着雪梅像逃命一樣逃到了這座皇家庵堂,迎面碰到的第一個人便是住持法妙師太,而她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施主,來了便來了,前世因,今世果,欠了便去還,躲是躲不掉的!”
只可惜一個月過去了,她還是那樣要說不說的吊着自己的胃口,就是不肯痛痛快快的說個明白。深深一嘆擡起了眸,歐南歌鍥而不捨的道:“師太,明明是有人欠了我好不好,爲什麼你說是我欠了別人?”
自己是被楊鼎天那個混蛋一腳給踹到這裡來的,那不是他欠了自己纔對嗎,怎麼又說自己是跑來這裡還債的?
呵呵的輕笑聲響起,法妙師太看着一臉狐疑的歐南歌道:“欠命的,命未償;欠情的,情未還,你的未來還真是令人擔憂呢!”
“師太~~~”眉頭一皺,歐南歌雙手合十哀求道:“出家人慈悲爲懷,您就看在我丁點兒慧根都沒有的份上,能不能把話再說清楚點?”
“呵呵呵呵……”無奈的搖了搖頭,法妙師太站起了身道:“施主,世事如水,自有它該流去的方向。你在這裡躲你想躲的人,卻有你躲也躲不掉的人讓你終是要回去,一切皆有定數,莫要太過執着於一些事,放寬心就好!”
愕然的張大了嘴,歐南歌快被憋死了,這佛偈怎麼就那麼難懂呢?“師太,我心裡難受死了,你要不就直接告訴我,要不就甭說了,我快瘋掉了!”
“呵呵呵呵……”
又呵呵?深吸了一口氣,歐南歌立起了身道:“師太,我還是出去轉轉吧!”
“施主!”望向了窗外青蔥的樹木,法妙靜靜的雙掌合十道:“緣起緣滅,皆是有因。施主還是回屋收拾收拾東西吧!你躲不掉的那個人就要來了!”
長嘆了一口氣,法妙師太轉頭迎上了歐南歌迷惑不解的眼,一臉同情的道:“施主,臨別貧尼送你幾句話。緣起生死,生死緣滅。緣生將死,將死重生!”
抓狂的仰天大笑了兩聲,歐南歌面容一整,正色道:“多謝師太,南歌總算明白了一件事,就我這悟性看來是真的與我佛無緣了!”
“呵呵……”
深吸了口氣出門,歐南歌徹底對法妙師太的“呵呵呵”無語了。順着佛堂小路彎彎轉轉的走着,還沒走到自己屋前就見暗香一臉焦急的等在了那裡。
“你躲不掉的那個人就要來了!”師太的語聲又在耳旁響起,歐南歌目瞪口呆的看着暗香快步迎了上來道:“王爺請王妃快回去,皇上派人將側妃召進宮裡去了,又命您即刻進宮去,太子妃歿了!”
“什麼?!”頭翁的一聲響,一股不祥的預感霎時侵佔了心頭……
****
****
****
不過是一個月的功夫,人世間卻可以發生如此大的變化。
坐在軟轎裡看着漸漸遠去的庵堂,紅牆碧瓦掩映在碧樹叢花之間,依依的青煙在佛堂上空飄蕩,美的那麼空靈而聖潔,但自己終將告別這片淨土,像法妙師太說的那樣,回到紅塵裡去做一個俗之又俗的大俗人,去沾染一身的俗世塵埃,去辨識人間的醜陋陰謀。
不知當自己看清了,徹悟了,心死了,無望了,佛能不能伸出一根普度衆生的指,點化自己成爲一莖荷花,再也不用經歷生、老、病、死,再也不用遍嘗喜、怒、哀、樂,只會靜靜的盛開,靜靜的凋落,化爲一片乾淨的虛無。
軟轎停下換乘馬車,馬車停下又換坐軟轎,一路被擡着奔向了宮闕重重、紅牆高聳的皇宮,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歐南歌擡步踏上了崇明殿的階梯,卻迎面看見了面色凝重的皇甫蘭熙,照面的第一句話便是:“紫若有身孕了,你——”
話還沒說完,皇上身邊的小太監就已手執拂塵冷着臉向皇甫蘭熙躬身道:“瑞王爺,皇上命您馬上回府去不得在宮中滯留,瑞王妃,請隨奴才來。”
深吸了一口氣,歐南歌平息着心中的強烈不安向殿內走去。
“本王不希望紫若有事!”低沉的話語在背後響起,歐南歌腳步一頓,沒有回頭鄭重的說了句:“如果我可以的話,我會盡力!”
語畢,挺起了背脊快步走向殿內,皇甫蘭熙的話語在背後響起,卻沒有聽清說什麼,大概是叮囑自己要想辦法救出紫若吧!
只是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着詭異,太子妃剛有了身孕怎麼會突然暴斃?皇上又爲何會宣召紫若進宮?皇甫蘭熙語焉不詳的叮囑,小太監冷漠至極的態度都像砝碼一樣沉沉的壓在了心頭,壓的心裡越來越難受,連呼吸都困難了。
暗沉的大殿沉寂的可怕,歐南歌突然涌起了一種莫名的恐懼與孤獨感,恐懼不知名的恐懼,孤獨必須要獨自面對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