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柔雪對此倒是不以爲意,她照樣跟陸封走得很近,並且還拉了拉他的胳膊告訴他,在那邊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一張雙人桌就是他們的位置。
肖柔雪的反應讓陸封的心稍稍放鬆下來。既然她都不在意他的形象,那麼陸封覺得自己就更加不要在意了。
晚餐吃得很愉快。兩人先是無話可談,頂多就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兩句,但是兩杯啤酒下肚之後,餐桌上的氣氛逐漸熱烈起來。
肖柔雪的小臉通紅,時不時地傻笑着看着陸封,並嘮嘮叨叨的說個沒完。大到以後考研、找工作的事情,小到某某老師又在課堂上當面批評誰誰了,事無鉅細,陸封一律都認真地聽着,時而以“真的嗎?我操!太有意思了。”之類的話來呼應她。
但是每當陸封與肖柔雪的眼神交接時,陸封總是會率先躲開,爲了顯得自然點,他往往會夾塊烤肉扔進嘴裡,或者喝一大口啤酒。
肖柔雪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變化,仍然帶着淺淺的笑意望着陸封。
時間在兩人或躲閃或歡笑的交談中悄悄溜走,轉眼間,時針已經指向九點鐘。看着肖柔雪意猶未盡的樣子,陸封的心裡矛盾到了極點。
自己出來這麼久了,把林心一個人扔在醫院實在是不夠意思。而且,厲茜的安全本來就是自己的責任,而自己卻在另一個角落與另外一個女生談笑風生。
我真他媽的是個混蛋!
“肖柔雪……”陸封有些緊張地舔了舔嘴脣,然後擡頭望向牆上的掛鐘,“……已經過九點了,我們走吧。”
“走?去哪兒啊?”肖柔雪醉裡醉氣地笑笑,“去你住的地方啊。”
肖柔雪的一句話引來鄰桌的紛紛側目,那些男男女女們都對着陸封心照不宣地笑着。可是,陸封卻先慌了,他結結巴巴地辯解道:
“不是,”他一口把面前的酒杯喝了個底朝天,“送你回N大。”
“N大?”肖柔雪微蹙着眉頭想了想,似乎N大是一個非常陌生的地方,“我纔不要回那裡,那裡一點意思都沒有。”
陸封望着她潮紅的臉頰,白皙的皮膚糅雜些許紅色,還真別有一番魅力。
“現在已經很晚了,”爲了降低聲音,陸封不得不把頭低下來,“再晚點兒,N大都要關門了。”
肖柔雪沒有立即說話,卻突然大笑一聲抓住了陸封的脖子,“不不,我不去N大,我就要在這裡。”
陸封被拽得屁股已經離了座,他手忙腳亂地掰着肖柔雪的手,可是她的手像是老虎鉗似的,牢牢地抓住自己的脖子,根本無法撼動。直到幾秒鐘後,肖柔雪自行放開,陸封才得以重新回到位置。
“呵呵呵……”肖柔雪已經醉眼朦朧,“你剛纔的樣子真搞笑。”
陸封把手伸到肖柔雪的眼前晃了晃,見她只是說了句別鬧,並沒有太大的反應,便不由分說地抓起她的手向門外走去。
一路上撞到了好幾張桌子,陸封才帶着肖柔雪踉踉蹌蹌地走出了餐廳。
隨即就聽到服務員大喊了一聲:二十四號桌已空,下一位客人可以進來用餐。
陸封特地看了看門外,現在已經九點多鐘,可是門外的隊伍較之他們剛來時絲毫沒有縮短。
他笑着搖搖頭,然後帶着肖柔雪徹底離開。
肖柔雪的酒量並不高,所以那幾杯啤酒就把她搞得暈頭轉向,腳步虛浮。有好幾次,陸封差點沒有扶住她,她幾乎就要癱倒在地上。
爲了以防萬一,更爲了提高速度。陸封索性直接背起她,疾步向N大走去。
可是還沒走到N大門口,肖柔雪突然清醒過來,吵着鬧着要從陸封的背上下來。陸封拗不過她,只好把她放下來。
“你行不行啊?”陸封剛要伸手去扶着不斷晃悠的肖柔雪,卻被肖柔雪一手打開。
“我不用你扶。”肖柔雪毫無顧忌地打了一個酒嗝,“我自己能行的。”
陸封怔怔地望着她,倒不是很好奇清純如肖柔雪這樣的女生也會打酒嗝,他只是擔心肖柔雪的狀況,他更加擔心這樣的肖柔雪會耽誤更多的時間。
“那我們快回N大吧?”陸封試探着問道。
“好啊。”肖柔雪微閉着眼睛點了點頭,“反正你就是想讓我回N大,然後你就可以走了對麼?”
“不……”還沒等陸封完全回答出來,肖柔雪又開口了,聲調還是同樣的高:
“你就是想把我甩掉,然後偷偷地離開我。說不定,我一眨眼,你就不見了。”
說完,她真的眨了眨眼睛,然後扭頭看看旁邊,突然開心地笑了起來:
“呵呵呵,你還在,你還沒有丟下我。”
“我怎麼會丟下你。”陸封扶着肖柔雪往前推了推,“我們快走吧。”
“好啊。”肖柔雪順着陸封的推力往前小跑起來,“哇嗚,走嘍,回N大嘍……”
陸封望着幾近瘋癲的肖柔雪,突然又覺得她的速度太快,急忙又拉住她。
“你慢點兒。”陸封死死地抓住她的胳膊,生怕她會做出什麼癲狂的舉動出來,“按照現在的速度就可以。”
“好,按照現在的速度。”肖柔雪雙手誇張地擺臂,走出軍訓時的齊步走法,嘴裡還振振有詞:“一二一,一二一……”
暈!
看到這樣一個與平日裡大相徑庭的肖柔雪,陸封不知道該感到榮幸還是無奈。正當陸封對此一籌莫展的時候,肖柔雪卻主動停了下來,大喊一聲“立定!”之後,她就徹底停滯不前了。
陸封見狀,感覺心裡更煩了,差點沒被她氣得倒下去。
“肖柔雪,”陸封繞到她的前面,望着她的眼睛,“你到底想幹嘛?”
“噓。”肖柔雪把食指豎放在嘴脣上,“不要吵,我在訓練呢。”
“向前走!”肖柔雪又爲自己喊了一聲,果然她又向前走了起來。
如是幾次之後,肖柔雪才從軍訓的狀態中回過神來,看似恢復了正常。陸封無力地笑了笑,心想這一次終於可以安安穩穩地回N大了,可是這時,肖柔雪又突然喊了一聲:
“陸封。”
遠遠落在後面的陸封揮手應了一聲,然後拖着疲乏的身體跑了過去。
“怎麼了?”陸封看了看她的臉色,紅暈猶在,剛纔朦朧的雙眼清晰了些,“是不是想喝水了?看你之前喝了那麼多的酒。”
“呵呵呵……”肖柔雪傻傻地笑了兩下,“喝什麼水啊,我想唱歌。”
“唱歌?你要唱……”
沒等陸封說完,肖柔雪就放開嗓子高唱起來,她唱的貌似是一段rap,含混不清的吐字和熟悉的旋律讓陸封一下子沒有辨識出來她到底在唱什麼。
想了好久才發現,她唱的是周杰倫的《我的地盤》
“在我地盤這兒,你就得聽我的,音樂在收割,用聽覺找快樂……”
喝完酒,大着舌頭的肖柔雪唱起周董本來就不講究吐字的歌曲來,倒也挺適合。陸封不由得笑了笑,隨即他便感覺到一陣尷尬——不知道什麼時候,周圍的人紛紛把目光投向他們,臉上帶着諧謔的笑容,甚至還有的人專門停下來看着肖柔雪像小丑一樣表演。
“別唱了。”陸封推了推她,“你快別唱了。”
可是肖柔雪仍在旁若無人地大唱着,聽上去她又換了一首。周圍的人像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似的,竟然還鼓起了掌。
陸封更加的臉紅,大喊了一句“你們不要再起鬨了”之後,就拉着肖柔雪飛奔起來。
一直進入到N大,陸封才氣喘吁吁地放開手。他急忙扭頭看了看肖柔雪的情況,頓時眼睛睜大了。
肖柔雪臉上的紅暈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慘白,細細分辨,竟看不到一絲血色。她的嘴脣發紫,眉頭也幾乎擰成了一個“川”字,看上去十分難受。
陸封一邊責罵自己的粗心,一邊跑過去輕輕地撫了撫她的背,“你沒事兒吧?不要嚇我。”
肖柔雪沒有說話,而是突然急促四顧起來,最後他奔向門衛室旁邊的一個垃圾桶而去,剛跑到那裡,她就扶着垃圾桶的邊沿嘔吐起來。
陸封鬆了一口氣,想了想,走進門衛室拿了一個一次性杯子接了一杯熱水給她。
“來,暖暖胃吧。”陸封幫她把擋在眼前的頭髮別到耳後,“別讓胃受傷了。”
肖柔雪顫抖着右手接過熱水,全然不顧裡面熱水的高溫,一飲而盡。
陸封剛想阻攔,卻已經來不及了,“你喝慢點兒,裡面的水燙着呢。”
肖柔雪笑笑,“燙燙也好,讓自己清醒一點。”說罷,她便直起身子,粗略地理了理自己的頭髮,然後長出一口氣。
“好多了。”
陸封望着她淡淡地笑了笑,肖柔雪的臉上恢復了些許血色,醉酒的潮紅也消失不見了,整個人看上去又恢復了以往的清新。
“你都不知道剛纔的你有多瘋狂。”陸封笑說了一句。
肖柔雪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剛纔肯定很失態吧。”
“嗯……”陸封邊往前走着,邊細細地回味着剛纔的肖柔雪,“其實還好,至少我認爲還好。”
肖柔雪也跟上陸封的腳步,同時把自己的外套緊了緊,“你別安慰我了,我從來還沒喝醉過呢。哦,你別這樣看我,我是說我平時都不太喝酒。”看到陸封疑惑的眼神,她急忙補充了一句。
“所以呢,我喝醉的樣子應該很丟人吧。”肖柔雪看了看陸封的臉色,後者正仔細地看着前面的路,並沒有回望她,“真的難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