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封舒舒服服地躺在一張相對比較乾淨的牀上,右邊是哈着腰陪着笑臉的建哥,左邊是一臉慌張的瘦子和垂首默立的幾個打手,他們都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眼睛裡放射出的是混合着畏懼和悔恨的目光。
“我說……”陸封冷不防地開口了,“你們……到底什麼意思?我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待遇?”陸封沒好氣地看看建哥手上的一塊麪包和一個蘋果。
東西雖然算不上好,但是在這看守所內,這已經是“山珍海味”了。
建哥腆着臉笑了笑,“陸封大爺,哥幾個有眼不識泰山,剛纔……”建哥掃視了一下瘦子他們幾個,“剛纔有些不禮貌,還希望你不要往心裡去。”說完,建哥就默默的把手上的食物放在陸封的手邊。
陸封也毫不客氣地拿起一個蘋果啃了起來,雖然咬合的動作讓嘴角的疼痛不止,但是蘋果的甘甜對於此時的陸封來說更有吸引力。
建哥見狀,心裡也稍稍放鬆下來,臉上的笑容也自然多了,“陸封大爺,你使勁吃,還需要什麼,儘管跟我說,我們這兒……”
“額……”陸封毫無禮貌地在建哥說話的時候打了一個響嗝。
建哥的臉上有些掛不住,咬了咬牙,還是露出一副笑臉。
陸封斜視了他一眼,一個翻身坐了起來,“看在你們的態度還不錯的情況下,小爺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但是……”陸封突然朝着建哥伸出手來,像是在索要什麼。
建哥先是一愣,隨即便懂得了他的意思,“在我這兒,在我這兒……”建哥忙不迭地把剛纔的翡翠裝飾交還給陸封的手上。
陸封接過翡翠球,又在建哥的眼前晃了晃,“建哥,能跟我說說怎麼回事嗎?”
“不敢不敢。”建哥雙膝彎曲,呈半跪的狀態,“叫我林建就行了,您要是看得起我的話,叫我建子就行。”
建子——毽子?陸封不由得笑了笑。
“好,建子,跟我說說吧,這翡翠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你們前後的變化這麼大。”陸封再次問道。
林建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們之前不知道你跟厲哥是什麼關係?所以……但是現在,”林建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鄭重,“你就是我們的大哥,你叫我們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們絕不會說一個‘不’字。”
“對對——”瘦子和那幾個打手也應和了幾聲。
陸封一下子呆住了,他倒不是竊喜於這突如其來的地位,而是在反覆思考剛纔林建的話。厲哥,厲哥……
反覆唸叨幾聲之後,陸封突然眼前一亮,失聲叫了出來,“厲兵?”話音未落,陸封就急忙把翡翠球湊近自己的眼前,不斷地轉動端詳着,果然如此,翡翠球上正刻着一個“厲”字,字體雖小,但是不難分辨。
“這個傢伙。”陸封開心地笑了笑。
2009年某一天,一場大病帶走了林建唯一的親人——媽媽,那一天林建沒有哭,因爲他曾經看到媽媽在無數個日夜被病痛折磨得撕心裂肺的模樣,所以他認爲去世代表着解脫。那裡沒有病痛,沒有貧困,有的只是一方極樂淨土。
再見,我的母親!
親手安葬好媽媽之後,林建孤身來到N市,窮困潦倒讓他在這個城市寸步難行,每天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蜷縮在某一個角落裡,看着街道從車水馬龍到冷清寂寥。
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窘境讓他心中的怨念一點一點的滋生,偏偏生活在這個城市的人們每天都是喜笑顏開,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那一張張笑臉像是對自己**裸的嘲笑。
他們不用爲喪失親人而悲痛,他們不用爲困境而擔憂,他們不用爲自己的何去何從而有半分的煩惱。爲什麼?爲什麼?老天待我如此不公?社會就會欺負我們這些弱勢羣體?
直到某天下午,再也忍受不了因飢餓而胃痛的林建邁進了一家超市,他偷偷地左右環顧着,慢慢地來到一個罕有人至的角落裡,拿出剛纔藏在懷裡的麪包,打開了包裝袋……
他沒有辦法,似乎除了偷竊,他想不出其他能快速解決飢餓的法子。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一位超市的保安人員很早就注意到了鬼鬼祟祟的他,並且很有耐心的一直尾隨至此。
“你幹什麼?”
林建的第一口還沒咬下去,就聽到一個如雷的聲音在自己的頭頂炸響。他哆嗦了一下,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恰巧看到一隻粗壯的手朝自己伸了過來。
“他媽的!”保安人員像是拎小雞一樣把林建拎起來,“還敢偷東西,當我們吃素的,跟我去公安局。”保安人員毫不費力地拖着林建向門口走去。
一路上,他遭遇了多少冷眼旁觀的目光,他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偶爾還有諸如“敗類,小偷,不學好”的字眼竄入自己的耳朵。他閉上眼睛,儘量不去看那些醜陋的嘴臉,但是一閉上眼睛,那些冷漠的臉龐就像是放電影一樣,一一經過自己的眼前,揮之不去。
這讓他感到羞恥,更感到憤怒,他手刨腳蹬地掙扎着,嘴裡的髒話越來越多。
“你他媽的放開我,臭保安,放開我,你給老子放開……”
可是保安並沒有與他做口舌之爭,毫無迴旋地把他向外拖去。眼看着離門口越來越近,眼看着前面越來越多的保安向這邊趕來,他失望至極,最後慢慢放棄了抵抗。
“住手!”忽然一聲大喝從不遠處傳來。
林建能夠感受到自己被拖動的身軀停了下來,他扭頭望去,一個年輕精壯的男子正向這邊趕過來。
“住手,住手……”男子表情冷峻,但是聲音卻是輕柔,“保安同志,這位小兄弟怎麼了?你這樣對待一個小孩子,不太好吧。”
保安人員上下打量着這個男子,眉頭緊鎖,“你是誰啊?他偷我們超市的東西,他是小偷。”
男子瞄了一眼林建,又望向保安,“偷了什麼東西?我來賠。”邊說,男子邊伸進懷裡掏錢包。匆忙之際,一張證書“啪嗒”一聲應聲落地,保安人員循聲望去,不耐煩的臉上稍稍驚異了一下,“你是退伍的軍人?”
“呵呵……”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一家拉麪館裡。
林建始終低着頭吸着碗裡的麪條,偶爾也會擡起頭喝一口水,然後繼續低頭嗦麪條,發出的難聽聲音引來其他人的紛紛側目。
男子則對此毫不在意,他甚至善意地笑了笑,“慢點吃,我們又不着急。”男子透過麪碗上方的霧氣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面龐憔悴,頭髮蓬亂,皮膚上盡是泥垢,不過這邋遢的外面仍然無法掩蓋他的稚氣未脫。
“你多大了?”男子開口問道。
林建聽到了,但是卻沒回答。
男子顯然不在意,他見林建的麪碗已經快要見底,又慢慢地把自己的麪碗推了過去,“如果還吃的下的話,再來一碗吧,放心吧,我沒動過一筷子。”
林建吸完最後一根麪條後,毫不客氣地接過男子的麪碗,又粗魯地嗦起來。冷不防地,一個畫面在自己的腦海一閃而過,他似乎記起了剛纔掉到地上的那張證明上的名字: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