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微低着頭，眼珠上翻，逐一看了看他們兩個，無聲地笑了笑，“這樣就對了嘛，這麼多年的老朋友了，不至於這麼點忙都不幫。”說完，他就把面前的煙盒推了過去。
“是是。”所長一邊眉開眼笑地搭着話，一邊從煙盒裡抽出一根香菸，同時又輕推了推身邊的楊達。
楊達仍然很不友善地望着對面的男子，而後者正端起茶杯，吹着裡面的茶葉。
所長見楊達還是沒有改變，又稍稍加大力度地推了推他，同時趁吸菸的時候又咳了兩聲。
突然，楊達的眼皮一垂，握得死死的雙拳也放鬆下來。似乎剛纔的動作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他無力地把槍插回槍套，然後伸手從煙盒裡抽出一根菸。
“以和爲貴。”男子呷了一口茶水，“我們都是這麼多年的兄弟，難道還真的爲了一個毛頭小子翻臉不成。”
“是是。”所長仍是一臉笑容地附和着。而楊達則在一旁悶悶地吸着煙，不搭話。
男子不理他，轉而望着所長繼續說下去：“我要你再進行一次勞動改造。”
所長剛剛纔舒展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思考了足足有兩分鐘之後才緩緩開口：“你是說，在改造的時候，解決掉他？”
“嗯嗯。”男子笑着點了點頭，“沒錯，但是這次我們要有所改變。”
“什，什麼”所長的聲音有些打顫。
男子心中又激盪起一點憤怒，但是他竭力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一些：“改變是要有的，不然我們得到的還是一樣的結果。”他看看所長疑惑不解的表情，搖頭笑了笑，繼續說下去：
“我要你這一次選擇更遠的地方，還記得那個廢棄的造紙廠嗎？”
得到所長肯定的眼神之後，男子會心一笑，“那塊地方同樣人跡罕至，所以那裡是最合適的地方。還有，這一次不是全體人員都去，只要我安排的四個和陸封，再加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切記，不要讓那些所謂的幫手也加進來。”
所長的額角處已經滲出一些細密的汗珠，但是他無心擦拭，仍然目不轉睛地盯着男子看着。
“而且……”男子頓了一下，“……這一次的行動不只是我的人的事，也有你的事，如果我的人對付不了那小子，你一定讓你的人出手，必要的時候開槍也行。
“開槍？”所長舔了舔嘴脣，又挪動了一下屁股，“讓誰開槍？”
男子正望着他，“讓你的人，那些警察。”
“什麼？”所長儘量壓低聲音，“讓警察在那種情況下槍殺犯人，這要是被查到，我……”
“呵呵呵。”男子起身拍了拍所長的肩膀，“不用擔心，還不一定到這一步呢。再說了，要是真到這一步的話，那裡幾乎沒有人居住，不會有人發現的，做完這一切，我會給一筆錢打發你的人離開N市，出去避避風頭。”
“可是上頭總會有查出來的一天。”
“既然出了人命，那就輪到老楊登場了。”男子把頭轉向一直在發愣的楊達，“老楊！”
“啊。”楊達回過神來。
男子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牽強，他極力平和着語氣繼續說道：“如果陸封真的被槍殺，你們市局的刑警隊必然會出面調查，到時候你跟弟兄們打聲招呼，然後隨便到看守所裡找幾個犯人頂上去就行。”
所長皺着眉頭想了想，隨即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是，犯人怎麼會有槍呢？”
男子笑笑，“這就看你的本事了，事成之後，你可以想辦法藏幾把槍放在幾個犯人的牀下，然後通知老楊，到時候這幾個牀底下有槍的犯人就是兇手。”男子攤開雙手，一臉自信，“怎麼樣？還算完美吧？”
“可是……”
“別可是了。”男子臉上的笑容全部消失，“就按我說的辦！”說罷，他的目光就來回在楊達和所長的臉上掃視着。
撐了幾秒鐘之後，兩人紛紛垂下眼皮，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
“嗯……”男子不無滿意地笑笑，“果然是好兄弟。”
說罷，男子就頭也不回地向門口方向走去。
N市西郊區，一間木門緊閉的瓦房內。
滿頭大汗的厲兵來回踱着步伐，他也會時不時地停下腳步，彎腰透過中間的門縫看看外面的情景，往往會表情失望地直起身子重新來回踱步。
可是當他第二十四次彎下腰，再起來的時候，臉上不是失望，而是遏制不住的興奮。
一分多鐘之後，木門被敲響了。
“咚咚咚。”三聲響畢。
厲兵只是躲在一個角落靜靜地看着木門，沒有要出來開門的意思。
“咚咚。”兩聲響畢。
厲兵還是保持同樣的姿勢。
“咚。”一聲響畢。
厲兵輕鬆地吐出一口氣，然後面帶微笑地走了過去。
“厲哥，這邊沒什麼事吧？”王建一個跳步閃了進來，其身後還跟着一個精瘦的男子。
“厲哥。”男子禮貌地衝厲兵微微頷首。
厲兵報以微笑，少頃，他便直截了當地問道：“小康，我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叫小康的男子笑了笑，“搞定了，厲哥。張濤這老小子果然不一般，張天馮一直住在張家的私人醫院，一般人的確不知道，但是遇到我算他倒黴，嘿嘿。”
“好好，別嘚瑟了，繼續說下去。”
小康不無尷尬地搔了搔腦袋，“也許是爲了掩人耳目的緣故，張家的私人醫院離張家別墅並不近。”
“在哪裡？”厲兵的語氣很急。
小康喘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就在園嶺路248號。”
“好！”厲兵的雙拳猛然攥緊，臉上是興奮的表情，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
小康衝着王建撇撇嘴，然後繼續扭頭面向厲兵，“不過有一個問題。”
“唔？”
“私人醫院雖然離別墅比較遠，但是那裡不僅有醫生護士，更有一些安保人員，而且經過調查，都是一些狠角色，特別是張天馮入住醫院之後，那裡的安保工作更加全面，幾乎沒有死角。”
“是嗎？”厲兵似乎不爲所動，“難道我厲兵落魄到連一個醫院都進不了了嗎？”
小康笑笑，“好，厲哥，既然你這麼有信心的話，兄弟願意祝你一臂之力。”
厲兵感激地笑笑，“多謝了，小康，你這個消息對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幫助了。”說完，他便把目光轉向王兵。
王兵愣了一會兒，隨即便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看樣子，葉子那小子又可以大展身手了。”
“嗯？”厲兵還是意味深長地望着他。
王建點了點自己的額頭，片刻，他笑了起來，“難道那小子也要召回來了？”
“哈哈哈……”厲兵不由得大笑起來。
“等等。”小康皺着眉頭盯着木門出神，“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厲兵和王軍異口同聲地問道。
小康來回掃視着他們兩，幾秒鐘之後突然笑了起來，“就是你們的暗號也太明顯了，三、二、一，也太好猜了。”
“靠！”厲兵踢了小康一腳，“嚇死老子了。”
“哈哈哈……”
看守所辦公大樓裡，寂靜的走廊上突然響起一陣陣匆忙的腳步聲，一個警察快步向前走着，而後面的帶着黑框眼鏡的年輕人似乎更加着急，雙腿竭力地向前擺着。
腳步聲一直延續到走廊深處的一間辦公室門口才停止。
“咚咚咚。”
“誰啊。”裡面傳來一聲慵懶的男聲。
警察暗暗地清了清嗓子，“王處長，是我，有人來保釋犯人了。”
裡面靜了幾秒鐘，隨即便傳來一聲“進來”。
辦公室不算大，但是辦公桌和那張皮質老闆椅甚是豪華，特別是老闆椅，一個成年人完全可以躺在上面美美地睡上一覺。
“王處長……”警察諂媚地小跑到王處長身邊，附耳嘀咕了幾句。
而年輕人則站在沙發的一邊，雙手絞在腿前，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隨着警察通報的不斷深入，王處長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足有半分鐘後，警察才通報完畢，他後退一步，站到王處長的身後。
“哈哈哈……”王處長一邊大笑着，一邊從老闆椅上起來迎向年輕人，“小夥子，快坐，快坐。”
年輕人微微頷首，然後順從地坐在沙發的一角，“王處長，你好，你好……”
“你好，你好。”王處長望着年輕人，臉上佈滿笑容，“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那我們就開門見山吧，來這兒提人就要有保釋費，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年輕人一邊點頭，一邊從隨手的皮包裡拿出一摞外面被油皮紙包裹的東西。
王處長瞄了一眼那油皮紙，嚥了咽口水。片刻，也許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他清了清嗓子，再次把目光聚焦在年輕人的臉上，“咳咳，小夥子，你知道就好，可是也不用這麼多啊。”
年輕人害羞地笑了笑，“不不，我知道王處長的工作非常辛苦，所以剩下來的幾張就權當給王處長的辛苦費了。”
王處長笑着拍了拍膝蓋，然後扭頭揮揮手，“快過來，快帶這位小夥子去提人。”說完，他又重新面向年輕人，“你儘管帶着你要帶走的人離開就行，相關手續交給我就行。”
年輕人爲難地笑笑，然後起身衝着王處長點了點頭，“那，謝謝王處長了。”
“嘿嘿嘿……”王處長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移向茶几上的那一摞，“不辛苦，應該的，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