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在同一家奶茶店。
“什麼?你要去看守所探望陸封?”儲東失聲叫了出來。
“嗯。”肖柔雪看了一眼這個熟悉的警察之後又把頭扭過去盯着武子看着,似乎在反覆思量,這個警察有點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不知道是不好意思,還是心虛,武子一直在躲避肖柔雪的目光,最後乾脆把頭低了下來,活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儲東見狀,急忙分散肖柔雪的注意力,“你知道怎麼去看守所嗎?”
“這麼說,陸封真的在看守所內。”
儲東倒吸一口氣,不免有些後悔,“是……是啊。”
肖柔雪乾笑了兩聲,神情似乎一下子憔悴了許多,“去公安局看看唄,總會找到看守所的吧。”
儲東沉吟了一下,起身站了起來,“走吧,我帶你去。”
肖柔雪全身一震,感激地望向儲東。
坐在儲東的吉普車內,肖柔雪仍然是不說話,直到路過一家大型超市,她才小聲但是清晰地說了一句:“停車。”
伴隨着緊急剎車的摩擦聲,汽車晃晃悠悠地停在了路邊。還沒等車停穩,肖柔雪就打開車門跳了出來,直奔超市而去。
等拉上手剎,熄火之後,儲東見肖柔雪已經跑遠,索性就不跟着她,就待在車裡等她回來。
不得不承認,女生的心思就是要比男生細膩一點,自己都去看陸封好幾次了,也沒帶半毛錢東西給他。想到這時,儲東不禁心生愧疚。
沒有等多長時間,肖柔雪就抱着滿滿一袋子的東西上了車。
“嗬,東西不少啊。”儲東粗略地看了看袋子裡面的東西,有各種吃的,還有洗髮露,洗面奶,剃鬚刀什麼的,應有盡有。
肖柔雪沒有理他,始終低着頭整理着袋子裡的東西。
儲東討了個沒趣,他撇了撇嘴就坐正身體發動了汽車,一陣轟鳴聲之後,汽車緩緩地動了起來。
陸封面如死灰地坐在林建的那張牀上,臉上淚痕交錯,整個人顯得憔悴不堪。細細看來,他的左右臉有些不對稱,左臉似乎胖一點,不,準確的說,左臉腫了一點。
懷錶,又是懷錶這個不祥之物。輝他們的狠下毒手就是爲了陸封身上的那塊懷錶,勞動改造之後,輝總會時不時地詢問陸封有關懷錶的去向,陸封倔強地不理他們,往往就會遭受一頓毒打。
要不是之前林建的幾個弟兄在這裡漲漲士氣,陸封早就被打死了。
門外突然響起踢踢踏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直到鐵門外消失,接着就聽到警棍敲擊鐵門的聲音,“陸封,陸封……”
陸封聽到了別人的呼喊,但是他不想理會,而是直接睡了下去。
“陸封,陸封。”幹警有些急了,“你他媽的死啦?人呢?”
瘦子看了看那邊牀上瘦弱的身軀,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小心地走過去,推了推陸封的身體,“陸封,有人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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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封閉上眼睛,不想理會。可是幾秒鐘之後,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突然睜開眼睛,一躍而起。
儲東和肖柔雪並排坐在一張桌子後面,肖柔雪舔了舔乾燥的嘴脣,又擡手理了理自己的頭髮,宛若一個第一次參加約會有些緊張的小女孩。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一聲聲難以入耳的叫罵。
肖柔雪侷促地站了起來,眼盯着門口,雙手不自覺地抓起自己的褲邊。
陸封猛地破門而入,剛想喊些什麼就愣住了,大張的嘴也僵在了半空中。
是她嗎?我沒看錯吧?
此刻,時空彷彿靜止。默立的儲東,臉色微紅的肖柔雪,目瞪口呆,嘴巴大張的陸封。
可是很快,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肖柔雪毫無徵兆地大哭起來,她顧不上去擦拭臉上的液體,任憑眼淚混合着鼻涕胡亂地粘在自己的臉上,全然沒有往日的素雅模樣。
在見面之前,她曾在心裡不止一遍地告訴自己:陸封的樣子肯定很糟糕,你要有心理準備,看見他,不要失態,要把最好的肖柔雪展示在他的面前。
然而,實際情況當中,意外要比想象多得多。當她看到陸封的第一眼時,內心就風起雲涌,淚閘大開,眼淚如決堤一般洶涌而至。他太瘦了,形容枯槁的他全然沒有了之前的瀟灑,靈動,他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就算爲了愛他的人他也要好好照顧自己,他太不懂事了……
可是此時,我又怎麼能責怪他,我現在只想勇敢地保護這個脆弱的男生。冷不防地,肖柔雪繞開桌子,直奔陸封而去,狠狠地抱住了他。
“你幹什麼?”趕過來的警察看到有人抱住陸封,急忙大聲喝止。
儲東招了招手,“你先離開吧,這兒有我呢。”還沒等警察做出迴應,儲東急忙補充一句:“出了什麼事,算在我的頭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陸封的反應要比肖柔雪冷淡的多。他輕輕地推開肖柔雪,然後疾步走向儲東,一字一句地說道:“給我,一把槍。”
“什麼?”儲東驚慌失色,“給你槍?”
“沒錯。”陸封咬着牙,似乎在強壓着怒火,“給我槍,我要槍。”
儲東呆呆地望着他,緩慢但是鄭重地搖了搖頭,“不可能。”
“給我槍,給我槍,給我槍……”陸封眼盯着儲東,不斷地快速重複,片刻,他便失聲大哭了起來,“給我槍,求求你,給我一把槍,我求求你……”
儲東望着他,耐心地等待着陸封的情緒慢慢地平復,“你要槍幹什麼?”
“幹什麼?”陸封突然笑了笑,似乎儲東剛纔講了一句極其幼稚的話,少頃他又大喊了起來,“我還能幹什麼?我要殺人,我要把那羣兔崽子全給宰了,我要一個一個地把他們宰了,然後埋掉,就埋在田地裡,神不知鬼不覺,哈哈哈……”陸封又突然大笑起來,幾秒鐘之後笑聲戛然而止,表情重歸兇狠,“殺了他們,全部。”
肖柔雪用手捂住嘴巴,圓瞪着雙眼望着言行無狀的陸封,心下如一團漿糊,混沌一片。
儲東看了一眼肖柔雪,然後重新望向陸封:“出了什麼事了?”
陸封撇撇嘴,再一次大哭起來,這一次他哭了很久,很久……
肖柔雪不忍心他這麼一直哭下去,便一步一步的慢慢挪過去,輕輕地撫了撫他不斷顫抖的後背。
陸封像是沒有感覺到似的,仍然趴在桌子上大哭着,像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
肖柔雪低頭望了望他,然後稍稍一用力就把他拉向自己的一邊。陸封抱住肖柔雪,兀自不顧形象地大哭着。
足足五分鐘之後,陸封的哭聲才慢慢停止,轉而一段一段的抽泣。
在儲東的追問下,陸封把之前林建被殺一事一五一十的全部吐露出來,說完,眼淚又大顆大顆地滾落出來。
傾訴也許真的是一個舒緩心情的好辦法。在吐出憋在心裡好久的話之後,陸封的臉色好了許多,沒有剛剛進門的陰鬱,多了幾分平淡。
聽完陸封的話之後,儲東沒有立即發表意見,而是抽出一根菸悶悶地吸了起來,陸封看見桌子上煙盒,也從中抽出一根抽了起來。
肖柔雪見狀想要開口阻止,想了想,又把到嘴的話憋了回去。
“那掩埋屍體的地方在哪裡?”良久,儲東開口了。
陸封不無沮喪地搖了搖頭,“不知道,當時我們全都在一個封閉的卡車車廂內,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況。我只記得,卡車開了好長時間,應該在很遠的地方,而且那是一塊農田,不過……”陸封皺眉想了一會兒,“……那農田沒有種植糧食,就像是專門爲我們準備的一樣。”
“那是什麼地方?”儲東的眉頭幾乎已經擰成了一個“川”字,“這裡離農村很遠啊,再說了,農村的農田哪有不種植糧食的道理……奇怪……奇怪……”
陸封還閃着淚花的雙眼熱切地望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說出“我知道了,原來如此”之類的話,儲東也猜出了陸封的心思,故作輕鬆地說道:“查到這個地方應該不難,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討回這個公道的。”
陸封第一次露出笑容,“謝謝。”說完,他就發現肖柔雪一直在盯着自己,又不好意思地扭過頭來,“剛纔……不好意思啊。”
肖柔雪笑着搖了搖頭,還是目不轉睛地盯着陸封的臉。
陸封揚了揚眉毛,像是在問:“怎麼了?”
肖柔雪擡起手來,輕輕地觸碰了一下陸封的左臉,“你的臉怎麼了?”
“哦。”陸封讓開肖柔雪的手,“沒事,不小心撞到牀槓上了。”
“撞到牀槓上?”肖柔雪的手又跟了上去,柔柔地摸着他的臉,“怎麼會撞這麼大一塊?”
肖柔雪的手冰涼光滑,摸在臉上像是冰敷袋一樣,很舒服,陸封竟一時不想躲避。
只是,如此一來,他的臉慢慢的紅了,眼珠也不自覺地轉向一邊的儲東。
儲東識趣地站起來向門口走去,“我去外面看看,你們聊一會兒。”
“哦,對了。”肖柔雪把桌上的一大袋東西推到陸封的面前,“這裡有一些吃的,還有些生活用品,你……”肖柔雪眼神躲避,羞赧地抿了抿嘴脣,“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陸封朝袋子裡面看了看,很是豐盛,不由得笑了笑,“謝謝。”
肖柔雪重新望向陸封,表情變得鄭重,“剛纔說的事情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