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的卡車上,陸封一直在無聲地流着淚,左右兩邊是一臉平靜甚至有些茫然的輝和喆,對面是渾身篩糠的瘦子和同樣冷靜的剛和凱。
其他犯人則表情木然地低着頭,偶爾眼珠會不自覺地瞥向陸封這邊,但是很快便閃到另一邊。
這樣沉默壓抑的氣氛沒有持續多久就被輝的一個哈欠給打破了。
“啊——”輝拍了拍自己大張的嘴,一副慵懶的模樣,“今天的勞動改造真累啊,腰痠背痛的。”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又扭動了兩下腰肢。
見陸封還是剛纔的樣子,他不免有些尷尬,爲了掩飾,他故意乾咳了兩聲,“陸封,給點反應啊,今天的勞動改造還不錯吧?你肯定收穫了很多。”
陸封仍然保持沉默。
輝笑了笑,“是不是太累了?累得都不想說話了?唉……”他突然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我這記性,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沒有問你。”
仍然是沉默。
輝望着陸封,臉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那隻懷錶呢?”
陸封的眼皮一動,眼睛頓時睜大。
公安局刑警支隊的辦公室內,儲東在悶悶不樂地吸着煙。秦凌一案的調查仍不順利,雖然上次的監控視頻給了他們重大的突破,但是在副局長楊達的阻擾下,陸封至今仍被困在看守所內。
儘管楊達口頭說明陸封暫時安全,但是看守所的環境不免讓儲東擔憂。而且,根據現有的情況分析,的確有人想要置陸封於死地,既然這樣的話,看守所內魚龍混雜的環境更加不利於陸封。
根據以往的數據,在看守所內鬧出人命的不計其數,且絕大多數都是爲了報復私仇。如此一算,在看守所內的陸封相當於被判了死刑。
“唉……”儲東扶着額角重重地嘆了口氣,一籌莫展的他除了乾坐着似乎也沒有什麼事可以做。
上次優盤裡面的監控視頻不得不說是一個很大的突破,而且不難分析出肯定有人在背後默默地幫助陸封,但是奇怪的是,這些人都不願意露面。
本來儲東還想借助寄件的快遞公司查明這背後施以援手的人是誰,但是根據小王的調查反饋,此人的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好。快遞公司之前是閉口不提,後在小王拿出法律的威脅下才讓快遞公司拿出那件快遞的信息。結果還是大失所望,寄件的信息只有寄件地址,根本沒有寄件人的任何信息。
小王詢問爲什麼沒有填寄件人的信息的快遞也可以發送,最起碼的,寄件人的號碼一欄必須填寫。
快遞公司的工作人員只是以一句“不知道”來作回答。
小王大爲惱火,要求會見此家快遞公司的老闆。可是讓小王沒有想到的是,快遞公司的老闆的態度更加蠻橫,根本不理會身爲警員的小王,還拋下一句:“你要是覺得我們快遞公司不合法,大可以去告我們,至於其他的事情,我們一概不知道。
無可奈何,小王只好悻悻地離開。
儲東得知這件事,有的不是生氣,而是深深的無奈。
枯坐了大半天之後,胃疼的實在受不了了,儲東纔想起自己今天一點兒都沒進食,想了想,他站起身決定去找些吃的。
如果你想讓陸封這小子早一點出來,首先,你得保證自己不被餓死。
下午兩三點,食堂是肯定沒有吃的了,他走出警局,打算去吃一碗麪條先墊吧墊吧。
坐在一家離警局最近的麪館裡,他看了看菜單,剛想叫一碗牛肉麪,手機就響了。
儲東不耐煩地掏出手機,看了看,是小王。他心頭一凜,難道又有什麼發現了?
“喂,小王。”
“喂,儲隊,”小王的聲音異常着急,“武子出事了?”
麪館老闆娘在櫃檯後面哭喪着臉數着這些天的營業額,這幾天生意不太好,營業額少的可憐,煩躁之際,卻聽到“嘭”的一聲。
她咬咬牙,正愁心中的鬱悶情緒沒處發泄呢,擡起頭準備破口大罵,卻看見面館裡空無一人,連剛纔進來的一位年輕人也消失不見了,其中一張圓板凳翻到在地,還在“咚咚咚”的轉着。
之前陸封請求儲東派一個人去N大暗中保護肖柔雪,儲東很爽快地答應了,就派了武子去執行這個任務。
武子是刑警隊裡身手最好的,而且爲人敦厚老實,是儲東最信任的人之一。
而就在剛纔,小王打電話過來說武子在保護肖柔雪的過程當中出了問題。就在武子神不知鬼不覺地陪在肖柔雪身邊的時候,發現了另有他人也陪在肖柔雪的身邊,始終盯着肖柔雪的一舉一動。
武子見那人非常可疑,就打電話通報了這件事。
儲東火速趕來N大,見小王在校門口着急地左右晃悠,急忙走了過去,“怎麼樣?”
“儲隊,你總算來了。”小王一下子把儲東拉到一個角落裡,“儲隊,武子還在那邊盯着呢,要不是這小子警覺性高,還發現不了那個人呢,聽武子說,那人隱藏的也很好,應該是個高手。”
儲東緊皺眉頭,仔細地聽着。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走,去學校監察室,看看視頻監控,我到底要看看是什麼人?”
儲東剛要走,小王就一把拉住了他“儲隊,恐怕這事不好辦吶。”
“什麼意思?”
“我們這個保護行動根本就沒有經過局裡,純屬你的私人行動,學校根本沒有義務配合我們。”小王說得有點快,他停了一下,喘了兩口氣,“而且,你這樣一查的話,勢必會暴露武子,到時候武子也說不清了,隨便跟蹤一個大學裡的女生,這算什麼呀?”
儲東略微沉吟了一下,“那我們該怎麼辦?”
“嗯……”小王想了想,說道,“我們先去武子那兒看看實際情況吧。”
圖書館的角落裡,肖柔雪一絲不苟地複習着電力拖動這門課,旁邊的周子陽也在認真看着書,時不時地瞥一眼旁邊的肖柔雪。
他們不知道,在他們的斜對面有一個男子在低頭看着一本《NBA50大巨星》的書,男子看起來與周圍的大學生相差無幾,但是眼神凌厲,專注,如一個蹲守在據點的偵察兵。
可是,男子的頭雖然低着,但是眼珠卻向上翻,目光須臾沒有離開斜對面的一個女生。
“叮叮叮……”手機鈴聲驟然響起。
男子嚇得一躍而起,急忙離開。
肖柔雪皺皺眉頭,擡頭看了一眼這個慌亂離開的男子,又不悅地低下頭去。
男子跑到圖書館的大門外就匆匆四顧,突然他認定了一個方向,徑直跑了過去。
N大里面的一家奶茶店裡,儲東和小王相對而坐,大門突然被推開,男子三步並兩步地跑過來,坐了下去。
老闆娘見狀笑盈盈地走過去,問問他們要喝點什麼。
儲東的注意力顯然不在她的身上,匆匆說了句“三杯原味奶茶”就揮手讓老闆娘離開。
老闆娘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噘着嘴“哦”了一聲就離開了。三個男生,來這裡就各點了一杯奶茶,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摳的。
“武子,說說情況吧。”
叫武子的男子板着臉,一臉嚴肅的樣子,“那個女生的身邊除了我還有一個,而且我看那個人不像警察。”
“怎麼樣?那女生有沒有危險?”
“暫且還沒有。今天她在圖書館待了大半天了,而且我查看過圖書館內,沒有看見那個傢伙,貌似從早上就沒有看過他。”武子的臉上疑竇叢生,“也不知那個傢伙到底是什麼開頭。”
“先不管他。”儲東湊過來小聲說道,“反正你只要保護好那個女生就行了。”
“嗯嗯。這個我知道,敵不動我不動嘛。”
話剛說完,老闆娘就端着裝有三杯奶茶的托盤走了過來,一一把三杯奶茶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發出“咚、咚、咚”三聲。
儲東看看面黃肌瘦,神態疲憊的武子,心下有些不忍,就招呼老闆娘再來些麪包,點心什麼的,老闆娘露出笑容,愉快地應了一聲。
看完最後一個知識點,做完最後一個筆記,肖柔雪就匆匆收拾書包準備離開,明後兩天是雙休日,她打算去看守所看看陸封。
陸封進看守所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校園,並且版本甚多,最流行也是最扯淡的一個版本就是陸封虐殺了班主任,逃脫在外,後被警察通緝追捕,最後難逃法網,被捕歸案。
儘管王芳老師已經出面澄清陸封並不是殺害秦凌的兇手,但是大家卻不相信王芳老師的話,反而對各種版本津津樂道,成爲茶餘飯後的談資。
肖柔雪則不以爲然,她對陸封的爲人始終堅信不疑,殺死班主任這件事,他是不可能做出來的。因此,她要去看守所見見陸封,一來給他帶點好吃的,順便把課堂筆記給他,希望他不要落下功課,二來也問問事情的來龍去脈。
“周子陽,我先走了。”肖柔雪很快地背上書包,跟周子陽打了聲招呼。
周子陽看看掛鐘,“現在就走嗎?”
“對。”肖柔雪揉揉太陽穴,“我不想學了,想回去休息休息。”
“好。”周子陽點了點頭,“那你好好休息吧,千萬不要累壞了身體。”
肖柔雪報以一個微笑,就快速地離開了。
儲東望着武子狼吞虎嚥的樣子,笑着嗔怪道:“你上輩子沒吃過東西啊?慢點吃,我們又不跟你搶。”
“嘿嘿。”武子裂開裝滿食物的嘴笑了笑,“這玩意兒還不錯,難怪現在的大學生都愛吃這個。”
儲東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嗐,隊長,這點苦算什麼?就是老捱餓。”說完,他又大口咀嚼起來。
可是低頭吃喝時,餘光處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武子求證的擡頭看了看,頓時吐出了食物,飛快地跑了出去。
儲東和小王一頭霧水,直到順着武子奔跑的方向看到一個女生才突然明白,二話不說也跟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