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聞言轉過頭,見旁邊的嘯天歌正端了琉璃碗示意她。她微有些詫異,見所有人又如機器般把視線掉到這邊來,自然不好拒絕,再說了,也沒什麼好拒絕的。
只是,對面有道視線太炙熱了,就差沒給她身上燒個窟窿出來。他這是怎麼了?他不是也在喝酒嗎?爲什麼會拿這樣的目光的看她?她都不計較了,反正和誰喝酒她不放手人都喝不走。
紫檀木在這些心思各異的眼中從容的取過待女手中琉璃碗不緊不慢的飲下那紅的似血的酒,翻轉碗口示意他一滴未留。
悟蒼絕瀾用杯,嘯天歌便用碗,黑曜石般懾人的雙眼劃空而過撞進斜對面的丹鳳眼裡,刀削般的嘴角勾出冷冽的笑。
悟蒼絕瀾雙眼危險的眯了眯,木,叫的那麼親熱,他認識他家阿木纔多久?該死的,而她,雙眼深深的看定那淡如清煙的女子,竟然不反對。該死的,他真想馬上摟過她擁在懷裡,讓全天下看看她是誰的!該死的女王招夫,該死的大國顏面,他真是快慪死了。
正被自己情緒淹沒的人自然不記得他最初喚她阿木時也不過才見了她幾面而已,對於稱呼,她向來是無所謂的,嘴長在別人身上她又管不着。
女王敬酒瀾皇不足爲奇,可這蒼皇殿下作爲貴賓,竟然不避嫌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邀請離國鎮國公主,這就……況且,誰不知道蒼離兩國聯姻未成之事,原來不是已經撕破臉了,看起來感情還不錯嘛,這……無數的眼睛在四人身上轉悠。
女王畢竟是女王,此時大方一笑,轉身向紫檀木那方走去,舉杯道:“冷璇多有照顧不周的地方,兩位海涵,這杯酒,敬兩位。”
女王敬酒,莫敢不從。
三人喝完之後,冷璇又面向大衆,舉杯道:“各位遠道而來,本皇在此謝過。”
一瞬間,下方恭維四起,杯酒過後,各自管各自的事情去了,倒是在無人把過多的目光整齊的放在先前的事情上。
“珊國文化果然與衆不同。”嘯天歌一邊看着殿中表演,一邊道。
“的確。”紫檀木感受着對面若有若無時隱時現的視線從開始的炙熱漸漸淡下,突然有些心神不寧,聽言只是淡淡的應了下。
嘯天歌一雙眼睛多銳利,自然早就看出她外露的一點不明顯的情緒了。他卻恍若未見,頂着那道危險的眼神自在的喝着酒閒扯。別人怕他,不過,他無懼。不過這個人,他以前一直以爲是個無情之人,那一身傲骨,全不把任何東西放在眼裡,卻沒想到,竟是個情深之人。若非她救了他一命,若非她是他這世界難得認同的人……哼!
殿中人們心思各異,悟蒼絕瀾更是恨不得馬上結束纔好,在這樣心不在焉的情況下,場上正濃的歌舞突然頓住,女子們齊齊退下,空出偌大的舞臺。
衆人不明所以的擡起頭來,莫非結束了?
女王笑的和藹,卻未宣佈散場。
這時,忽見大殿燈火磨滅,只餘舞臺下幽幽白光,接着有鼓點聲起,白霧緩緩盪開。而此時,密閉的大殿上空忽然洞開,一道皎潔的身影伴着明亮的月光飄了下來。
“刺客!”人羣一驚,馬上要立起,卻在見五國高層不動如山女王面帶微笑時生生定在那裡。
殿中瞬間劍氣四起,劍光時而化生萬芒綻放,時而溫柔如情人髮絲搖曳,舞劍之人一身白衣無暇,在月光白霧中游走,飄渺若仙。
動作起時,其身若蛟龍,也若輕煙。
“沒有武功竟然能練如出這等身姿,難。”嘯天歌目光如炬,難得的稱讚道。
“這個少年的身體明明很纖弱。”紫檀木看着白霧中似乎要隨霧化開的人微皺了皺眉頭,沒來由的,生出一絲飄渺的憐惜,莫名其妙。
長劍走當空,白衣化虹。
少年動作越來越快,看的人目不暇接,時而堅不可摧,時而柔若煙絮,在萬象中變化着,卻無一不像。
一舞罷,衆人的眼睛還沒緩回來。
女王輕輕拍了拍手,毫不含蓄的誇道:“繭的劍舞越發絕妙了。”
女王一拍,衆人這才反應過來,齊齊跟着讚揚起來。
殿中的燈光再次亮起,衆人這纔看清殿中人的樣子,這一看,不由得小心屏住了呼吸。
那是怎樣乾淨晶瑩的一個人啊,細軟的髮絲輕搭在肩上,他的輪廓柔和的似有聖光泛出,雙眼靜靜的斂着,睫毛像兩扇薄翼蝶翅靜落在眼上,纖弱的身子站立着,恍惚隨時都能展翅飛走了般。
一個人,原來僅是這樣,便能喚起人心中最爲柔軟的地方。
看着他,女王的嘴角柔和了很多,說話的聲音也放的極輕,“繭,十幾年來第一次主動提出要來參加宴會,繭說的想見的人是誰?”
這乾淨透明的少年原是爲了見一個人纔出現的嗎?衆人無不好奇。
靜的似乎能與空氣連爲一體的少年輕輕的對女王點了點頭,然後他轉身,薄如蟬翼的睫毛撐開,乾淨的眸子在殿中轉動着。然後,視線頓在一處,他輕輕的走過去。
衆人看去,那個方向,是離國鎮國公主。
紫檀木看着靜靜向他走來的少年奇怪於自己心中竟然沒有半絲詫異,這個少年,她從前並未見過,可他身上的氣息,是如此祥和,讓人無法推卻,只願沐浴其中再不起。
少年走過長毯,走過案几,走到她身邊,然後,蹲下身來,在所有人詫異的眼光中輕輕的將頭枕在她腿上。
這……人們目光相接,不知這是什麼情況。
“繭……”女王輕語了聲,卻並無責怪。
紫檀木看着腿上這個少年,他的動作太自然了,那乾淨的纖塵不染的雙眼讓人無法拒絕,只覺的他無論做什麼都是好的,無論什麼。那雙眼睛,讓她無法動彈。下意識看向對面,不意外的看見一雙危險的快要殺人的丹鳳眼。
趁有人沒崩潰之際,她垂首輕聲道:“你,爲何要見我?”
他的聲音一如他的人般帶着乾淨的帶點薄荷的氣息輕輕傳來:“我喜歡你……”
脣邊輕輕抿開,他接着道:“身上的味道。”
紫檀木鬆了口氣,方纔他說喜歡她時對面的人差點就不顧形象了,還好只是她身上的味道。
少年的臉頰輕輕的在她放在腿上的手上蹭了蹭,眼角貼近了那枚寶藍色的指環。
這一點,紫檀木細看之下才發現,難道,又是因爲這個指環?水夜鶯要她把指環收好,錦後一見指環便對她大動干戈,這個叫繭的少年喜歡貼近它,這個指環上究竟隱藏了什麼秘密?
“繭。”女王輕聲喚道,見少年終於輕輕擡起頭,這才鬆了口氣般略帶歉意的道:“殿下莫要責怪,繭並無他意。他是我珊國最爲珍貴的王爺。”
這個乾淨的少年竟然是珊國的王爺?這倒讓人驚訝,但看女王對他的態度,似乎也是理所應當的。
“無妨。”對這個少年,實在是厭不起來,這樣乾淨透明如水晶的人啊。只是,她突然想起來那個前來接待他們的待女阿莫說只見過三人,而這個名喚繭的少年這一身氣質,全不比他們差,因何竟沒被阿莫列入其中呢?
少年靜靜站起身來,輕輕的開口道:“我想跟着她。”
那雙水晶般透亮的眼睛,柔和卻堅韌的看向女王。
而女王竟然只沉呤了一瞬間便將視線放在紫檀木身上,誠摯開口道:“殿下,繭能麻煩你照顧一段時間嗎?”
少年回過頭來,那雙乾淨的眼睛輕輕的落在她身上,有希翼,卻並無哀求,就那麼輕柔的包裹着她。
紫檀木的眼睛從對面危險的泛着紅光的視線裡收回,輕聲道:“好。”
少年笑如水晶花開,女王鬆了口氣,殿上人們心思莫名,悟蒼絕瀾第一次忍出內傷了,宴會也落幕了。
從珊瑚宮出來,少年便亦步亦趨的跟着他,他太靜了,靜得就如同不存在般。柳墨是個活潑的性子,在纏着他說了好多句話都沒得到絲毫迴音後大爲打擊的悶頭不語了。
一直到冰藍宮,紫檀木才頓住腳步,少年也隨之頓住腳步。
“我住在這裡,你也隨我住在這裡嗎?”她輕聲問。
“你住哪,我住哪。”繭輕聲答。
柳墨囔囔道:“喂喂,不公平啊,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你一個字都不開口,統領皇表姐一句話你就馬上回答,性別歧視啊!”
繭只是輕笑,而柳墨卻在這柔和的笑容中消停了下來,滿腹的不滿,突然就煙消雲散了。
紫檀木看了看已經黑盡的天,輕聲叮囑道:“休息吧,明日纔是正式的招夫,要早起。”
“好吧。”柳墨這點還是知道的,明日他也在其中,當下便進自己的房間準備休息去了。
“嗯。”繭輕輕的點頭,柔軟的細發在腦邊飄散開來。
紫檀木剛要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沒聽到身後響動,又回頭一看,見繭仍舊站在原地,眼神輕柔的落在她身上,她不由要問:“怎麼還不去休息?”
“我想跟你睡。”輕柔平和,乾淨透徹。然後,靜靜的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