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在地上幾個連滾,金汴爪錯過她的脖頸將地上的泥土刨出,黝黑的洞像是從骨頭裡開出的花,空洞的讓人噤若寒蟬。金汴爪緊追不捨,紫檀木從未這麼狼狽過,趁着翻身之時總算逮着機會一把抽出內靴的短刃,正面翻轉過來時金汴爪正直衝她罩面,“碰——”的一聲,紫檀木雙手握住短刃兩端,那金汴爪將整個刀刃抓到了爪中。
紫檀木雙臂發力,死死的扯住武器,而戈天問那邊,握着鈷銀鏈的手往他身前一扯,一股身後的內力從鏈子的那一邊直衝而去。
“噗——”的吐出一口鮮血,紫檀木緊閉住嘴巴將口中的腥味嚥下去。手中的短刃在金汴爪的擠壓下開始變形,灼熱的內勁不斷侵蝕着她的內掌。
“砰——”的一聲,她被反震倒地,那短刃,已經完全辨不出刀型的捲縮在地上。
手擡起,緩緩擦過嘴際,紫檀木雙眼看着戈天問,目不轉睛的看着。郝連流月悠揚的嗓音有些急意的涌如場中:“琳木,認輸!”
認輸,若是戈天問也答應,那麼這場比武便到此結束,即使輸了,也還有命在。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紫檀木沒有轉頭,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戈天問,她頭一次對大哥的話恍若未聞,也是頭一回如此狼狽。戈、天、問!
戈天問看了郝連流月一眼,向着慢站起來的人冷道:“我對你沒興趣,你可以走了。”
紫檀木沒動,陽光下,藍色衣袍上的血跡是那樣的突兀,她一向清越的聲音被太陽蒸乾:“可是,我對你有興趣了。”
我對你有興趣了。衆人一驚,他這是什麼意思?
腰間藍色的鈴鐺輕輕晃動着,紫檀木不去看郝連流月不贊同的表情,也不去關注紅黃藍綠焦急的神色,更不理會場下衆人看瘋子一樣看她的眼神,向着戈天問走去。
戈天問看着他,眼睛在郝連流月身上走了一圈,沒什麼感情道:“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如今,是你自找的!”
戈天問說一不二,音尾還飄在空氣裡,人便已經揮鏈而上了。紫檀木雙眼寒了寒,要玩長條是嗎?那就大家一起玩好了!
“琳木的細鞭盡然舞的這麼好?”綠有些目瞪口呆。這麼多場下來,琳木除了那把短刀在必要的時候拿出來之外從沒用過其他的武器。而且,術業有專攻,雜而亂,武者一般都用一樣武器,並把那樣武器專的很精。
藍也很意外:“比那把短刀還要嫺熟,這應該纔是她真正的武器。”
黃的雙手還緊握着,眼睛卻無比沉靜:“從技巧上來看,琳木甚至比戈天問有甚至而無不及。只是——”
“只是,到底內力比別人差多了。”郝連流月接到。這纔是根本。
最爲驚訝的不是下面的看客,而是戈天問本人。他從初入江湖起便用的是金汴爪,這麼多年的經驗盡然不敵一個孩子!怎麼可能!
兩條鞭子在空中你來我往,誰也不曾多讓。鞭子揮舞的“唔、唔”之聲不斷的在空中響起,地上塵土紛揚,像一場永遠落不完的灰色細雨。可到底,什麼事都有個終結的,太陽在頭頂虎視眈眈,雨,又怎麼可能下不停。
紫檀木穩住手中,她已經耗力太多了,每一招都是花戈天問兩招的力氣才能堪堪持平。別人只看到她突然和戈天問難分上下,又哪知她其實已是強弩之末。
戈天問越打越驚心,這個小少年在鞭上的造詣盡然如此精湛,每一招都以意想不到的角度襲擊,讓人防不勝防,彷如人體的每一個能被鞭子利用的缺點都已被他透析。這需要多少的戰鬥經驗才能總和?一個孩子怎麼可能做得到!只有一個可能,他的師傅一定是個用鞭神手,否者不可能有這種情況出現。這個人,若是有機會,一定要見識見識。
紫檀木自是不知道戈天問心裡在想些什麼,若是知道了一定會毫不留情的打破他的想法:她的師傅根本從不用鞭!所有的精華都在她的腦子裡,生不帶來,死卻帶走了。
雖則他很想再見識見識那些精湛的技巧,不過今天他最主要的目標不可動搖!解決這個人,郝連流月還在樹下。
戈天問雙腳黏在地上,衣袍無風自動,舞鏈的那隻手仍舊不住的和細鞭糾纏着,另一手掌自丹田而上帶動着身體深處的力量灌入手中,柔軟的鏈子突然像一把鋼刀一樣犀利,金汴爪在陽光下閃着金色的光。戈天問,發狠了。
金汴爪呼嘯而來,帶着戈天問最強悍的內力。紫檀木額前的發不住的往後狂飛,它們,是怕了嗎?雙眼微咪,細鞭若柔若無骨的蛇般攀巖而上,緊緊纏住鈷銀鏈,如鋼般堅硬的鏈子竟然被它勒的死緊。
怎麼會這樣?戈天問拉住鏈子,內力源源不斷的注入他卻感覺如同石沉大海般的脫手便失去了所有音訊!雙眼有些駭然的看着對面那個面色清冷的人,他究竟怎麼做到的?
紫檀木將喉嚨裡上衝的血吞回肚子裡,脣邊的那摸豔紅還沒來的及隱藏便暴露在了陽光下。蒼白的嘴脣,鮮豔的血色,那樣頹然。戈天問不可置信的雙眼就在她對面,場外的各種驚訝也傳進她的耳裡,可她什麼都不能說,也暫時不能動。
“戈天問的內力起碼是他的一兩倍吧,那全力一擊怎麼可能被他擋住了?”有人無法相信的道。
“居然成僵持之態,怎麼可能成僵持之態?難道只憑過硬的技巧真的可以扛得過面對面的碰撞?太扯談了吧。”技巧不過是用在那些靈動性強的過招上,硬過硬的撞面,它根本起不了什麼用的啊。
就連郝連流月也想不通如今這個局面是如何造成的,戈天問的實力有多強他不是沒有領教過,琳木的力量按理說是不可能比得過的啊,他究竟是靠什麼僵持着?
悟滄絕瀾靠在搖椅上轉回放在場上的眼神將手中的棋落下,別人想不到爲什麼,他卻恰好能猜到。他當然沒有那個內力和戈天問拉鋸戰,可是比武,上場的不止是人,還有武器不是嗎?
葛兮焱盯着棋盤上楞了,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他又輸了?!怎麼可以這樣?他就不知道讓讓他,好歹也給他留那麼點點點面子嘛,這麼多僕人看着呢,他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輸了三場了,他的棋明明下的不差的啊!“喂,我說悟瀾,你那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怎麼可以這麼兇殘的攻城掠池,搞得我全盤皆輸。好歹你也給我留兩子嘛。唉,我這張臉啊,都被你丟盡了”
悟滄絕瀾把玩着手中黑子,三局三勝,這下他還有什麼好說的?還以爲這小子有多厲害呢,下贏了每個教他夫子就以爲自己棋藝很好了嗎?很久以前他就不遜於他父皇了。“得了吧你,收起你那張假模假樣的臉,你要是真的在於你那點面子一開始就不會叫我下了。”
葛兮焱癟嘴,好吧,是他自個兒欠抽。可是,眼珠子一轉,場上的那個人,傷的不輕吧,悟瀾貌似挺關注他的。
戈天問的面色有些發白,他居然收不回自己的內力!體內的力量不斷的往外冒,內力在不斷流失。那個小子,莫非學了什麼邪功?
紫檀木看着戈天問射向她的鋒利眼神,她大概猜得出他在想什麼。可是,真不是她的問題。孰不知她完全不比他好到哪兒去,甚至更爲糟糕。喉嚨裡的腥味不斷往上涌,細鞭上不斷傳來陌生的力量,丹田不住的膨脹像是要爆炸開了,全身的經脈都像快要撐斷了般疼痛。
她也沒有想到這細鞭會有這麼狠,無良師父只告訴她這是他九死一生加上無上的運氣抽了上千年蛟蛇的筋脈弄成的,可以通過蛟蛇的凝聚之氣將對手的內力暫時聚集在自己體內到得一定程度爆發出來返還給對手,可是若是對手太強自己的內力沒有撐出能裝下那麼多內力的丹田的話很可能爆體而亡。
戈天問握鏈的手有些顫抖,體內八成的內力已經流逝了,再這樣下去,他豈不是會內力枯竭而亡?
紫檀木死死的咬住牙,她已經有肉體在張裂的感覺了,不,不能在這樣下去了!“啊——!”仰天一聲尖銳的長嘯,陽光穿透她的手指,體內的膨脹的力量蜂擁而上,強大的氣流掀翻泥土,地內的石頭都被刨出來滿天衝撞。
戈天問的雙腳定在地上眼睜睜的看着龐大的攻擊向着他而來,那一刻,腳下的土地塌陷,煙塵和着氣流瞬間將他吞沒。
眼皮貼下來,陽光在頭頂張揚的笑着,紫檀木仰着頭,藍色的衣袍已分不清本來模樣,就那麼,直直的倒下來。“琳木——”是她們在叫嗎?她好像聽到有些熟悉的聲音了。
郝連流月接住倒下來的人,懷裡的這張臉,白的太嚇人了。
“琳木”紅黃藍綠齊齊趕過來,圍着兩人擔憂道:“公子,琳木他?”
郝連流月搖頭,他現在什麼都不想說。放眼看去,那個勁氣掀翻的地方,戈天問正捂着胸口艱難的爬起來。琳木,是爲他而戰的,無論如何他這個大哥都不能讓他出事!
悟滄絕瀾坐回搖椅裡,剛纔幾乎下意識的,看到陽光下仰着臉直立於天地間的那個人倒下,他就站了起來。站起來幹什麼?濃密的睫毛掩住雙眼,他勾脣一笑,難得遇到一個同輩中旗鼓相當的人,消失了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