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兒吃了一驚,怯怯地四下看了一眼,最後還是決定請教身旁的沁梅,遙兒悄悄地問道:爲什麼要拜一頭豬啊?
沁梅想了想,搖搖頭。
司儀聽到了新娘子的這句問話,哈哈笑道:母豬多產嘛,一胎就能下十個八個的,拜拜母豬,討個吉利,以後多生孩子!
遙兒一聽差點兒暈倒,司儀笑吟吟地道:此乃古禮,新婦快快行禮吧!
遙兒無奈,只好向那母豬恭恭敬敬地揖了三揖,那頭母豬受了我們遙兒姑娘三拜,大剌剌的,理都不理她,只把小尾巴搖了搖,又哼哼了幾聲。
管仲一邊站着,不知怎地忽然想到了穆夫人新婚之夜把丈夫丟進豬圈的那一幕,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遙兒被迫向一頭母豬行了三禮,心中本就羞忿不堪,突然又聽管仲失笑,只當他是取笑自己,忍不住橫了他一眼,脫口說道:讓我像豬那麼能生,想都別想!
呃……
管仲的笑容一僵,四下裡許多觀禮的賀客聽見新娘子這麼彪悍的一句話,卻是紛紛爆笑起來。
遙兒自知失言,不禁羞得滿面通紅,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她明明是不想嫁的,怎麼連生幾個孩子的問題都想到了?
……
這時候有門童在門口用高亢的嗓門大聲喊道:公主府李大總管,奉長公主之命,爲新婚之喜來賀,並送賀禮,有請新郎新娘出迎吶!
這句話一喊出來。滿堂喧譁頓時爲之一靜,遙兒聽了這門童一喊,心頭卻登時一緊,公主?穆夫人?她會有好心來祝賀?今日這樁婚事本就是她妒心發作搞出來的把戲,她又要玩什麼花樣了!
穆夫人府的外管事李譯,當年穆夫人出嫁的時候,由宮裡撥爲陪嫁的。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如今他已成爲穆夫人府的大管事。
一見管仲與遙兒出來,李譯無須的圓白麪孔上頓時堆滿了笑容,踏前一步。揖手道:呵呵,恭喜,恭喜!成親之喜呀,我家主人特遣咱來道賀。並送上我家主人賀禮,還請新郎新娘笑納!
李譯說着。側了側身,把手一擺,後邊便有兩個青衣小帽的家丁擡了一口長匣子上來。看他們的動作,那口長匣十分沉重。聞訊趕出來看熱鬧的賀客很多,許多人便議論起來:這樣一口長匣,會是什麼禮物?
看起來很重啊!
瞧這樣子。像是一口劍!
瞎說,什麼劍這麼長。而且你瞧他們倆個,好像很沉重的樣子,劍有這麼沉麼?
沒準是斬馬劍呢!
寶劍贈英雄,遙兒一介女子,這寶劍應該是贈給管仲這乾弟弟的吧?話說送一口寶劍原也沒錯,可是你聽說過送斬馬劍的?
管仲看着擡到面前的那口長匣,有些謹慎地看了李譯一眼,李管事微微一笑,道:這是我家主人爲賀仲弟新婚之喜,特意準備的一件禮物,請了能工巧匠,多日打造而成,管尚書不瞧一瞧麼?
管仲擔任着稷下學宮羽林苑尚書一職,因此這李總管由此一叫。
旁觀衆人聽了,連連起鬨道:管二郎,快些打開叫咱們開開眼界!
管仲不知自己這捉摸不透的乾姐姐打的什麼主意,把心一橫,伸手扯開匣上繫着的紅絲帶,將那匣蓋輕輕掀開,一眼看清匣中的東西,頓時便是一呆。
匣中鋪了紅色的絲絨,裡邊只有兩樣東西,一根球杖、一枚鞠球。
球杖呈金黃色,上面細細鏤着各色紋飾,粗淺一看,鯉魚流水、蓮子荷花,松柏仙鶴,俱是吉祥之物。管仲輕輕伸出手去,想把那球杖拿出來。球杖入手,一股涼涼的金屬之意傳到心裡,暗自又是一詫:難怪這兩人擡得如此吃力,果然不是木製的球杖!
管仲深吸一口氣,單臂用力,將那珠杖抓緊,猛地抓離長匣,那兩個青衣小帽的家丁收力不及,擡着長匣的手竟向上一揚,管仲只覺球杖入手十分沉重,急忙又伸一隻手把那球杖抓在手中,這才從容一些。
金的!這是一根純金的球杖啊!
公主出手好大方,這根球杖得值多少錢吶!
錢?你就知道錢,你有這麼多金子,造得出這樣一根球仗麼?而且,這可是公主所贈的賀禮,能拿去換錢麼?
賀客們看管仲抓杖入手的動作,馬上猜出了這球杖的材質,不禁驚歎不已,旁邊也有一些自矜身份,並未離開座位,但是衆人的議論已經傳了進來,二人對視一眼,心中皆想:穆夫人竟然送了這樣一份厚禮?她送這麼重的禮,我……我送的禮是不是輕了一些?
管仲也面露驚容,將那球杖小心放回匣中,對李譯道:能勞動殿下來賀,已是榮幸之至,這份禮物實在是太貴重了,管仲不能收下!還請大管事拿回去吧。
李譯笑道:若是咱家再把送出手的禮物拿回去,公主那裡咱家可不好交差,管尚書已經驗過了球杖,還不曾看過這鞠球呢。
他這一說,管仲才注意到那枚拳頭大小的鞠球,方纔剛一開匣,就有一道紅光入眼,隱隱透出晶瑩剔透、潤澤華麗的光茫,他就覺得這枚鞠球不同凡響,只是當時注意力都被那根金光燦爛的球杖給吸引住了,這時聽李譯一說,這纔想起去看那紅球。
紅球也鑲在絲絨之中,遙兒探手一抓,把那紅球託在手中,只覺沉甸甸的,似乎也是金石一類的器物,他把紅球托起,廊下彩燈一照,那紅球爍爍放光,不管站在哪個角度的人,似乎都能看到一道奇異的紅光映入自己的眼簾,尤其是管仲的手只要稍稍一動,那紅光四下游走,彷彿道道金蛇橫空,彼此望去,大家都能看到對方臉上、身上被映紅的一片片光芒。
手中捧着紅球的管仲站在最中央,整個臉龐都被映成了紅色,一道道紅光閃爍不定,把他那一身緋色的新郎倌服一照,似乎連他的身體也發起光來,整個人都沐浴在一片紅光之中,彷彿被一朵火雲罩定了似的。
賀客中也不乏識貨的,忍不住叫起來:火玉!這是火玉啊!天吶,這麼大的一塊火玉,這可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啊!
坐在座位上,擡眼望去,也看到了彷彿被一團火雲罩定的遙兒,管仲身形一側時,她也看清了那塊渾圓天成的火玉,不由吃了一驚。
所謂火玉,是當時人的一種稱呼,實際上就是紅寶石,紅寶石有暗紅色、有亮紅色,還有些是有雜質的,無論是什麼顏色,都少有這麼巨大的。而眼前這塊紅寶石不但碩大如拳,如圓如球,而且通體沒有半點雜質,那就更是價值連城了。
遙兒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腰帶,她的腰帶上也鑲着一枚紅寶石,只有指甲蓋大小,而且是暗紅色的,遠不及眼前這塊寶石瑰麗出奇,遙兒袍袖一垂,很自然地便遮住了自己的腰帶。
土豪出手就是任性啊!
這禮……實在是太貴重了,管仲無論如何不敢收受!
管仲吃驚不小,趕緊把寶石放回匣中,連聲推卻,他知這枚寶石珍貴,這枚寶石乃是大齊國寶,當年高祖討伐異族時,異族戰敗,其首領爲保性命,而敬獻於大齊天子的一件寶物。
後來離姜出嫁,特意把這件國寶做了她的嫁妝,管仲深知這枚寶石乃是穆夫人最貴重的一件嫁妝,這種燙手山芋還是不接爲好。
李譯呵呵笑道:咱家只是奉命送禮的下人,管尚書要是跟咱家這麼客套,咱家可是不好向殿下交待了。
他笑吟吟地往四下瞧了一眼,說道:有勞哪位搭一把手,替尚書把這禮物接下了,咱家身邊這兩個小廝力氣小的很,可別有個閃失,碰壞了公主贈予的賀禮!
這好東西,既然是人家主動送的,哪有不要的道理!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楚狂歌和虞七不約而同踏前一步,忙不迭替這新婚兩口子接下了那口匣子。
管仲無可奈何,只好說道:大管事,請入內喝杯水酒吧!
李譯呵呵地笑了兩聲,向管仲拱手道:多謝美意了,差使已經辦妥了,咱家這就告辭了!
李譯說着返身便走,管仲只好把他送出門去,這廂送走了李譯,轉身再走回客堂,許多人瞧着管仲的眼神便有了些敬畏之意。
管仲這個尚書或許還不會叫他們太放在心上,可是一個能讓穆夫人遣人致賀的人,那就不能等閒視之了,能叫穆夫人以如此瑰寶相贈的人,那就更是……他到底算是幹什麼的呀?哪怕是一個侯爺,穆夫人也未必就肯以如此重禮相贈的呀!
黃金鞠杖、紅寶石鞠球……
遙兒一邊往堂上走,腦海中一幕幕情景歷歷而現:洛水河邊的那場擊鞠,一尾美人魚般臥於軟榻之上的穆夫人,順水送來的一杯美酒,揚手擲還自己的那枚鞠球,上元節時,她振臂一呼,躍馬沙場、大敗東狄的英姿……
可是今日這份厚禮,她卻絕對沒有什麼惡意,穆夫人精心挑選這件禮物時,真不知她是一種什麼心態。L
ps:補前日更,抱歉。